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公子,还请快些,我们粗人没什么耐心,要是血气上头动了刀子,今日的事可就不好了。”白煞长了张好嘴,丝毫不给白乘归拖延的机会。
白乘归默然,只身下车,往另一方走去。
风卷起无端落下树叶,一片严寂中,白乘归在众人的注视下,一步一步走到黑白双煞身边。
白色的衣角纷飞,在这阳光明媚的春日,竟然显出几分悲壮与阴寒。
李飞鹏几次握拳,只能痛恨自己的无能。江湖人有江湖人的道义,一般来说,无人会拦桃李酒坊的车架,也只有这等荤素不忌的恶匪才敢接下拦杀桃李酒坊的单子。此次轻装便行,原以为难处都在那头,公子并未带太多侍卫才让这些贼人有了可乘之机。
“白公子果然是爽快人。”瘦头领嘿嘿一笑,伸手要拉白乘归,白乘归避开几步,却避无可避,只能站到白煞身后的一个小喽啰旁边。
“壮士,走吧。”白乘归冷漠道。
瘦猴奸贼一笑,一副小人像,“白公子说的是,只是今日这事还没完!”
话音未落,那个高壮的黑煞突然一声高喝,“小的们,上!生死勿论。”
除却看守白乘归的喽啰,其余人闻声而动。
白乘归促然转头,瞪向两人,厉声道“你们使诈!”
不过还好三个侍卫早做了准备,一人捞起一个,弃掉马车,骑马转身就逃。
山匪众人眼见到嘴的鸭子要飞,扛刀追了上去。
树林重重,人影绰绰,奔逃的马匹不时传来嘶声,想来他们还有后招。
瘦猴白煞对着白乘归奸笑,“白公子,需得知道兵不厌诈。”
“兵不厌诈?”白乘归冷笑一声,反手贴到小喽啰身前乘机抽出他的佩刀,他与这小喽啰离得本就近,加上自己也会些功夫,这小喽啰竟然一时没能反应过来,眼睁睁看着自己佩刀被他夺去。
不过黑白双煞的功夫不是盖的,立刻飞身上前,就要来抓白乘归,白乘归武功并不是很好,只能一脚踹在那小喽啰身上,小喽啰在地上滚了几圈挡下一击。
白煞见自己手下挡路,毫不犹豫地一脚踢开,只这点耽搁,白乘归已经拎着刀后退了好几步和他们对峙。
“白公子,难不成你觉得你一个人能打过我们?”白煞看着独身手提一把长刀的白衣人,出言威胁,眼神阴鹜。
“哥哥和他说这些做什,待我出手折断他的四肢,他就能好好听话了。”黑煞粗声粗气地说,眼神刮过白乘归手脚,像是在盘算折哪处。
白乘归本就没想以一敌二,自己的本事自己知道,遇见这种凶恶匪徒,他根本无力抗衡,不过,他们只图他的钱财和命还好,想要的太多注定束手束脚。
“想必派两位来的人是要活的白乘归吧。”白乘归手腕一翻,将刀架到自己脖颈上,“若我死了,两位带具尸体怕是不好交差。”
“何况我是桃李酒坊的白衣坊主白乘归,若我死了,桃李酒坊散尽千金悬赏也不会放过你们,两位,有钱赚也得有命花才行。”白衣猎猎,像一面绝不可折断的旌旗。
黑白双煞原本只是想吓吓这没见过世面的公子哥,让他听话些,哪里知道这人如此果断刚决。
白煞见白乘归如此做派,眼神像是淬了毒,面上却挤出一个笑,“白公子说的什么话,我们兄弟二人哪敢动你,赶紧放下刀,不要伤着您千金贵体。”
“兀那小……”黑煞还想说什么,被白煞一脚踩了回去,只能闭上嘴。
“让你们的手下回来,”白乘归眼神冷厉地盯着两人,“放我的人离开。”
“啊这?”白煞没想到白乘归闹这么大一出居然只是为了这个,“就为了这些个人?”
白乘归手上用力,将刀刃往自己脖颈送入一分,一丝细细的血线沁了出来,“别说废话,快点。”
“是是是,二弟,让孩儿们回来。”白煞眼见白乘归这决绝地做派,当真害怕这麻烦落到自己头上,黑煞还想说什么,但是被自己大哥瞪了一眼,只能犹犹豫豫地吹响了竹哨。
哨声三响,原本像鬣狗一样追咬逃命之人的山匪不甘心的停下脚步,眼睁睁看着银票消失在路的尽头。
白煞见此,眼角暗示的看了黑煞一眼,好声好气地对白乘归哄道:“白公子,这样便行了吧?赶紧放下刀,刀剑不长眼,怕伤着您。”黑煞领会,悄悄往白乘归靠过去。
“等你们的手下都回来了,我再和你们走。”白乘归没有错过这细微的动作,只能架着刀步步后退,暗暗估算着时间,为今之计,只能拖,拖到逃出去的人求救,然后带人回来救他,“我若现在放下刀,你又出尔反尔怎么办?”
白煞一计不成,又怕白乘归鱼死网破,只能点一个喽啰去催促一下,“你,去催催他们,让他们快点回来,好让白公子看见我白煞是多实诚的人”眼睛还盯着白乘归,不知道肚子里又在盘算什么。
白煞这话说得赤诚,只是有先前那一遭,此话只是显得可笑,白乘归没有笑,只暗暗祈祷几人平安逃脱。
不多时,追出去的十几个喽啰陆陆续续回来,其中几人分着银两,还有一人手里提着白色的血衣,看得白乘归眼神一紧,喝道“那件衣服,是哪里来的?”白乘归的心提起来,面上却不显。
小喽啰被吓了一跳,不知道该不该回答,转头向当家的求助。
白煞见此心思一转,笑了,手指着那喽啰,眼睛却盯着白乘归说“白公子问你话你便答,给白公子,好、好、说、道。”
“这个,是我们追一个小孩儿的时候,他脱衣服丢我们的……”小喽啰抖抖衣服,敞开衣袖,露出隐约的暗纹,一只桃花一坛酒,那是桃李酒坊特有的纹样,这次只有阿适穿的衣服上绣了这个,血溅到上面,晕开一朵朵血枝红梅。
白乘归喉咙干紧,却不敢露出分毫担忧,只问“这小孩儿,你们放跑他没有?”
白煞见白乘归这作态,哑声笑道,喉咙里含含糊糊,像是咽下了老鼠的蛇,“快给白公子说说,不要平白让白公子放不下心。”
“这,那小孩儿跑错了路,被逼到悬崖边,原本我们几个只是想要点钱,可是他不肯服气,就……就跳下去了!”喽啰看着首领的眼神,缓缓说下去。
“什么!”白乘归一时心神动荡,明知这恐怕是这些人说来诈他的,心中却依旧不免猜想这个可能性。
阿适,阿适!
白煞见状,立刻挥手,白乘归欲躲,已经来不及。电光火石之间,黑煞一步闪身上前几下动作,白乘归惊晃之间,竟然没能反应过来,被硬生生打掉了弯刀,落入敌寇手中。
“你们!”白乘归还想挣扎,被白煞及时上前一个手刀劈在后颈上,失去了意识。
“忒,大哥,这小白脸还真是难搞。”黑煞吐了一口口水,一手拎着白乘归骂道,“该再多要些银子。”
白煞见此,哼哼一笑,“还是不要小看这些斯文人,肚子里坏水多的很,来人,把他绑起来,绑紧点,别让他跑了。”
黑煞随手把白乘归丢下,一个小喽啰拿了粗绳上前绑白乘归,顺手摸走他腰间的钱袋和配饰。
打开一看里面没什么银子,小喽啰见了,干骂一声,把那些乱七八糟的配饰连着空钱袋一并扔了。
白煞见了,笑骂道“你这厮当真不识货,这些公子哥买东西怎么会自己付钱,他那些配饰个个都是价值不菲的,真是狗眼不识金镶玉。”
其余喽啰扛着刀走在两旁,听着大当家这话,都笑起来,还有人赶紧下去捡那香囊、佩环什么的,被小喽啰劈手夺过去,又是一顿争抢,山林的响起血腥又快活的笑声。
白煞走前面带路,喽啰围在四周,一个汉子扛起白乘归,黑煞在最后压阵,一行人就这样上了山。
山路几转,穿过重重深林,总算来到一处简陋的寨子。
这些匪徒也是忙活了一天,个个口干舌燥,争着去喝水休息,只留了两个小喽啰看着白乘归。
黑煞坐在一旁,把刀插在地上和自己哥哥商量,“大哥,这小白脸怎么处理?”
白煞沉吟片刻,做下决定,“现在就把他弄走。”
周围支着耳朵偷听的喽啰立刻怨声载道。
黑煞也觉得不妥,出言反对“哥哥,我们为了绑着小子跑了这么多路到这鸟不拉屎的地方,都累得够呛,今日又早早起身布置蹲守,孩儿们都累得很,不如休息一晚,明天再走?”
“夜长梦多。”白煞眼神一暗,“就怕他跑掉的那些奴仆去找人帮忙。”
“怕什么,常永丰那小子绝对会给我们压着,不会派人过来。”黑煞想到常永丰肥头大耳的脸和那装腔作势的做派,冷笑了一声,“他求着我们办事,难道还能拖我们后腿?”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白煞还是没有松口,只是吩咐,“大家多休息一会儿,等天暗了再走。”
说罢,提着刀和黑煞一起到为数不多的茅屋里去了。
白乘归被人丢到某个铺着茅草的窝棚里,窝棚不远处坐着个小喽啰。
周围逐渐安静下来,只有零碎的走动声响,白乘归幽幽地睁开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