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比春天先来临 第2章 栀子花

夜色渐浓，章夏芫躺在小床上辗转反侧。

今天太过于美好，美得像梦一样不真实。

房门外面也十分的安静。

呼吸逐渐平稳时，才隐隐约约听到开门声，无意识的往被子里缩了缩。

像往常一样起来收拾东西，着急忙慌的要去洗漱，路过客厅时瞥见了小桌上和地面上的两张红钞票。

悬着的心也放了下来。

她的父亲自从一次失误受伤就被工地开除了，自己学了装修，却极少能接到活。

也只有在这个时候他才难得会有一副好面相。

更让她感到放心的是，这意味着，他可能最少三天不在家。

将钱收好，就去把大开的窗户拉上。

大致的整理了一下屋内，洗漱完就去了学校。

体育课上宋暖春见她一个人孤零零的，坐在大树下的青石上。

她偷偷绕到她的身后，手掌搭在她的肩膀上，半个身子探到她面前，狡黠地笑了一声，“嘿！”

在她身边坐下后，见她依旧笑的呆呆的，忍不住问询：“怎么？吓傻了？”

章夏芫摇头，“没有。”

眼睛依旧看着她。

见她这么看着自己，宋暖春有些忸怩起来，“你看见了啊。”

“看见你吗？”

章夏芫有些疑惑，刚想说她没有看见她想吓自己。

下一面眼前伸过来一只手，手指间捏着一朵栀子花。

“是栀子花。送给你的”

“嗯。”

原来你指的是这个。

章夏芫接过，明明只是手指间微小的触碰，却有种触电般的感觉。

她感觉到自己的耳尖传来温度。

栀子花还未触及鼻尖，就已经有淡淡花香沁人心脾了。

“很香，谢谢。”

“体育课怎么不叫上我一起下来啊？”

“出来上厕所，就想着不回教室了。”

“你怎么知道这节体育课一定会上？”

“下节体育课倒是有肯能被占，但是这节还从来没有被别的课程占用过。”

宋暖春点着头，长长的“哦”了一声。

她晃动着小腿，身子往她那边侧了侧，目光放在她身上，良久才问：“她们说你爸爸家暴，是真的吗啊？”

像是斟酌良久，问得小心翼翼。

人也紧张的抿起了唇瓣。

她这副纠结的模样，惹得章夏芫笑了出来。

“嗯，是真的。”

“那为什么不报警呢？”

她眼中的各种感情流露着，心疼，关心，紧张…

章夏芫愣住了。

没有人在意自己。

会关心她，会心疼她的身世。

就连妈妈也不例外。

“我爸爸是警察，我可以帮你。”

宋暖春往她那边挪了挪，扣住了她的肩膀，认真的看着她，语气坚定。

章夏芫微张着唇，喉咙被苦涩堵塞。

宋暖春依然等着她的回答。

远处传来呼喊，“暖春！”

余光中瞥见几人往这边走来，宋暖春也松开了她的肩膀。

章夏芫别过头去，另一边已经围过来几个人，喊着宋暖春去小卖部。

她能感觉到宋暖春有想拉着自己一块去的一起，但她看见了她的两只手都被人牵住了。被几人推搡着往小卖部的方向去了。

章夏芫低下了头，轻轻旋转着手中的栀子花。

花瓣盛放的很开，很漂亮。

风吹过时撵起了地面上的落叶，也将几片最外面的花瓣吹走了。

这节体育课不只是她们班，还有其他两个班。

此时操场上已经有很多的人了。

第一节体育课向来是自由活动，下一节才是正式开始训练。

章夏芫站起了身，打算换个可以晒太阳的地方。

最终坐在了一楼的走廊上。

身后传来两个人的对话。

“这几天老看见她粘着人家说说笑笑，不会真的以为自己是她的好朋友了吧。”

“谁会愿意跟她交朋友啊，指不定人家是嫌上课无聊，才愿意跟她说个几句话打发打发时间而已。”

“真拿自己当回事了……”

……

章夏芫没有回头，静静地听着，看着手中的花发呆。

声音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停下的，眼前一团黑色的影子离自己越来越近。

“章夏芫。”

听见声音，她猛地抬头。

太阳光刺得叫人睁不开眼，她抬手遮挡。也挡住了一大半对方的脸。

“下节体育课需要用到的器材你等下去拿了。”

听声音她也知道是体育委员。

她垂下了脑袋，那人也没有等她说话就走了。

身后又传来笑声。

像两个金属器具的碰撞，尖锐的，刺耳的。

她又坐了一会，回教室放好花喝了点水，才往另一栋楼走去。

楼房离操场很近，也不高只有三层。

用来堆放各种东西。

而体育课要用到的东西都在一楼。

章夏芫从里面搬出软垫子，隐约能听见别人的说话声，再转回来拿跳神的时候，她听见了从楼上传来的音乐。

楼上的这间教室用来堆放音乐器材了。

除了以前高三的一位学姐会经常来这里弹奏钢琴以外，也经常会有人到这边来随便玩玩，但能弹出好听的曲子的却并没有。

是宋暖春吗？

这个念头忽然想起。

出了教室门，双腿不听使唤的往二楼走去。

在视野死角的地方，章夏芫透过窗户玻璃，看见了正拉着小提琴宋暖春。

在一声声夸赞中，她手中拉动的琴弓愈发卖力。

脸上的笑容也很明媚。

几人不知道的是，除了她们，还有一个人一样沉浸在动人的乐声里。

“你也会弹钢琴吗？”

“会一点儿。”

……

当视线了落在手里的跳绳时，她才回过神来，转身下楼。

“你在磨蹭什么？下节体育课都要开始了，又没让你拿什么很重的东西……”

章夏芫将东西扔在地上，“这些本来都是你该做的。”

程如双手抱在胸前，轻蔑的看着她，眼里有些意外，“所以呢？同学之间不就是应该互帮互助吗？你帮我拿点器材怎么了？”

章夏芫也不再惯着她，眼神直直的和他对视，“既然是请我帮忙，怎么连句谢谢也没有？仔细想想你应该欠我十几句谢谢了。”

“你！”

他才不可能和她说谢谢！

程如紧紧攥着拳头，往这边走来的体育老师见他一副要吃人的模样，大喊着干嘛呢，往这边走来的脚步也加快许多。

宋暖春在二楼阳台的时候就看见两个人勾着个脑袋，老师站在他们面前叉腰说话。

像是在挨训。

刚好到上课的区域，上课铃也响了。

站队的时候宋暖春站到了她身旁，轻轻碰了一下她的肩膀。

“你和体育委员发生什么了？”

“一点口角。”

将她言简意赅，也不想多说什么的样子，宋暖春也没有再问。

集体做了热身运动后，老师让他们先跑两圈，然后开始测试跳绳跳远那些。

人群一窝蜂的开跑。

宋暖春绕到了她右边。

“一起跑吧。”

“好。”

经过这几天的相处，以及从旁人口中的闲聊，她大致的明白了一些。

她的父亲是晋升厅长，调来了这座城市。母亲从商，创立的服装品牌小有名气。而她也是原来学校的校花。

这样一个美好的人，却整天和自己呆在一起，没有人会不说闲话的。

她一开始还担心自己会拖累她，但事实是那些人只会变本加厉的欺负自己。

她已经能感觉到好几道视线落在自己身上了。

她有一搭没一搭地回应宋暖春。

“你怎么又变的这么冷淡了？”

章夏芫微微蹙眉，呼吸有些急促，“没有，是跑步太累了。”

她是个很有活力的人，连跑步也是。别人都是气喘吁吁，叫苦连天。在她那里却是一件十分轻松的事情，并且她还十分的享受。

“抱歉，是我忽略了。”

“那我不说话了，我们慢慢跑吧。”

章夏芫点点头，努力调整自己的呼吸。

旁边的人速度稳定，冲到前面去了许多。

看着她的背影，章夏芫有些恍惚，她将腿抬得更高跨的更远，想要追逐上。

却逐渐感到乏力，想要立刻停下来。

前面的人注意到迟迟没有跟上来的人，在一个转弯处回头看了一眼。

到了直线跑道的时候，慢慢将下了速度。

等着她跑到自己身边。

余光里瞥见了她校服，宋暖春加大了音量，“坚持，马上到终点了！”

“啊！”

章夏芫被一股很大的力道撞了一下，整个人往另一边趔趄，也撞倒了宋暖春。

两人都有不同程度的擦伤。

更痛的都经历过，这点痛不算什么。她站起身，扶起一旁眼眶里憋着泪的宋暖春。

“你没事吧？还有没有磕到哪里？”

看着她手掌心的擦伤，心在一瞬间被什么东西揪住了。

宋暖春抽泣不停，说不出来话，有几个女生已经来了这边，她们也扶住了宋暖春。

章夏芫松开了手，望向另一边的始作俑者。

程如才从地上爬起来，拍着身上的灰尘，大口的喘着气和章夏芫对视。

她看见了程如笑容里的得逞。

“你什么意思？有什么冲我来。”

程如低下了头，咬着牙说：“我就是冲你来的。谁知道她会摔倒，这得怪你啊。”

他的声音很小，只是为了说给她一个人听。

“怎么了怎么了？！”

体育老师拿着计时器，从远远的另一边赶来。

看着争锋相对的两人，和安慰哭泣宋暖春的那边，简直头大。

“先送她去医务室。”见几人走了后又转头看向两人，表情有些愠怒。

“怎么又是你们两个！”

“老师！我不是故意的！我想着攒着力气在最后半圈冲刺的。谁知道她在右边跑得好好的又往中间移啊……”

“章夏芫你怎么回事啊！”

“你故意的吧你。”

“见不得暖春好是不是。”

老师还没说话，几个女生就开始围到她面前指指点点。

章夏芫拍开了一个一直戳着自己肩膀的手。

“别碰我！”

“你有病啊，叫这么大声干嘛！吓我一跳。”

另一个人眼巴巴的去握住了她的手，给她轻揉，吹拂。

在看向章夏芫时又换了一副面孔，“你以为我们想碰你，你还不配呢。”

“就是，走吧走吧，我要去好好洗一下手。”

章夏芫咬着唇，尽管老师也说了她们几句，但藏在袖子底下的双手还是握成了拳头。

“行了行了，下不为例。”

他拍了拍章夏芫的肩膀，“你也快去医务室看看。”

章夏芫听后，转身就走了。

身后是程如煽风点火的声音，“她真的是越来越不把我们当同学了。一张脸臭的跟全世界都欠了她八百万似的……”

.

一进入医务室，里面的人齐齐向她看来。

章夏芫只和她对视一眼就收回视线。目光落在李医生身上。

“擦伤。”

李医生挑着眉看向另一堆女生那边，转身拿碘伏、棉花和纱布。

将东西放在她面前后，好奇的问：“你们打架了？”

“没有。”

章夏芫的面上依旧没什么表情，语气淡淡。

李医生看了眼她手掌心的擦伤，面积要比另一位女生的大一点。而且她校服的手肘处都破了，里面应该也受伤了。

“我帮你吧。”

“我可以。”

他也不是个喜欢热脸贴人冷屁股的人，听她说话一直这样冷冰冰的，于是屁股又坐了下来，不打算再管了。

“你一个人怎么弄呀？”

宋暖春的声音从对面传来。

她的眼睛一直看着章夏芫的动作。

“她怎么给你弄的我就怎么给自己弄。”

章夏芫头也没抬地回复。

这话怎么听起来怪怪的。

宋暖春没有多想，看着面前的女生给自己缠绕一圈圈的纱布。

她对另外两个女生说：“你们去帮帮她吧，我这边有小林就够了。”

两人对视一眼，并没有这个打算。刚还懒散的坐在椅子上，一下子站起身。

“既然有小林就够了，那我们就先走了。课都快上一半了，我可不想下节体育课被单独拎出来测试。”

“我也是我也是。”

两人对视一眼后，朝宋暖春抱歉的笑了笑。

宋暖春一时语塞。

“好吧。”

最后一个人给她绑好了结也借口回去上课了。

宋暖春叹了声气，走到她身边坐下，用还算灵活的左手从她手里抢过了棉棒。

“我来帮你。”

“不用的。”

章夏芫还想推脱，“你也快去上课吧，体育委员的单独测试很严格的。”

宋暖春笑出了声，还缠着纱布的手在她眼前晃了晃，“我这个样子，我还能测试什么呀？”

章夏芫见状低下了头。

有些懊恼刚才说话太快，忘了过脑。

手上转来轻微的刺痛，忍不住往后缩了缩。

“弄疼你了？”

章夏芫摇头。

她能感觉到她的动作很温柔，让她痛的是药水。

“你说你，干嘛要逞强呀。没有我你肯定一节课都弄不好。”

将纱布绑好后，宋暖春十分傲娇的冲她扬了扬下颌。

章夏芫点头认同，轻声道谢。

“谢谢。”

“都认识这么久了还这么客气干嘛。”

她摇头苦笑，“其实也是因为我，不然不会害的你也受伤的。”

听着她的话，再结合她自己也看到了一点。

跑步的时候，她余光就注意到往这边冲过来的程如。

一看就是故意的。

“我不怪你。”

她的声音温柔又轻轻拍了一下她的手臂。

宽慰她不要自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