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丙子之旦,盥手拈香,启玄甲灵龟,求兆于苍冥。卦象惚恍,剑影隐彰,乃占辞曰:
夫剑者,承天运以出世,负苍生之期颐。操持此剑,当奋身修持人道,践履尘寰,然幽冥之途亦敞,鬼神之状常瞻,非避世可全,唯直面以昭乾坤朗朗。
今厄难频仍,妖魔獗獗,肆虐诸夏,残吾生民。剑鸣烈烈,示警于心:不驱尽诸魔,剑不还鞘;不剿绝邪祟,誓不反顾,虽亲族在前,若蔽于恶邪,亦弗能宥,决然以剑断之,卫正途而罔恤。
善念如灯,燃于长夜,剑守其光,弗令幽昧。直至魔影全消,邪氛涤荡,方可卸甲,重归清平,与善永结,弗相离弃。剑之所向,天命攸归,灵应吾祈,护佑家邦。
尚飨!”
远近忽虚难割舍。徘徊往返间,竟只见一剑斩落雪。
江华呼出一口浊气。方寸之间的冰雪使人各有体悟。她看着雪地里已经昏迷的师妹终是无奈,眼底流转着思索之色。
黑发掺杂在雪里,肩上已经盖了薄薄一层的白毯,远处的松树林临着寒风竟也奏乐起舞似有清泉淼淼。此处是高山、冻结常年、不见流水,竟是乐景。
自是喜爱着称之宜室宜家。
江华抱起师妹,却在靠近那片林子时被一道护宗阵法的屏障挡住了去路。这如她所料,只是被阻挡时,还是有两三分无奈。
她想起了自己来时便被隔绝于一时竟有些不解。师尊既然如今尚在洞府……为何不与相还?
怀抱间的冰凉,让她沉吟片刻。他倒也心狠。话虽是有情岂能无意,但他放任师弟这般举动……无情亦是无情。
师妹的身子很轻。若非她神识探去时五脏六腑尚且还在运转,她都要以为对方已经驾鹤西去。
前面那片翠绿分明生机勃勃,此刻却尽显冷漠,高挺的松树、如针的松叶、洁白的积雪。
江华忽地想起了一个约定,指尖灵力涌动,一捧洁白的雪被她收入了芥子袋中。
师妹的身子骨很软,放在雪地里,几乎下一秒就要沉下去。她的睫毛上落着雪,薄薄几片,肌肤透洁如玉。
无奈,江华最终将“无鞘”插于雪中,两只手在师妹身上摸索了一阵。
弟子玉牌。
师妹的弟子玉牌并不挂在身侧,若非从江上那肯定的语气中得知她的身份,她绝对不会想到对方是同门。
她看起来太弱了,不像是入门三年的修士。
江华在师妹那素衣中找到了许久这才摸到了刻着她名字的玉牌。
想要进入主峰的阵法,就必须要有弟子玉牌。而这师妹的玉牌明显和她与江上的玉牌完全不同——太过于华美了。
那块绯玉上,左右两旁刻着凤凰,中间穿孔的地方也做了雕花,红绳还带着香气,别在她的腰间。
所谓玉便该是如此通透,水色不带一丝杂质,清透如同清晨的露水,翠色却又带着列松的傲骨。
师妹的皮肤白皙,分明在雪地旁,却看着要更圣洁一分。那玉几乎要融入她的肌肤,不怪江华摸索半晌。
应该是无情道人给她的。
江华看着上面的名字“楚念御”,她回忆着师尊给他来的那封信,师妹分明姓楚,那时却不叫这个名字。
她觉得奇怪,又用这个名字唤了师妹两声。见她仍无动静,便知道快些离开才是要事。
江华先拿着那玉牌抱着师妹朝前一个清风诀,加快了她的速度,几乎瞬息便到了那松树林——前方。
可惜,尽管是她握着玉牌,方才加速向前反而只有师妹的躯体进了阵法——她还卡在外面。
甚至回到原点时“无鞘”刚好在她的脚边。
风雪飘摇,这才顷刻,那剑柄上竟是盖了一层薄薄的雪。
江华无奈摇头,先将师妹扶稳放在腿上,左手握住她的右手灵力带动着它的躯体血液流转,又从随身携带的芥子袋中取出了两张传送符。
她稳稳的抱好师妹,难得升起一种,捧在手心怕摔了还在手心怕化了的亲腻,指尖灵力催动。
这多是她自己攒下的积蓄,无情道人从不额外多赠予什么。
好在她对于宗门任务可谓是兢兢业业,这么多年来的贡献——平日随时备上三五张传送符,还是用得起的。
她突然想起观天峰的规矩,指尖的灵力一散,无奈,又重新将玉牌重新挂回师妹的腰侧,再抱好她的躯体。
师妹好生乖巧,就连她方才灵力进行疏通的举动都没有受到任何阻拦。
……所有弟子玉牌都可以进入掌门所在的主峰,前提是得带着。
不过这条规则本身倒是有趣。
换句话说,路过一座山峰,想进去游玩,只要掌门恰好在那哪怕并非此峰的弟子,使用弟子玉牌也可以进去,但只进不出。
因为只有观天峰可以随意出行。
观天峰作为主峰,没有惩戒地,自然也不会有弟子被限制在观天峰内。
而有些被打了禁闭的弟子其弟子玉牌则也是同样的原理,被更改权限弟子玉牌只进不出,人身自由限制在一座峰内。
曾经有一位弟子接受禁闭权限却被改成了只出不进……就这样在禁闭时间被关在峰外了整整一天。
江华终于回想想起自己的弟子玉牌用来干什么了……
那玉牌被她融进了剑鞘,她不爱身带外物,只是很可惜,剑鞘碎了。她之所以还能回到宗门,自然是借了外出任务相好弟子的玉牌。
想起那柄剑鞘碎裂的惨状江华抽了抽嘴角,却也不恼,下一瞬便催动了传送符,她一只手抱着师妹,另一只手紧紧握着“无鞘”。
先救人再说。
顷刻,又重新到了光华殿的茶室中。她还没站稳,便听到耳畔传来一句亲昵的呼唤:“师姐。”
江上还站在刚才的位置,只是隐约红了眼眶,不知是方才和凌霄仙尊门下两位亲传聊了些什么。
江华看着已经回来的沈无和凌霄仙尊的亲传大弟子,那一袭青衣的女子看见她便冲她笑了笑。
两人间隔不过数十步。
“小花花,好久不见。”听着那有些辗熟的语气又看着她发髻上的金钗,江华这才想起——她是何倩。
掌门的亲传弟子。
出窍期修士。
人品尚可的何,遇见她容易欠八辈子债的倩。
天行宗最出名的炼丹师,更是有一枚七品丹药在外宗旗下的地阶拍卖行被拍到了四十二块上品灵石的高价。
四十二块上品灵石,约等于两万一千块中品灵石,二十一万下品灵石。通常这个价格在天字号拍卖行才常见,更遑论说。这还并非是大型拍卖会,不过是每十天一届的小拍卖出的价格。
不止一次给她和其余同门赊账……丹药通常是消耗品,如今也只有她和其余几位亲传是彻底还上债的。
何倩家中乃是世代有修士的凡间豪族,其先祖有一脉更是早年历苍生道儿飞升,只是未留子嗣,否难想其富贵。
“何师姐。”江华轻轻问了声好,看见她把芥子袋子挂在外侧,又转念意识到凌霄仙尊叫她过来的用意。
何倩见她叫了人,立马喜笑颜开的从芥子袋中掏出一瓶回春散。
她语气亲昵,不似假意:“还记得我呀,天骄大会怎么样?有没有遇到有意思的对手,我可听师父说,你,夺了魁首。”
她长得清秀,身上又迎着一股药香,无论谁人第一眼见了她,便会猜到她与医道相关。再怎么偏移、再不济,江华下意识的看了一眼她手上的玉瓶,再不济也当是落魄大户人家采药女的出身……
那青瓷的玉瓶一看就价格不菲,江华虽然视钱财为身外之物,却还是被那瓷瓶优美的弧度定了一秒神。
“不过是侥幸,最终决胜时遇到刀客,最终是刀剑相拼。若是拼上法宝,真不好说花落谁家。”江华回味起那场大比,虽早已过了心动,却也难免升起再来一场的豪情。
可敬的对手。
那日的刀光剑影,一黑一白两者对立,台下鸦雀无声。一人持刀,似护苍生;一人秉剑,斩尽邪祟。
何倩冲她笑笑,亮晶晶的眸子转了转,让江华等会儿细讲。她顺手转开了回春散的瓶子,那股香气向外溢散在这茶室里的几人都能感受到药力的醇厚。
江华想起初入太云宗时,总会吃些补药,她初见何倩,便是对方在给她煎药。
“你是?”
“何倩。观天峰门下弟子。”情若何,荀奉倩。
江上此刻已经离开了窗边的位置,窗户早就被关上,法阵不再向外供暖,窗户上又起了薄薄一层的雾气。
少年的面容说不上是什么情绪,过了一会,他缓步走到了江华把师妹放下用灵力将三张高背椅拼成的临时温床旁。
黑发垂在他的肩头。
他低声喊了句师姐,见江华并没有用责备的目光看他。只是一直盯着师妹脸上苍白的面容倒也安静了下来,方才红润的眼眶此刻也近乎消了下去,乖巧的站在一旁。
沈无站在几人十步开外,他看了眼那几人口中的师妹倒是有点印象,他好像见过这位师姐……他放空状态下下意识的神识扫视过去。
他是符修,主练的便是神识。更不要说他的师傅是观天峰的凌霄仙尊,他们所行的补天秘法也是极强健神魂的术法。
无情道人门下的那三人都穿着白衣,倒显得他今天这身弟子袍子有些俗了。
他扫了一眼,却被那剑上的冷光忽的闪了一下便要收回目光,他们口中的那位师妹就是很普通的女子……等等,怎么这位师姐毫无修为?
“师尊……”
他又看了一眼不远处的几人。江华盯着师妹,江上偷偷看着江华,何倩玩味的目光扫视过两人和躺在椅子上被盖上绒毯的楚师妹。
两人本就离得近。沈无移到了凌霄仙尊的身旁,伸手戳了戳他的手臂。
他的面容带了两分化不开的思虑。
凌霄仙尊见是爱徒过来、见他表情,更是心下一喜又念想着也难得他有请求,表情似耿耿于怀,笑呵呵地施了一道隔音的术法。
他的面容慈蔼,但眉眼仍能看出两分往昔的浩然,眼底却有些许的考量之意,余光从未离开过那少女身上分毫。
“怎么,平日师姐舍不得不给你吃丹药?那我可得好好训训她。”
那落地的胡子伴随着他的走动一路拖到了沈无的面前。
他笑起来是格外慈祥,面容更有两分父亲的担当母亲的温和,看的沈无意识晃了神便直接将刚才所探查到的信息脱口而出。
他调侃的是分明何倩,在有隔音术下连忙解释的沈无便显得青涩了。
“不是的,师尊,师姐待我很好。只是,这位师姐……身上怎么毫无修为?”沈无的目光先看何倩又看向被众人围着的少女。
他的眸子眨了眨,单纯的面容让人生不起一丝疑虑。他的发冠上倒也有一颗朱红的玛瑙,大约半寸,与凌霄仙尊有异,其底色参上了半分果紫。
凌霄仙尊的笑容停顿了一秒,也随他抬眼看向了何倩几人所在的方向。
他的神识轻轻掠过便看清了躺在平常的长椅上方才服过回春散那少女腰间的玉牌。
上面龙飞凤舞地提着三个字——“楚念御”。
凌霄仙尊的面容在接触到那三个字的一瞬间便有些古怪。虽然此刻的他只是一道分身,但他的本体毕竟曾经看过宗门大阵中无情道人的名字,清楚无情道人的全名——叶御山。
御山、念御?究竟是巧合还是蓄谋已久。
无情道人在宗门大阵中的师门排行曾经有一位同届的师妹,也姓楚。
尽管他知道无情道人醉心修炼,除了天骄大会或者门内百年一度的天行节,他都不问俗事,只闭关修炼或教导徒弟……
可惜五百年前的浩劫让他那千年所收的弟们七零八落,他见过他眼底湿润,只是那日大雨滂沱,分不清究竟是雨水还是泪水。
他也终于明白了那句无情亦是有情。
无情道并非人人都能坚持走下去,换一道修行虽会前功尽弃,但也不失为一种取舍,毕竟如今的无情的还没有真正的成为大道。
无情道一道走在最前面的便是他这位无情道人。而他的弟子,也有不少转投了苍生道、红尘道,甚至魅道也有数人。
对于无情道人三日前的道破……很难有修仙无情道的人能描述他们道的支柱,但无情道人这么多年修为寸步不进,他原先以为两者还能称得上一句熟识。
通常弟子的出师便是在出窍。
如今天青州灵力尚且充盈。这个时代还在向上冲刺,天骄之席尚且可以分割天材地宝,还未到时代末期——灵气稀薄,大道难证无法飞升。
无情道人他们生长的万年前的便是这个时代的开端——
人族一力降三族鬼、妖、魔都是人族簇拥,为人族所用。
人族受天地生养,鬼族应天地气运而生,妖族伴自然灵韵而化,魔族逆乾坤造化而成。
他原先以为无情道人道碎的事只与他和鬼族、魔族勾结有关。
而那位姓楚的道君,无情道人的师妹便是死于九千年前第一次三族合力挑起的种族之战……
而那之后再过千年才是属于凌霄仙尊的时代。
凌霄仙尊见证过那场战役最后的硝烟,也消耗过近千年的寿元用于耗精血画下斩魔大阵。
战役的结束人族鬼族达成了联盟,妖族和魔族互相迁就,人族也不乏有坠魔者投入魔的怀抱。
但确实是达成了和平,人族的光辉还在延续,人们依旧憎恶魔族、歧视妖族、忽视鬼族。
甚至于人死之后会变成鬼,这种话都是在那个时期留下的时代烙印。
她是为苍生而死,凌霄仙尊分身的眼神一瞬间注视着地面上密密麻麻灵力构筑的线,那是宗门大阵。
他在宗门大阵苍山道记载中找到了,那让他眼熟的名字“楚舍还”。
苍生道上最终走到分神的一位道君,灵力耗尽,最后斩出天地一剑,魂飞烟灭隐于世,只留下一本剑谱。
《归一剑法》
凌霄仙尊又在仙谱上翻到了无情道人的师徒谱,江华、江上……
若是此事和近万年前那第一场战役的规模相关,或许又是一次全面的战争、洗牌。
无情道人竟是没有将这位弟子纳入宗门的排行。
她分明已入宗三年又无修炼,却没有参加过宗门的弟子大选,正式登记在册?
无情道人便是他这一脉的祖师,他亲自收徒自然不需要有任何旁人认可,而凌霄仙尊更是难得能与他说上话的后辈——他这么多年来的经历,几乎让他这具分身的后背瞬间冒出了冷汗。
幸好他让混原存了后手。
无情道人隐瞒了这位徒弟所有的记录,且为她碎了道。
凌霄仙尊这三日已经为此事忙的开了分身。
分身是只由分身期由结婴的“婴”成熟后幻化出来的躯壳,分身与本体,若只存一,修为自退于心动。
分身于修士相当于第二条命,两者同心、共力……
像无情仙尊这样于时代开始前活跃至今的道君并不多见,而他的徒弟。更是难以触及在宗门内的非只有江华、江上,以及这新收的女弟子……但在宗外,可不下十人。
他要求的出师条件是至少分神。
而那些弟子其中有半数已经成为了人族的支柱……无情道人更是因为其中一位弟子对正道魁首的推托获得了这个名誉。
他对于人族的重要性,也是就连江华作为亲传弟子也只是在第三日回宗后才被通知其道碎。
他所做的事为人族所不容,从宗门的角度出发,必须要有新的无情道之人要被推上台前。
凌霄仙尊表面风轻云淡的看了一眼沈无懵懂的面庞。
他悠悠的摸了摸沈无的头,脸上的慈爱不减,但却是顷刻又收回手,撤了隔音的术法,缓步到了江华、江上两人的身旁。
他走得很端正,这么多年作为掌门的气势,虽然疼爱小辈但走起路来却也不怒自威。
距离下一次涉及人族存亡的战役只剩下不到五百年的时光。
他们这一批是幸运的,生在了战争的初期,一切的资源都还可以通过正当的手段去掠夺。
而如今鬼族和魔族显然是想要扩大这一场战局。
只是他没有想到无情道人,或者说天行宗也会被牵扯进去。
他的余光看向自己的两位弟子。
何倩也在旁边看着,转头见师傅过来又是下意识弯起了眉眼,她比凌霄仙尊还要高出半个头,此刻弯下腰来,正好能看见凌霄仙尊那复杂的目光。
她顿了下,便管住了嘴,一言不发。乖巧地站到一旁,给他腾开位置。
凌霄仙尊看了一眼江上,目光莫名,又看了一眼江华,目光赞许。
江华接收到了凌霄仙尊那个赞许的目光有些不解,重新看向师妹却看见服下丹药方过一刻的师妹。
她先是动了动睫毛,随即右手食指手指也轻微抬起了一下。
这位楚师妹无疑是长得很美。用冰雪中的精灵来形容她都或许过于妖异、用雪峰上的莲花来形容她又似乎多了一分与天争命的冒进,她的容貌是让人怜惜的……
不过江华更喜欢用慈悲来形容她。
少女微微睁开眸子,眼角发酸,竟是带出一滴清泪,视线清晰,却发现面前除了那让他胆寒的师兄外,都是未见过的面孔。
眼角一颗小痣。
江华见她醒来。便从切纸袋中取出一块小毯子,崭新,乃是新友相赠,上好的灵狐皮发,却没想用在此处。
她身上的寒冷已经退去。
迷茫间,她下意识靠近身旁的老者。老者身上散发出的温暖让人想寻求庇佑。
她渐渐回过神来便看向其中面容最为温和的那名女子。
女子直着腰,面容带了半分的审视,比她身旁那和蔼老者要高出半个头。
她身上散发着药气,那一身青色如同好雨过后的山林湖泊,应当是有木灵根……天生与自然交融。
那老者满脸富贵,却又似乎饱经风霜脸上的皱纹,一道大的连接一道小的,深的连接浅的,像是山脉、延绵。他身上散发的温度,让人联想到热情的火,潇逸的风。
老者身后有一弟子,眉目青俊,不似娇,到生半分秀色。
老者身旁,那位江师兄与老者中间是女子则是黑发垂腰,一双乌色的眸子伴着她白色的素衣整个人身上最出彩的除却她带着帝王气的面孔便是她手上拿着的那把剑。
无鞘之剑。
寒冷萦绕在它的身侧,仿佛多看上两眼,无论是剑光还是它身上的寒冰便会将人扎出孔洞。
还真是配她。
“无鞘?”醒来的少女并没并没有像面前任何一位先示意或者问好,而是一下道出了这把剑的名字。
她语气温婉,不带太多起伏,目光只是停留,无半分渴求。
“嗯,它叫无鞘。”
下一瞬,劈天盖地的记忆朝着脑海中醒来,少女眼神暗了暗,才见持剑之人腰身并无剑鞘。
她分明是先道出其名才发现名称的由来。
江华表面不动声色,心下却是证实了那人所言非虚。剑鞘的线索或许真的在宗内。
如此巧合?
“它真漂亮,能……让我摸一下吗?”少女微微抬起头。
她的目光真诚,带着祈求,眸子里似全是那把剑的身影。
江上眼底含笑。
江华犹豫片刻间看了一眼凌霄仙尊,见他没有阻止便只道让她小心。
这柄无鞘剑是她亲自从藏剑山取出的,虽还未生剑灵却也是心意相通,它的嗜杀、好血,她是知道的。
它却也从不伤及无辜之人,不知为何,她竟又想起了师弟那句身份存疑。
她会是这柄剑的剑鞘吗?
那少女笑了笑,说了声好。
那声音如清泉流转,美眸间更是流转着两分心念通达。
江华看了看她,又扫了一眼身旁的师弟。
两人都是素衣,却截然不同。一人如同万般两人都是素衣,却截然不同。
一人如同万界般若,虽面容清冷却不让人生起攀附之意,带上那些心态催眠又不再施舍的目光仿佛下一秒便会过千山万水,为寻苍生而至。
一人面容虽如二映桃花,嫣红娇艳,似能暖人心扉,然眼眸深处却藏着一抹清冷,仿若春日残雪,看似近在咫尺,实则远在天涯。
江华有种莫名的感愧——要是没有这一出,他们三个把日子过好比什么都重要。
她的目光微凝,盯着给少女递去的剑。她的面容似笑、似庄严。
谁知,下一瞬,刚才还笑着应好的少女便将那把剑捅进了她自己的手心。
血液的味道伴着暖风开始向飘荡。
少女的血液与常人的血液无异,那种血腥味让人想起被刮去鱼鳞的鱼那些鳞片流光熠熠,怎么也洗不去上面的异味。
血流不止。
“师兄,你看,我是魔。”少女看向了站在一旁面容生白的江上,她脸上的笑容不减,霎时间,身上黑轻轻萦绕。
晕开的发丝,她起身时的指尖还有些冰凉,她的面容似有垂怜那冰清玉洁的寸寸肌肤。
江上看着她,她的眸子却不再于他身上停留。
无鞘之剑乃是斩魔之剑。
江上白着脸张了张口,少女没有等到回答神色也从一张纯净的玉化上了半分的苦涩,她看向江华,似有轻笑。
“为它寻一柄剑鞘,可好?”少女轻语呢喃着,仿佛无主之音。
她与在门内完全不一样了,如同天仙地神,高不可攀。
她伸出手,把血液滴落在剑上,血液的鱼腥如同她面颊的半面桃花让人见的不真切。
剑身轻鸣,江华轻微勾起嘴角,她能感受到,它竟是不反抗。
这位师妹,乃是妖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