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明珠 第6章 噩梦

北狄使者来京，梁国作为东道主大摆宴席，举国上下是该往哪使银子就往哪使银子，根本不愁花得多，就怕没处使。

梁国休养生息近二十年，百姓的生活已是一派欣欣向荣的景象。

在民间讨论起北狄来，众人只争先恐后地表明自己曾见过，言谈中毫无惧色，手舞足蹈地描述北狄人的外貌，“他们那的男人蓄有这么长的红色络腮胡，我见过的大多身材魁梧，面目狰狞，看着就不好相与……都是好几年前的事了，我只远远儿地见过，至于搭话，反正我是不敢的……”

作为土生土长的北狄王爷，库里仑是既没有蓄须，身材也是中规中矩。

库里仑长年沉浸在酒色里，是他们族里有名的窝囊废。

只不过出身好，比上不足，比下有余。

库里仑的手肘撑着桌子，无聊托腮，摇晃着杯中美酒。

不是他不喜欢，只是在临走前，父王千叮咛万嘱咐他别多喝，生怕他这个儿子丢他这个老子的脸。

没有人在乎库里仑的百无聊赖。

群臣欢聚一堂，皇族祁氏人丁稀少，此次国宴，除祁弘外，皆在列中。

连据说闭门礼佛，久不出现在人前的林美人也在宴席之中。

林美人全身素净典雅，英王妃不好打扮，不出意外地，还是如从前一样，梅贵妃一枝独秀。

梅贵妃不屑地撇了一眼柳月娥，面上光彩照人，心里恶意滔天：姐夫怎么还没有弄死她，李世淮怎么还有脸带她出来，跟这种人沾亲带故真是晦气。

柳月娥不曾察觉梅贵妃饱含恶意的视线，她的一颗心都系在女儿李含桃身上，也在为接下来要发生的事情心惊胆战。

李世淮安抚性地轻拍了拍柳月娥的手，站起身，撇了一眼在柳月娥身边装丫鬟的李告雪，什么也没说，端着一杯酒，径直朝梅贵妃的方向走去。

李告雪沉默地为柳月娥倒了一杯茶。

“姨母国色天姿、容颜依旧，想必这些年在宫里一定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

李世淮笑眯眯地往梅贵妃心里捅刀子，要真是这样，梅贵妃怎么可能这么多年一子半女也无，每天从天黑等到天亮，夜里从未有过美梦。

当初哭着喊着要进宫的人是她，如今整日以泪洗面的人也是她。

梅贵妃双目怨恨地盯紧李世淮，“你和姐姐一样，都是那么的不识好歹，姐姐安分守己地做她的定国公夫人不好吗？偏要寻短见，留下你这个没有教养的东西，回回见到本宫，都要来咬一口。”

“姨母可真是母亲的好妹妹，若没有您，我母亲早已与心上人在江湖中潇洒快活，而不是困守后宅，最终落得个黄泥枯骨的下场。”

“她死了是她懦弱无能，怪的了谁？而你，目光短浅，竟也不看看是谁笑到了最后，与本宫作对这么多年。”

“姨母就笑吧，过了今晚，您就再也笑不出来了。”李世淮说完，便倾倒酒杯，用洒落的酒液祭奠他母亲的在天之灵。

梅贵妃死死地瞪着李世淮，只觉得自己倒了八辈子血霉，这辈子遇上这么个讨债鬼。

梅贵妃知道自己父亲的打算，因李世淮的一番话，心里的慌张是怎么也止不住。

他们这里刀光剑影，明面上却还是一派和谐的模样，原因无他，两个人都要脸，不想叫旁人看去了热闹。

但是，这世上不要脸的大有人在，比如库里仑，此刻在旁人眼中，他正目光淫邪地往柳月娥的方向看。

在场的大臣都对此鄙夷，内心甚至因此不屑与北狄交往。

库里仑代表的是北狄的颜面，是北狄的皇室，可看他一眼，就会让人倒尽胃口。

众人不知道的是库里仑比他们想的还要龌龊，库里仑何止是不要脸，他简直就该天打雷劈。

库里仑看的其实不是柳月娥，而是李告雪，他的名声在北狄那么臭都是有原因的。

在库里仑眼中，女人不是柳月娥这样的，而是像李告雪那样年轻水嫩的，甚至还要再小一些，最好是十二三岁的模样。

库里仑在北狄已经糟蹋了不知道多少小女孩，有些不畏皇权的父母，会将他打个半死，可每每到了快要打死的时候，总会有人为了金钱地位，来救库里仑这个皇室子弟。

等过段时间，库里仑养好伤，不是人的东西依然不是人。

久而久之，库里仑在北狄便是个人憎狗嫌的存在，却因为他皇族的身份，他依然可以像螃蟹一样横着走路。

库里仑这个人，李告雪见之难忘，因为就是这个男人，在她遇见太子殿下的第二天，突然出现在她的房间，神情恶心地嗅闻着她的一件襦裙。

李告雪强忍着呕吐**，跑出了院子，却迎面撞到了李明宽。

李明宽本就不悦库里仑将定国公府当自家后院随意闲逛，他找不着库里仑的人，便将气都撒到李告雪身上。

李明宽扬手便将李告雪扇倒在地，李告雪白皙的脸颊立时浮现出一个明晃晃的巴掌印。

即使这样，渺小的李告雪也不低头向李明宽摇尾乞怜。

李告雪手脚并用地想要爬起来，离面前这个只见过几面的父亲远一点。

李明宽的脚眼看着就要踩在李告雪的背上，库里仑终于舍得从李告雪的房间出来了。

“且慢，定国公，她是你府上什么人？”库里仑指着李告雪，两眼都是不加掩饰的兴味。

李明宽皱眉，把脚收了回去，不明白库里仑意欲何为，“是我一个侍妾生的女儿。”

“模样生得不错。”库里仑露出了邪恶的笑容。

李明宽一瞬便懂了其中深意，心中有了将李告雪培养好，再送给库里仑的主意，也是带了向北狄表达合作诚心的目的。

库里仑结结实实地过了一把英雄救美的瘾，自欺欺人地选择无视“美人”眼中明晃晃的厌恶。

库里仑和李明宽走后，李告雪发疯般地烧起了衣物，只留下昨日初见太子穿的那一身，用檀木箱子宝贝地放着。

那一把火差点烧着别的东西，好险被闻声赶来的柳月娥一盆水浇灭了。

李告雪不敢在光天化日的地方烧，只敢在自己房里偷偷摸摸地烧。

于是小小的房间内烟雾弥漫，呛的李告雪小声咳嗽，眼含热泪，见着柳月娥，朦胧间，以为见着了自己逝去已久的娘亲。

李告雪情不自禁地就笑了，她像小时候一样，飞扑过去，紧紧地抱着柳月娥的腿，就这样号啕大哭起来。

李告雪声音闷闷的，怎么哭也哭不大声，心疼地柳月娥是直掉眼泪。

在门外的李世淮面上平静无波地听完了李告雪的哭声。

后来，李告雪的衣物是越来越多，可她还是央求柳月娥将那件旧衣裳改大，她要留着，甚至时不时地穿一穿。

被留下的不仅仅是一件衣裳，那是李告雪生命中的第一束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