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明珠 第7章 造反

随着老太监元禄的一声“陛下驾到”，众人高呼“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皇帝祁瑾入座，一次抬手，一句“众爱卿平身”，这场宴席就算是正式开始了。

表面上是歌舞升平，眼神交锋间是暗潮涌动。

梁国的主人，至高无上的皇帝高坐于帝座之上，俯视着群臣，他的身边只老太监元禄和几个宫人侍奉在侧。

自文思皇后薨逝，皇帝再没有立后。

他的妃子只能仰视他，从此，再没有人能与他并肩而立，闲话家常。

不知怎的，仔细想来，其实也就是这几年的功夫，祁瑾这皇帝做的是越发的喜怒无常，当初一起推翻前朝的功臣名将是死的死，流放的流放，抄家的抄家，余下的几个也只不过是时间的问题。

聪明的早已明了缘由，自请告老还乡，蠢的就依然无知无觉地蠢下去，继续过他所剩无几的快活日子。

因武将的直觉，李明宽感觉到了别人针对他的冰冷杀意。

可笑的是，李明宽树敌无数，别人的仇视，于他而言，家常便饭的事。

加之今晚的造反大计，李明宽懒得计较，竟是直接略过了那道视线，只做不知。

皇帝的目光审视着李明宽，通过太子的查证禀报和底下人的反应，皇帝早已知晓今晚的乱臣贼子都是哪些人了。

要造反的臣子不知君要臣死，那他还会有活路吗？

梅丞相与李明宽交换了个眼神，非常有默契地都没有看懂彼此之间的意思。

梅丞相头疼地捏了捏鼻梁，再一次后悔他怎么就找了这么个女婿，又往后瞄了眼外孙李世淮，只见李世淮正嘴角噙笑，哄劝着柳月娥喝了杯热茶。

梅丞相见此情景，恨不得自戳双目，深觉姓李的没一个好东西，他自个气呼呼地倒了杯茶，一口气闷了。

茶还没有完全下肚，就见李世淮恨不得去哪儿都要带着的那个世子妃柳月娥离座，冲着皇帝的方向跪下就是一个响头。

“陛下，臣妇柳月娥，借此次宴席，告发定国公府包藏祸心，意欲在今晚起兵造反，他李明宽私下豢养的兵马已至京城郊外。陛下，李明宽此人狼子野心，罪不容诛。”

柳月娥说完，又往地上重重磕了一个响头。

话音未落，满座皆惊，所有人都紧盯着李明宽的表情反应。

李明宽不负众望地有所行动，他直接掀翻了桌子，成功使得地上杯盘狼藉，水渍明显。

丁零当啷的一阵响后，如冷水滴入沸油锅，炸出了一片刀剑出鞘声。

梅丞相摇了摇头，李明宽沉不住气，实难有大作为。

但他们都是一条绳上的蚂蚱，梅丞相早就下不去船了。

梅丞相摸了把胡须，无奈地点燃了信号烟。

绚烂的烟火昭示着开弓没有回头箭。

一朝天子一朝臣，梅丞相这个前朝旧臣要想扶摇直上，那就只能让梁国重新来过。

李明宽作势要踹柳月娥，被李世淮从侧面一个匕首扎在了腰腹处。

李世淮手腕发力，将匕首在李明宽的血肉里搅了几下，拔出的那一刻，血液喷涌而出。

李明宽成了今晚第一个受伤的人，伤口还是自己的亲生儿子所为。

李明宽不敢置信地顿在原地，转身看向李世淮时，目眦欲裂，面目狰狞似阎罗，欲啖李世淮血肉。

皇帝的亲卫分成两拨，一队将皇帝牢牢护在身后，一队有秩序地分散开，隐隐成包围之势，向李明宽靠拢。

李世淮退后几步，顺势被亲卫拿下，他被压着跪在地上，闪着寒光的刀架在脖子上，再不能挪动分毫。

柳月娥被李告雪护着往李明宽的反方向退，离李世淮越来越远。

御林军中有人叛变，现场厮杀不断，惨叫连连，地上每走三步就有一具死不瞑目的尸首。

有将自己子女护在身下而被乱刀砍死的官夫人，也有抛妻弃子只顾自己逃命的士大夫，死人堆里时不时还会传出孩童的尖叫啼哭。

周遭乱象丛生，柳月娥纵使心急如焚，也只能握着手中的帕子，不敢轻举妄动。

英王妃带领花家子弟，势如破竹，剑锋直指李明宽项上人头。

梅丞相瞻前顾后，不敢拼尽所有，此次赴宴，到场的梅家人只有他与梅贵妃。

人数不占优势的李明宽不能只寄希望于援军的到来，处于劣势的李明宽只能兵行险着，他大声命令手下众人想尽办法熄灭一切光源。

是阳谋，也是**裸的阴谋。

灯芯全部损毁，唯有月光永恒不变，兀自照亮着皇宫中的血雨腥风。

黑暗中人影绰绰，群魔乱舞，不辨敌我的交战成功让处于重重包围的李明宽得以喘息片刻。

御林军轮番上阵，一时之间，久未打仗的李明宽竟招架不住。

这时，李明宽才知道原来他的体魄早已不足以支撑他的雄心壮志。

皇帝给予他的权利软化了他的筋骨，磨去了他的血性，李明宽彻彻底底地成了养尊处优的定国公，再不是那个英勇杀敌、定国安邦的威武大将军。

在李明宽的剑不再是杀敌之剑时，他遥远的将来，造反的现在就已经拉开序幕。

他的妻子是他强迫得来的，他的妾室没一个是真心进府的，他的儿女憎恨他，李明宽的众叛亲离是他应得的报应。

在黑暗中挥舞兵刃，不可避免地会误伤一些人，甚至就此殒命的也大有人在。

与之相比，李告雪还算幸运的，只是胳膊被划伤了。

李告雪与柳月娥被急于逃命的人群冲散，却不敢往彼此的方向摸索着前进一步。

刀剑无眼，连老天爷都不知道下一个刀下亡魂会是谁，没人敢赌。

李告雪捂着伤口，在混乱中不知所措，偶有寒芒晃眼，也不敢闭一次眼。

当背后出现武器破空声时，李告雪没有一丝侥幸心理地想：好歹不是死在定国公府。

但是李告雪想象中的一命呜呼并没有到来，她被人拦腰抱在怀里，来人身上的幽幽檀香令李告雪感到莫名的安心。

命悬一线之际，顾不得尊卑礼数，李告雪几乎是埋在那人胸膛，被牢牢护在怀里。

李告雪脸上传来的触感很柔软，让人很有捏一捏的冲动。

李告雪因此红了脸，她觉得这是对恩人的不敬。

恩人很厉害，几个来回后，那个若没有别人插手，本该已经杀了李告雪的反贼便再不能发出一点声响。

瞬息之间，李告雪被人从阎王那里讨回了人间。

远处有光亮正在往这边急速靠近，阵阵马蹄声，使在场无数人心神震荡。

再联想之前柳月娥的揭发之言，在场几乎所有人都以为那是跟着李明宽造反的部下。

但是定睛一看，高举火把，冲锋在前的竟是去战场磨砺的英王世子祁弘，他骑着高头大马，奋勇当先，势不可挡。

一杆银枪在手，可谓是人挡杀人佛挡杀佛。

少年人披坚执锐，英姿飒爽，在北境军中也是可以独当一面的将领，他如旭日般冉冉升起，属于他的辉煌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