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会那个……如果黄德海……你就赶紧跑…………”
“姐姐,那你怎么办?…”
“他还能……吃了……我不成……”
耳畔传来模模糊糊的声音,黎沅缓缓睁开双眼,映入眼帘的是一张破旧的床榻,四周的墙壁斑驳陆离,墙皮剥落,露出灰暗的砖石,房内陈设简陋,仅有一张摇摇欲坠的木桌和几把残破的椅子。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难以名状的霉湿气息,唯独墙角一个土陶罐插着几只新鲜的白山茶,花瓣洁白如雪,与这陈旧的房间格格不入。
“你醒啦?”
两个穿着低等宫女服饰的少女围了过来,两人看上去不过十五六岁,其中一人相貌极好,另外一人则显得平平无常。
“这还是宫里?”之所以这么问,是因为这里太过破旧,据她所知,宫里宫女们的住所不会如此陈旧。
“你看我们穿的衣服,不是皇宫又是何处?”
那个相貌平平的宫女听了,忍不住翻了翻白眼,低声嘟囔了一句。
或许是看出黎沅脸上的疑惑,美貌宫女愧疚道:“是我不好,得罪了人,还连累了玉香姐姐。”
“月华,这怎么能怪你,长得好看又不是你的过错。”
三言两语间,黎沅已然弄清楚来龙去脉。
“你们说的‘得罪了的那人’难道是大内总管黄德海吗?”
“正是他。”玉香愤愤地说道,语气中满是压抑不住的怒火,“他逼着月华从了他,月华不肯,他就把我们俩罚到了这种地方。这还不算完,前几日他又来骚扰月华,说什么再给她几天时间考虑,要是再执迷不悟,就别怪他心狠手辣了。”
是他就不奇怪了,现任内务府总管黄德海,原本也是大燕朝的内务府总管。此人命大,竟活到了新朝。因梧栖手下的那帮人全是武将,对皇宫规矩一窍不通,听说前任内务府总管还活着,便索性让他官复原职,继续掌管内务府。
此人办事干练老练,处理起皇宫事务井井有条,游刃有余,就是特别好色……
黎沅还是皇后时,便听闻他纳了好几房侍妾,还有不少关于他骚扰美貌宫女的传闻。经过黎沅几次敲打后,他才收敛了许多,不敢再肆意妄为。
想来是现任皇后张彤不太在意此事,他老毛病又犯了。
“如果是他,你们不用担心,我自有办法帮你们。”
两个少女闻言,互相对视一眼,掩嘴轻笑。
“就你?”玉香挑了挑眉,上下打量着她,语气中带着几分怀疑,“你一个偷花贼,要不是我们俩昨日恰好看见,把你救下来,你此刻怕是已经进了慎刑司,哪还有机会在这儿说话?看你穿的这身衣服,等级跟我俩也差不了多少吧?你能帮什么忙?”
“两位姐姐可曾听过良辰公公?”
二人闻言,俱是一愣,脸上露出惊讶之色。“良辰公公?宫里谁人不知,他可是皇上身边最得信任的殿前公公!”玉香忍不住低声惊呼,随即又试探性地问道,“莫非……你这个偷花……小公公,你是紫宁殿的人?”
“不错,我正是紫宁殿的,奉良辰公公的命令去御花园摘几朵白山茶,没想到身子不适晕倒在御花园。”
玉香和月华闻言,脸上露出狐疑的神情。
“你?紫宁殿?”
见两人不信,黎沅拿出腰间的腰牌,这是进宫的时候良辰给她的。
“你们看看,这是紫宁殿的腰牌。”
两人拿到腰牌,她们并不认识紫宁殿的腰牌,但她们没有这东西,想来应该是真的,脸上顿时浮现出欣喜之色。两人不约而同地拉住了对方的手,激动地低声叹道:“太好了!没想到这位小兄弟竟是紫宁殿的人!”玉香转头看向月华,眼中满是欣喜之色,“月华,这下你有救了!”
两人将黎沅扶了起来,经过玉香的讲述才知道,此处乃是御花园最偏僻的西南角,月华和玉香原本是内务府的宫女,黄德海见月华貌美,想收了她,月华不答应,他便将两人赶到这里来,缩衣少食折磨二人想逼二人就范。
此时天已大亮。黎沅回想起昨日离开紫宁殿时还是黄昏时分,不禁心中一紧:“我晕了一整晚?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巳时了。”玉香略一思索,回答道。
不知良辰和表姐是否已经发现她失踪。无论如何,她得先回到紫宁殿,以免节外生枝。她正欲迈步离开,眼角余光却瞥见了墙角那几只白山茶花。
玉香顺着黎沅的目光看去,连忙走到墙角,小心翼翼地将花从瓶中取出,递给黎沅,笑着说道:“小公公,给,你的花。昨日我们带回来后,特意找了个瓶子养起来,应该没弄脏吧。”
黎沅接过花,她低头看了看花,纯白如霜,一点尘灰都没沾上,又抬头看向玉香,眼中闪过一丝感激,轻声道:“没有,还能用,多谢你们。”
三人正欲往外走,突然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
玉香脸色一变,急忙凑到窗边,透过缝隙向外张望,低声道:“坏了,是黄德海!”
黎沅也凑过去,轻轻扒开窗户纸,只见黄德海背着手,身后跟着两个小太监,正朝这边走来,黄德海的体型似乎又圆润了不少,脸上的横肉堆叠,显得更加富态。他步履从容,神色间透着几分得意,显然在新朝混得风生水起,日子过得颇为滋润。
脚步声越来越近,黄德海人还未进院子,声音却已传了进来,带着几分轻佻与不耐:“月华妹妹,考虑得怎么样了?”
“怎么办?这死胖子现在就来了!”玉香焦急地看向黎沅,声音压得极低,却掩不住慌乱。
黎沅冷静下来,低声问道:“此处可还有其他出口?”
“还有一个后门。”玉香连忙答道。
黎沅点点头,扯下腰间的腰牌,递给玉香,语气坚定:“你拿着这花和腰牌,从后门出去,直奔紫宁殿找良辰公公,让他赶紧带人来救我。”
玉香接过腰牌和花,看了一眼黎沅和月华,咬了咬牙,转身朝后门快步跑去。她的身影很快消失在门后,只留下一阵轻微的脚步声。
黎沅深吸一口气,转头对月华低声道:“别怕,我们尽量拖延时间。”
月华点点头,脸色苍白,却强作镇定。
黄德海觉得有些奇怪,心中暗自嘀咕:“咦,今日那个叫玉香的死丫头怎么没动静了?”
往常他还没走进院子,玉香就已经开始破口大骂了,什么“死肥猪”“老东西”,骂得要多难听有多难听。可今天却安静得出奇,反倒让他有些不适应。
他皱了皱眉,朝身后的小太监挥了挥手,示意道:“小夏子,你去看看。”
那小夏子看了一眼那间即使在白天也显得阴气森森的屋子,脸上露出一丝怯意,低声说道:“师父,要不……还是您去吧?”
黄德海一听,顿时瞪起眼睛,呵斥道:“混账!师父叫你去,你就去!”
小夏子无奈,只得硬着头皮往前走,嘴里小声嘟囔着:“又不是我要女人……”
他走到门前,伸手推开门,老旧的门轴发出“吱呀”一声刺耳的响声。小太监探头往里一看,房内空无一人,顿时心里发毛,结结巴巴地回头喊道:“师……师父,师父……里面……没人……要不还是您来吧……”
黄德海走上前,踏进房内,房内果然无一人,他皱了皱眉,心中暗想:“不可能呀!我让这两个丫头在这儿反思,她们还能去哪?要想摆脱他除非出宫,然而她们的身契还在宫里,若是跑了,那可是诛九族的大罪!”
他的眼中闪过一丝阴冷的光,厉声道:“定是躲在这屋子里,给我搜!”
两个小太监开始在屋内翻找。小夏子一边翻,一边低声嘀咕:“肯定是跑了呗,明明知道您要来找她们还能乖乖等着?这屋子里什么都没有哪能藏人呀?难道还会躲在床底下不成?”
他边说边蹲下身,往床底下瞥了一眼。突然,他看见两只黑黢黢的眼睛正盯着自己,吓得大叫起来:“啊!找到了……在床下!”
黄德海闻言,立刻蹲下身,果然看见月华蜷缩在床底下。然而,让他意外的是,床下并没有玉香的身影,反而多了一个小太监。
黄德海顿时火冒三丈,咬牙切齿地骂道:“好呀!难怪不肯从了我,原来是有了相好!小夏子,小春子,给我把这对奸夫□□拖出来!”
小夏子和小春子趴在地上,拼命伸手去抓床底下的月华,奈何胳膊太短,指尖连月华的衣袖边儿都碰不着。
“两个蠢货!够不着就不知道把床挪开吗?”
二人赶忙起身去抬床,可这两个小太监身形短小、身子单薄,哪怕使出了吃奶的劲儿,那床却像生了根似的,纹丝未动。
黎沅躺在地上,静静地看着他俩费劲挪床,只要能撑到玉香带着良辰过来,便有救了。
谁知,一个声若洪钟的声音在床顶轰然响起:“师父我来助你们!”
紧接着,那原本纹丝不动的床,竟开始抖动起来,那幅度越抖越大,仿佛遭遇了一场地动,伴随着一阵“嘎吱嘎吱”的声响,床身缓缓移动,不多时,竟被整个儿挪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