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颂最近很忙,虽说以前也和现在一样忙,但楚潇却敏锐感觉到其中的不同,嗅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气息。
但她的婚事却依旧在紧锣密鼓地准备着,没有一点挽留的余地。
楚潇也是听别人说才知道,余颂在很早的时候就失去父母了,早早就接过余家的重担,这也造就了沉稳冷静,不轻易透露心事的性格。
相处了半月有余,可楚潇却始终猜不透余颂在想什么,相反,每一次余颂都能精准知道她在想什么。
知道她喜欢剪花,看书,还给她买回一只萨摩耶。
每一次她想出去余颂也不拦她,只是会默默给她安排大量人手默默保护她的安全。
最近的日子城中不太安全,经常有各种打闹事件发生,血案发生也更加频繁,弄得人心惶惶的。
最明显能看出世道不安全的是,余颂为她的出行又加派了大量人手。
每天的下午三四点左右是楚潇看戏喝下午茶的时间,雷打不动的。
只是这天却遇见了一个意料之外的人。
双方对这次见面都感觉非常以外。
楚潇看着眼前的男人,相比前些日子,他变得更加成熟稳重了,脸上也不知什么时候蓄上了络腮胡,穿着中山装,看着像是一个领导。
他的身边站着一个穿着旗袍长相明媚大气的女人,看着气场十足,一颦一笑都格外有韵味。
像是从画卷里走出的古典美人,楚潇都看呆了。
楚潇的眼睛时不时就想瞄向她。
“班长,你这身真像个领导,旁边的姐姐怎么不给我介绍介绍?”
陆明宇有些无奈:“小潇,你快别打趣我了,我现在也还只是一个小干事。对了,这位是我刚认识的伙伴夏乔,你可以叫她夏乔姐。”
“夏乔,这就是我和你说过的,从小一起长大的妹妹楚潇。”
妹妹。
楚潇心里有些失落,但意外的没想象中那么难受。
她笑着和夏乔握了握手:“夏乔姐姐,你好漂亮啊,我可以和你做朋友吗?”
“当然可以了,小机灵鬼。”
楚潇注意到,陆明宇在这段时间悄悄看了夏乔好几眼,非常隐秘,要不是楚潇一直注意他,要不是他俩相识多年,楚潇估计会错过这样的小细节。
哪怕陆明宇表现得很小心,楚潇还是猜到了,陆明宇喜欢夏乔。
可是夏乔呢?
夏乔大概是阅历丰富,不轻易将自己的情绪流露,又或许是楚潇太年轻,反正楚潇看不出来。
反倒是夏乔,她的眼眸深邃动人,似有读心术般,看向楚潇的每一眼似乎都能把她看穿。
楚潇被看得面红耳赤的,只能狼狈地避开她的目光。
陆明宇跟个愣头青一样,硬是没看出他身边两个人的视线交锋,还在那自顾自情不自禁地发表自己的演说,澎湃激昂,热血沸腾。
楚潇心不在焉地对陆明宇发表的见解点点头。
有个疑问困扰了楚潇很久,再有半个月她就要结婚了,因此必须得问明白,不然就要遗憾终身了。
“班长”,楚潇打断了陆明宇的话头,陆明宇疑惑地看向楚潇,楚潇深吸一口气,尽量让自己的情绪保持稳定。
“有个问题我想问很久了。”楚潇眼睛盯着陆明宇,陆明宇忙应道:“你问。”
“那天我约你见面,你为什么没来?”
“哪天?”陆明宇好似陷入了回忆,接着恍然大悟:“你说那天啊!”他一拍脑门,然后双手合十道歉道:“对不起啊小潇,那天我不是故意爽约的,只是那天你夏乔姐刚好……”
然后夏乔也一脸懊恼地和陆明宇一同解释。
但楚潇却并没有从夏乔眼里看到愧疚。
后面的原因楚潇没有再细听了,她现在已经彻底死心了。
楚潇低头看了看手表,然后扬起一个略带歉意的微笑:“抱歉啊班长,今天我还有事,就先走了。”要走时她似乎想到了什么,突然说道:“班长,你和夏乔姐一定要幸福啊。”
陆明宇刚要说的话一下被这句话堵在嘴边,他傻眼了,一个啥字直接脱口而出。
他的眼里满是被看破了的尴尬和震惊。
夏乔倒是没什么意外,十分平静。
陆明宇小心翼翼地看了眼夏乔,夏乔则是意味深长地看了眼他,似笑非笑。
陆明宇被夏乔看得老脸一红,他手足无措,然后试图解释:“那个…夏乔……。”
之后的话被夏乔用手堵了回去,她眨了眨眼说道:“我都懂。”
气氛暧昧至极,陆明宇恍恍惚惚也不知道夏乔懂了什么,只是傻傻点了点头。
楚潇开始的时候还能维持体面,潇潇洒洒地离开,但是越走她的情绪就越崩溃,走到茶馆门口时她的眼睛已经被泪水涨得生疼。
今天的天气不怎么好,楚潇下午从余宅出来时天色就阴沉沉的,楚潇当时没在意,想着要做的事情做贼心虚似地将余颂给的人打发开了。
这会儿茶馆外下着豆子般大小的雨滴,打在瓦房上滴答滴答的,要是贸然冲入雨幕定然会被打得喘不过气。
余宅离这有些距离,但还好,以往的楚潇都是自己走回去的,但今天却被这大雨阻隔在了茶馆中。
看着这大雨,莫名地她笑了出来,抬脚走出了茶馆。
茶馆内是佳人欢笑,茶馆外是荒芜杂世。
而她不愿打扰到馆内的佳人,便主动踏入了荒芜的杂世,等待着雨停。
大雨夹杂着些许风,有些冷。
风把雨吹斜了些,便落在了她的身上,楚潇没想着躲,便被淋成了落汤鸡。
街上的行人撑着伞,行色匆匆,雨伞一把把路过她的视线,却没有一把为她停留。
一瞬间,她有一种被不知道什么时候便被世界抛下的孤独感,整个人特别挫败沮丧。
就在她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时,一个人沉默地走到了她的身边,为她撑起了头顶的伞,紧接着,一件外套结结实实地把她包裹住了。
楚潇麻木地抬起头,不知是雨还是泪水模糊了她的视线,但她却固执地眨着眼,想要看清她旁边人的脸庞。
终于,她清楚地看见,来人身材高挑瘦削,一张脸棱角分明,鼻梁高挺,眼眸深邃,剑眉星目,一双眼里倒映着的全是她。
他还是那样不爱说话,只是默默地等着她,毫无抱怨之色。
忽然地,楚潇心里涌起了一种酸酸涨涨的感觉,余颂用一把伞停住了她心里不断落下的雨滴,楚潇原本的失落一点点被充盈的满足感替代。
忽然地她又就重新高兴了起来。
抬起湿漉漉的眼睛高兴地问道:“你是来接我回家的吗?”
“嗯。”余颂点点头。
“那走吧。”楚潇主动拉起余颂的手,终于找到了勇气踏进令人窒息的雨幕。
余颂一只手拉着她,一只手撑着伞。
待在伞中的楚潇忽然就有一种感觉,有了这把伞,她什么也不怕了。
瞧,漫天大雨也无法让她停住脚步。
回到家的楚潇才发现她的全身上下都湿透了,吓得小桃急忙给她找来干毛巾擦头,又让她换了衣服,然后就匆忙进厨房煮姜汤。
边走边念叨:“我的小姐哟,一点也不让人省心。”
楚潇调皮地吐了吐舌头。
然后她发现余颂的半边身子也湿透了,忙叫小桃多煮一碗姜汤,然后催促余颂去换衣服。
“真是个笨蛋。”楚潇看着余颂离去的方向吐槽到,那一刻,她的心里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怎么会有人为了对方不淋雨宁愿自己被淋湿呢?
淋了雨,哪怕及时喝了姜汤,楚潇脆弱的身子骨还是不出所料地生病了。
因为她生病,余颂即使很忙也硬是挤出了时间来陪她,期间还满足了不少楚潇无理的要求。
也是这段时间,她开始了解余颂。
原本的楚潇对和余颂的私下相处向来是能避则避,避不开就耍混瞎敷衍,可现在的她突然想了解余颂了。
余颂每天的生活非常公式化,每天早上五点半,鸡鸣声响起,他就已经穿好衣服起了床,这是楚潇一次起来上厕所发现的。
虽然余颂带楚潇去过他的房间,但两人实际上并没有睡一间屋子,余颂把她安排到了他房间旁的一间客房。
余颂每天都很忙,中午十二点多才能回来,简单吃过饭后,两点之前是他唯一可以放松的时间。
余颂的宅子里有一个小院,正午的阳光十分充足,他便会搬来一个躺椅和一顶篷子在院子里看书。
楚潇也学着他,走进了余颂的院子。
但很快,她便爱上了在院子里在阳光下读书的感觉。
泡上一杯清香四溢的茶,拿上一本书,躺在躺椅上,阳光温柔地洒在她身上,浑身暖洋洋的。
院子里还有些花,其中楚潇最喜欢茉莉,远远的她的鼻翼就充斥着独属于茉莉的花香。
读累了,她也可以抬起头,看着远方的风景。
山坡上一簇又一簇的墨绿,偶有飞鸟入林间也是一番别样的风味。
后来不知是何时,他们两个看的书开始有了交集,于是他们开始了探讨,将自己的思想展露出来。
越是交谈,越有共鸣,甚至有时,余颂能看到楚潇看不到的大格局。
现在正是山河动荡,人心惶惶之际,就连楚潇心里也常常感到不安,可是余颂却非常坚信未来必然是盛世。
那时人们不用再经历战乱,一家人幸福生活,小孩健康成长,老人安享晚年,团圆日全家聚在一起吃年夜饭。
治安也井然有序。
楚潇很喜欢余颂所讲的那个世界,美好得不似真的,她多希望自己能够生活在那样一个盛世当中。
她把自己的想法和余颂说。
余颂定定地看着她,眼里没有玩笑之色,他郑重地说:“会的。”
楚潇莞尔一笑。
日子在没留意的时候一点点悄悄从指缝溜走,仿佛是一眨眼的事,楚潇就快要结婚了。
可在结婚的前两天,她接到了手帕之交的信,上面写着她快要不行了,想要见楚潇最后一面。
楚潇心里特别焦急,迫切地想要见到友人,可是余颂在这段时间更忙了,楚潇常常是一整天都看不到他。
没有时间给她犹豫。
楚潇留下一封信放在大厅的茶几上,用水果盘垫着就急冲冲地乘车去友人的住所。
她的友人叫沈芸,出生在一个古董世家,习得一手好刺绣,可惜早早嫁人。
分别太久,上次见面她未曾见过她的丈夫,但却从沈芸脸上的苍白疲倦隐约看出她的生活似乎并没有想象中那样好。
但楚潇到底是外人,不好多说什么。
最后两人只是聊了些近些年来过得怎么样,还有一些以前的回忆,时间差不多了楚潇就走了。
也不知道这次是什么情况。
楚潇看着车窗外一闪而过的风景,心里是止不住的担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