【淮口市人民医院】
宁远沉默地背对着病床听着电话。背后忽然传来一阵轻轻的悉索之声。
挂了电话,宁远转过身,见叶展掀开了被子正坐在床头,抬眼看着他。
叶展咳嗽两声,缓缓开口:“段清之已经押到堰城分局去了?”
“……”宁远一时失语,不知该如何解释。他倒了杯热水朝病床走去,在叶展身旁坐下替他掖好了被子。
宁远疑惑地说:“去是去了。但那个胆大包天的段清也,竟然把押运车截了。更离谱的是温队说他们查了这么长时间,在那女的那哪儿也没发现段清之……”
叶展抿着如纸一样白的嘴唇,苦笑一声。声音轻微道:“不会是她。”
“你说啥?”宁远难以置信地扭过头,看向叶展——只见他垂眼无声地摇摇头,声音愈来愈低像是自言自语:
“没用了,恐怕段清之他已经……”
【堰江市公安局】11.04凌晨
“怎么说冷队,如果咱们再找不到段清之……咱们最多只能再扣她36小时了。”
与此同时审讯室外,行动科二探组的小组长汪寻从监控室出来,对正站在走廊窗前抽烟的冷藤叹息道。
技术队忙了一整夜,所有相关嫌疑车辆已经基本全部核查清楚。
行动科已经连夜搜查了各个可疑场所,但源源不断报上来的,除了些违规经营之类,全然没有半点和段清之有关的线索。
冷藤站在窗口,凝视着窗外漆黑的暴雨,烦躁地将还没抽完的烟扔出窗外。
燃着的烟头在半空中就刺啦一声被雨浇灭。冷藤叹了口气,转过身来:“祁颜怎么样,醒了么?”
汪寻摇摇头。“温队第一时间就把他们俩送医院去了。现在祁队的手术已经做完过去十几个小时了……至于什么时候醒的过来,得看祁队自己了。”
“段清也和她父亲家的集团公司也都找了?”
汪寻为难地点头:“能查到的大部分都找遍了。她父亲在堰城分局的势力也被温队他们查了个底朝天,且不说那辆SUV根本不是从那来的、也压根没到过堰城分局去……”
冷藤的脸色逐渐更加难看。
“不过还没查完,现在已经下发通知给各个辖区派出所了。网撒的够广,总能有些收获的。只是时间问题。”汪寻宽慰一般地说道。
冷藤深吸一口气,眉头拧成麻绳:“时间问题!说的倒是轻松——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汪寻被冷队陡然提高的声音惊住,磕磕绊绊道:“什……什么?冷队你是说段清也……”
冷藤沉声打断他:“不,拖的越久,下落不明的段清之就越……”
他话音未落,电话铃声就急促地响了起来,刺破走廊里簌簌的雨声。
“冷队,江城大道派出所接到报案,说是有人在江城疗养院地库发现了一具尸体!”
……
闪烁的警灯伴随着警笛声划破黑夜雨幕。警车在江城疗养院的大院里刚停稳,冷藤就迫不及待拉开车门下了车,不管不顾地冲进一片漆黑的暴雨之中。
他抬起头,看到派出所民警正握着手电站在大楼门口,手电光落在冷藤脚下,一直张望的民警正朝他招手示意他。
“什么情况?”冷藤冒着雨疾步走去,朝他大喊出声。
“方才有个值夜班的护工说,她刚来不久对疗养院还不熟,恰巧二栋一区那片儿走廊的灯坏了,她迷了路胡乱就走到地库去了。她说模模糊糊看到那边儿有扇门里面亮着光,寻思去问问路,没想到一进门就看到……”
民警领着冷藤和他身后跟着的几个刑警,一面向他介绍情况一边穿过大厅往消防通道快步走去。
砰!地一声,虚掩的铁门被冷藤一脚踹开钉在墙上。
晦暗的地库里没有一束光。冷藤身后的刑警打着亮洒洒的手电陆续照射进来,手电光束里,细腻的尘灰起舞着。
墙上咔哒一下什么东西被挤压碾碎,哗啦一声摔在水泥地上四散来。
冷藤低头一看,像是一盏烛台。燃烧殆尽的白烛还有几滴凝固的蜡,粘在地面上。
地库的房间不算大,空气里混合着蜡烛燃烧的气味,还有一股淡淡的新鲜铁锈味。
冷藤接过手电。目光追随着光束警惕地扫过封死的铁窗,忽然他手一顿,光束直直射向角落的石凳。
“冷队!你快过来看……”
汪寻的惊呼响起在不远处、地库另一端——石凳不远处的台阶处。
冷藤闻声将手电照向那里。
一个身着崭新亚麻色皮外套,西裤一尘不染,头发被剃光的男人正双膝下跪、头朝着地趴着。双臂像是没有骨头一样绵软地垂在身体两侧,嘴巴好像……正极其诡异地张大得可怕。
再仔细一看——这年轻人并非单纯的脸朝地!他那大张着的嘴竟是死死磕在台阶上的。没被上嘴唇包住全部的上牙、没染血的部分露出莹白的几颗,正冷冷地反射着晃来晃去的手电光。
冷藤顿时皱起眉。难怪第一眼没看清——他的下颚几乎掉到台阶下,沾满漆黑的血迹,远看上去像是没有下巴。
太阳穴上,有个同样触目惊心的弹洞。
蒙了一层灰尘的眼球惊悚地睁到最大,那张被踢碎的熟悉的、俊秀的面庞此刻神情骇人,整张脸扭曲而可怖。
血迹在年轻男子身下汇聚,在潮湿而寒冷的地库里还未完全风干。
“从段……从尸体手腕上的勒沟来看,死者生前双手被束缚。”
周舟正复述着初步尸检鉴定情况,语气有点慌乱:“死因是一枪9毫米手枪子弹贯穿太阳穴,还有一枪自后脑射入颅内……下颚断裂,初步判断他的脸是死前被踢碎的……”
“弹壳呢?找到了么?”冷藤随口问道,眉头紧皱着。
“目前只在他身旁发现了一枚,技术队还在查……”
除了致命伤,冷藤还一眼看到段清之被切下的右手小拇指,样子像在血泊里摊了良久。
冷藤沉默地看了好一会儿。直到周遭响起洪一绍的声音:
“温队,你看他像不像‘被处决’的?”
洪一绍镇静地说着。手电略过段清之那被踢碎的面目全非的脸:“凶手强迫他下跪,如果第一枪——也就是致命的一枪是太阳穴穿过,那后来补的那一枪……”
法医还没作具体尸检。段清之一共挨了两枪,目前还不能确定哪一枪是致命的。
另一枪是自后脑穿过。冷藤沉吟着——这枪太像是处决犯人的方式了。他甚至能脑补出段清之中这枪的画面。
遂冷藤侧头朝洪一绍发问:“你说处决?”
【堰江市-长江公馆】11.04凌晨三点
跑车在夜路冒雨疾驰。驾驶座的叶净月沉着脸,车子开的飞快。
绿色的跑车一路风驰电掣般驶在四环线的高速上,越靠近堰江雨下的愈来愈大。
他堪堪擦着四环线高速的最高行驶速度,甚至有几秒钟超了速。两个多小时的车程硬是让他一个小时出头就开到了。
下了长江大桥,绿色的跑车直奔长江公馆。
凌晨三点的长江公馆还正热闹着。叶净月径直将车驶入负二层的专用停车场。
保安看到那辆熟识的亮着车灯的渐变绿跑车,早就遥遥升起了抬杆。跑车疾驰而入,轧过低洼的地库里层层的积水。
叶净月猛踩刹车。他环顾着空旷而明亮的车场,专用停车场不大,只寥寥停着几辆车,有几辆还是他自己的。
将车缓缓倒入车库,叶净月眯起眼睛,目光落到一辆停的离他最近的那辆湿漉漉的红色跑车上。
叶净月锁了车,走向那台红色跑车前。一摸引擎盖,还有些余温。
他又蹲下身,仔细看着跑车的轮胎——同样湿漉漉的轮胎上还算干净,伸手一摸,花纹缝隙里夹杂着些碎石和沥青路的碎屑。
叶净月在长江公馆的专用停车场负二层的电梯里按了指纹,直接来到位于四楼的办公室里。
他推开门,啪一声按亮了所有的灯。
“小叶,你怎么突然回来了?”
坐在黑暗的办公桌前的秦淮抬起头。他摘下了平光镜,俊秀的脸庞上讶异溢于言表。
叶净月不发一言,两步上前靠近秦淮,伸手勒住他的脖颈,直言:“秦淮,你为什么非要杀人?”
秦淮任他勒了。那劲道不大的冰凉的手按住他的脖颈,还在微微发着抖。
秦淮半点没挣扎,眉梢微弯似在享受一般,俊美的脸容竟露出一抹意味不清的笑容。
随后艰难发声:“我不是……想杀他。小叶,你别管那么多。”他只道。
但这话仿佛令叶净月更加恼怒:“秦淮,你也不能都和他们一样——什么事总瞒着我,是吧?”
他松开了手。秦淮喘息两下,抬眸看向叶净月的目光温润而动容。
叶净月紧抿唇角,眼里的阴鸷之色毫不掩饰地散发格外恐怖的气场。
那模样,一如两年前秦淮在黑暗里、第一次看到的那个伫立在火海中的漆黑的,冷漠的背影如出一辙:凌厉又可怖。
秦淮那细弱温润的声线缓缓回答他:“我不想杀人。”
秦淮是个灰色人物。但挡不住他可爱~
修了下文,上班写的果然不堪入目- -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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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章 处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