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这两个狗男女抓出来。”黄德海气定神闲地拍了拍手上的灰尘。
“不用动手,我们自己出来。”黎沅冷冷开口,声音清亮。
黄德海闻声一愣,眉头微微皱起,这声音怎么这么耳熟?
他从小家境贫寒,年纪轻轻便入了宫,能一步步爬到内务府总管的位置,全靠他善于察言观色、巴结贵人。久而久之,他对见过的人过目不忘,听过的声音更是过耳即识。
他眯起眼睛,仔细打量声音的主人。只见那人身材矮小,穿着一身普通的太监服,眉目清秀,但皮肤黝黑,这是一张他没有见过的脸。
黄德海满心疑惑,自己确信从未见过眼前这人,可那声音却熟悉得令他心头猛地一紧。刹那间,一个念头闪过——此人定是易容了。
他暗自思忖,宫里究竟是何方神圣要易容成太监?这般想着,他不动声色地打量起眼前之人,越看越觉得透着古怪。此人望向他的眼神中,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傲慢,寻常太监哪敢用这种神色打量他?
看来,这人身份必定非同小可。
“这位小公公是哪个宫当差的?我怎么从未见过?”黄德海不动声色地问道。
“紫宁殿。”黎沅深深地吐出这三个字,黎沅知道黄德海对她的声音很是熟识,故意压粗了声音讲话,黄德海虽觉熟悉,但应该没认出来是她。
紫宁殿?自己在这宫中也算混了一年多了,紫宁殿什么时候来了这人?
黄德海的理智渐渐回笼,那两个丫头在这儿受尽苦难,却咬牙坚持了这么些日子,这个太监必定是才和她们认识的。
玉香之所以没见人影想必是去搬救兵找良辰了。
一个他觉得很熟悉又易容自称是紫宁殿的人的太监,这人还能让良辰亲自来救他?
难道是…………他瞳孔收缩,再次看向那人,果然,有那个东西,女人的耳洞,这个易容的太监,是个女人!
他从小进宫,在皇宫里呆了快四十年,学到的唯一一个道理便是一定要找准自己的靠山。
皇上向来对后宫琐事不管不问,自己要想在这皇宫里站稳脚跟,就必须抱紧皇后娘娘这个大腿。
皇后娘娘这半年来,一直在暗中查的一件事便是皇上有没有其他女人。
没想到阴差阳错被他发现了紫宁殿还真藏着一个女人,要是他将这女人带去给皇后娘娘,岂不是大功一件?
“将这两人带走!”黄德海底气十足,扯着嗓子一声令下。
“师父,这可是紫宁殿的人……”小夏子一听这话,脸上露出为难的神色,没敢轻举妄动。他悄悄凑到黄德海身边,小心翼翼地扯了扯他的衣袖,试图提醒他对方的身份。
黄德海顿时火冒三丈,猛地一脚朝着小夏子踢过去,怒声骂道:“叫你动手就赶紧动手,哪那么多废话!”
小夏子和小春子满脸无奈,只能硬着头皮走上前。
黎沅心里直犯嘀咕,没道理呀,黄德海一向圆滑世故,是出了名的人精,不会主动得罪人。他想要什么样的女人得不到?犯不着为了一个小小的宫女,去得罪良辰呀?
“黄公公,您可得想清楚了,我可是紫宁殿的人。”黎沅没有自乱阵脚,神色镇定,带着几分警告的意味。
黄德海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嘲讽的轻笑,鼻腔里发出一声轻蔑的冷哼,扯着嗓子说道,“哼,你们二人,孤男寡女,青光白日之下在此行这苟且之事,被我抓了个现行。我要将你们二人带到皇后娘娘面前,让娘娘好好定夺,就算是紫宁殿的人我也照样带走,押走。”
小夏子满心抗拒,根本不想卷入这淌浑水。他的脚步拖沓,心里默默祈祷着黎沅和月华赶紧逃。只要她们跑掉,这事儿就和自己无瓜葛了。
黎沅果然没有让他失望。她猛地抓住月华的手腕,另一只手迅速抄起一旁的长凳,毫不犹豫地朝黄德海狠狠砸去。长凳在空中划出一道凌厉的弧线,直逼黄德海。
与此同时,她拽起月华,转身就朝门外冲去,大喊道:“快跑!”
小夏子作势摔倒在地掩着两人冲出门外,月华松开了手,问道:“小公公,要不我们分开跑?你赶紧去找良辰公公?”
“不行,我在的话还能保护你。”黎沅抓紧了她要放开的手。
然而,除了一个不愿为难她们的小夏子,黄德海还带了另一个叫小春子的太监。小春子显然脑子不如小夏子灵光,体格健壮还很忠心,眼看就要追上她们。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黎沅忽然瞥见御花园中出现了一道熟悉的青色身影。
仿佛见到了神明,黎沅不顾一切地冲向那道身影,大声喊道:“世子,救命!”
玉香紧紧捏着白玉兰的枝干,不顾一切地往前跑。她从未去过紫宁殿,对紫宁殿的方位全然不知,一路上慌慌张张边走边向路过的宫女打听才终于找到紫宁殿。可还没等她跨进门前的青阶,就被门口的侍卫横刀拦住。
“哪儿冒出来的宫女,好大的胆子,竟敢擅自闯入紫宁殿?”侍卫厉声喝道。
玉香赶忙哆哆嗦嗦地掏出黎沅给她的腰牌,解释道:“是紫宁殿的一位小公公让我拿着这个来找良辰公公的。”
侍卫神色狐疑,接过腰牌,朝同伴使了个眼色后,匆匆走进殿内。片刻后,一位年轻的公公走了出来,上下打量玉香一番,开口问道:“这确实是我们紫宁殿的腰牌,只是良辰公公这会儿不在。你是哪个殿的,这紫宁殿的腰牌又怎么会在你手里?”
玉香福了福身,“回公公的话,奴婢是御花园当值的宫女。昨日,一位小公公奉良辰公公之命,到御花园采摘这白山茶,不知是不是劳累过度,突然晕倒在地。恰好奴婢和另一位姐妹在场,将他救了回去。他醒来后,嘱托奴婢带着这腰牌,务必请良辰公公前往御花园一趟。”
说着,玉香双手小心翼翼地把花递上前,略过黄德海的事,只强调让良辰公公前去这件事。
年轻公公眉头微皱,追问道:“那公公可曾提过自己名姓?”
玉香轻轻摇头,“未曾提及,只说良辰公公见到这腰牌,自会明白其中缘由。”
公公点点头,伸手接过白山茶,开口道:“既然是良辰公公的吩咐,那我先把这花拿进去妥善插好。这腰牌也交予我吧,等良辰公公回来,我定会原原本本转交给她。”
玉香没有将腰牌递上去,她们住的那个鬼地方是御花园废弃的一个屋子,没有人引路根本找不到。
“那奴婢在此处等着良辰公公回来。”
“这样也好。”
玉香望着那公公转身离去的背影,目光还未收回,便听见一道温和的声音自身后传来。
“福寿公公,良辰公公在吗?”
怎么又有人来找这个良辰公公?她好奇地转过头,只见身后站着两位女子。为首的那女子容貌姣好,气质高雅,举手投足间尽显矜贵。再瞧她的装扮,珠翠满头,华服加身,一看便知是宫里某位妃子娘娘
那娘娘的目光触及福寿手中那束白山茶时,神色瞬间起了变化。
“福寿公公,这花你从何处得来?”崔芷菱强压着内心的惊惶问道。
福寿抬手,指了指一旁的玉香,恭敬回道:“启禀娘娘,是这位御花园的小宫女送来的。她也是来找良辰公公的,不巧良辰公公随皇上去了景宁殿,并不在殿内。”
怜心昨日没等打听到确切消息,崔芷菱一颗心始终悬着,隐隐不安。若是黎沅当真在紫宁殿留宿,必定会派人回来告知她一声。如今音信全无,莫不是出了什么事?
今日天刚蒙蒙亮,她就匆匆赶来紫宁殿打听情况。
此刻,看到福寿手中的花,又听闻是一个陌生小宫女送来的,一种不祥的预感在她心底迅速蔓延开来,她几乎笃定,黎沅怕是遭遇了难事。
“这花究竟是谁交给你的?”崔芷菱再次追问,语气急促。
“是一个小公公……”
“他人现在何处?”
“在御花园……”
崔芷菱心急如焚,刚要脱口而出“带我去找他”,手腕却被怜心一把拉住。怜心凑近她耳边,压低声音劝道:“娘娘,务必冷静!您这般贸然前去,反倒会暴露夫人的身份。”
怜心的话让崔芷菱冷静下来,怜心说得没错,此时此刻,她一定要保持冷静,“依你看,那该如何?”
“你叫什么名字?”怜心转头看向玉香。
“启禀娘娘,奴婢名叫玉香。”
“玉香,你来找良辰公公可是与那位给你花的小公公叫你来找他的?”
“是的。”
怜心又凑近崔芷菱耳边小声道,“既是如此,娘娘,不如等良辰回来,把一切事情都交给良辰处理。”
“可是良辰会陪着皇上一直到下朝才会回殿,沅沅能等那么久吗?”崔芷菱还不知黎沅到底发生了何事。
“小姐,夫人可是前朝皇后,你得相信夫人。”
确实,黎沅可不是什么不谙世事的世家少女,崔芷菱觉得怜心言之有理,便不再言语,在殿外等着良辰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