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比春天先来临 第1章 宋暖春

这个冬天很漫长，但是她比春天先来临。

—题记

昏暗逼仄的房间里，章夏芫蜷缩在被窝里，瑟瑟发抖。

双手抱住脑袋，想要隔绝那渗人的撞门声。

她清晰的知道门外是怎样一副如炼狱搬的场景。肮脏的骂骂咧咧不间断的传来，“贱妮子，还知道躲了！”

紧接着的还有玻璃破碎的声音、巨物轰然倒塌的声音……

一行滚烫的泪水无声的滑落。

“妈妈……”

章夏芫迷迷糊糊，她也不知道外面的咒骂声何时停歇，也不清楚自己是在什么时候入睡。

生物钟准时让她醒来。

她起身迅速的收拾东西，推开门，整个客厅满目狼藉，充斥着各种难闻的气味。

她小心地避开地面上的各种玻璃碎渣，和未干透的不明液体一头扎进了洗手间。

她看了眼未能幸免的洗漱台镜子，低下头飞快的洗漱。

以往这个点父亲还是睡得像死猪一样，鼾声震天响。可今天却没有听见一点声音。

章夏芫还在疑惑时，刚走出卫生间的门口，就听见父亲的房门传来开门的动静。

心在一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她抓起书包就往外跑，极度紧张的情绪让她在一个转弯的地方半个肩膀都撞了上去。

章夏芫趔趄的跑出了门，身后是父亲干涩的骂声：“见鬼了啊你，跑跑跑。撞死你算了！”

走出了逼仄难以见光的巷子，章夏芫才感到如释重负。

刚才撞得那一下还没什么感觉，现在后知后觉反而更加的痛了。

章夏芫抬手轻轻按了一下右肩膀感到痛的部位，疼的倒吸一口凉气。

“嘶…早知道不跑那么快了……”

面前突然降下几道黑影，章夏芫停下来抬头看去。

是学校里被退学而在小巷子这一片称霸的混混。

她后退了几步，面上却没有遇见父亲的慌张和害怕。

她抬眼打量面前的三个人，企图看出他们的意图。

几人也知道她性子软，靠近她后肆意的摸索着她身上的口袋。

他的表情一寸一寸的黑了下来。见她身无分文，恼怒地将人推倒在地。

章夏芫没有反抗，忽略掉手掌心的擦伤，重新站起来。

看向他们的眼神冷了几分，“够了没有，我要上课了。”

“你觉得呢？”

为首的男生笑得诡异，本就不好看的脸更加像个丑八怪。

几人不怀好意的笑着靠近，章夏芫垂眸，眼底的光逐渐淡去。

一抹鲜艳的颜色从眼眶里一闪而过，她的魂仿佛跟着飘走了。

直到自己被搀扶起，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又坐地上了。

四周也早没了那几个人的影子。

恍惚之时，一只细白的手在她眼前晃了晃，“你吓傻了？怎么也不晓得反抗？”

章夏芫的视线从那只好看的手上转移到她的脸上，望得出神。

少女的眼睛圆圆的，水润润的很好看；还有鼻子……。

章夏芫忍不住将她看得仔细。

少女还在喋喋不休，声音轻灵格外好听。

但章夏芫只听清了她的最后一句话：

“没关系，以后我保护你。”

她的语气透着狡黠，在章夏芫听来就是一句玩笑话。

况且，没有人能保护得了她。

蓦地将人推开，径直走向学校。

“喂，你这人怎么这么不领情啊，好歹我还救了你……”

身后是她的抱怨，章夏芫没有在意，脚下的步伐不断加快。

宋暖春追了上来，看到了她校服上的校徽，趁等红灯的间隙，和她搭话：“我也去这个学校，欸，你叫什么名字啊？”

章夏芫看了她一眼，衣服是黄色的针织衫外套，疑惑她身为本校的学生，怎么不穿校服呢？

她没有问，也没有回答对方的问题。

绿灯一亮，章夏芫就随着人群往前走。

淡黄色的阳光穿过行人，稀稀疏疏的也照着她。

宋暖春没再跟上去自讨没趣，步子也慢了下来。

直到早自习结束，班主任从门口进来时，身后还跟着一个女孩。

是那个才救过自己的女孩子。

她看向台下的第一眼，是自己。

宋暖春朝她笑了笑。

章夏芫心里对她的身份已经有了答案，她愣了一下收回视线，目光落在眼前的课本上。

老师让她做自我介绍。

台上的人侃侃而谈自己的名字、性格、爱好…

浑身都散发着阳光和自信。

再次抬头时，章夏芫再次被她吸引。

上午的日光朦胧的照射进教室，视界模糊一片，只有视线中央的她最为清晰，以及穿透耳膜的慵懒恣意的声音。

她叫宋暖春…很活泼学过几年散打…喜欢吉他……

大脑不自觉抓住了几个关键字眼。

老师给她指了一个方向，在众人的注视下，宋暖春坐在了章夏芫的身边。

她的同桌这个学期没来，再加上没人会想要靠近她，位置已经空了将近半个学期了。

宋暖春这个不清楚前因后果的，被安排和自己同桌，也在她的意料之中。

除了他们看向宋暖春欣赏的目光，还有几道凌厉的视线刮在她的身上。

在她坐下时，章夏芫默默往另一边的过道挪了挪。

宋暖春有些疑惑，抿着唇，趁老师回头的时候给她递过去一张小纸条。

“为什么避着我呀？你很讨厌我吗？”

看着手边的纸团子，犹豫一瞬章夏芫还是打开了。

她的字迹一笔一划十分工整。章夏芫看完后，揉成纸团扔进了桌肚里，继续听课。

再低头时，章夏芫注意到她手肘上沾染的一些尘埃。

心底生出异样的感觉。那是她帮自己的时候，和那些人推搡弄脏的吧…

·

一到下课，宋暖春还想找人说话，她想知道自己无意间做错了什么，惹得人家生厌。

她也好道个歉，和人家交个朋友。

但新同学这个身份向来就很受欢迎的。更何况还是像她这样美丽又优秀的同学。

一下课就有许多同学围过来，只有章夏芫对她不感兴趣，起身出去了。

宋暖春看着面前的几人，她也不好丢下她们追出去。

和她们简单的认识了一下，一个女生语重心长的说：“你可少和她说点话，免得沾染晦气。”

宋暖春不解，“为什么？”

“她啊，她爸是个酒鬼赌徒，天天不是打媳妇就是打她。去年她妈还出轨生了个弟弟，真是活该挨打。现在她妈已经带着她弟跑了，他爸也不管她，还每天都揍她，没有人要她……”

那人的眼神嫌恶的瞥了一眼章夏芫的课桌。

语气也像是在谈论一件稀松平常的小事，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态度。宋暖春怎么听都觉得不舒服。

“人家家里的私事，你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

“隔壁有个同学住她家楼上，而且这件事情早就传遍整个巷子和学校了。所有人都对她避之不及，你干嘛要去接近她？”

她就坐在俩人后面几个的位置，上课时她的小动作，她可是看得一清二楚。

又有一人搭话，“而且上梁不正下梁歪，你觉得她能是什么好人？”

她们的音量丝毫不顾忌，站在门口的章夏芫攥紧了衣角。

苦涩蔓延身心。

上课铃在这时响起，章夏芫深吸一口气走了进去。

“来了来了……”

几人对视一眼，不屑的看了一眼章夏芫，从这片区域散开。

章夏芫回座位后自顾自的拿出这堂课的相关书籍。

旁边的人凑了过来，语气调谑：“不用你告诉我我也知道你叫什么了，你叫章、夏、芫。”

她将自己的名字咬的格外重。

章夏芫愣住了，这是她的意料之外。

听了她的事迹，宋暖春居然不是像她们一样，讨厌自己，避着自己。

她轻轻“嗯”了一声。

眼眶泛红，她抬手整理着碎发，遮挡住身旁投来的视线。

宋暖春听出了她语气里的一丝哽咽，再结合发生在她身上的事情，只觉得心疼。

她从自己的书包里摸出了几颗奶糖，放在了她的课本上。

“交个朋友吧。”

她眉眼弯弯的笑着，窗户外的太阳正好照着她的脸。

章夏芫晃了晃神，正要拒绝，老师就进来了，别说把糖还回去了，再不收起来，恐怕俩人都要进办公室了。

课上了没一会，又有一个纸条落在手背旁。

“你还没回答我呢。”

章夏芫抿着唇，思考良久，塞进桌肚里。

见她又是这样一套动作，宋暖春不死心的又递过去一个小纸条。

“你不回我，就当你同意了。”

还画了一个笑脸。

章夏芫看着，连自己都没有注意到自己的嘴角上扬了些。

莫名的很开心，冷静下来后，她还是在纸条上写下一条回复：别找我说话了……

她顿住笔，往旁边看去。

宋暖春撑着个脑袋笑着看她。

章夏芫纠结万分，她想要和她交朋友，可是……

看着自己写下的回复，她还是唰唰几条横杠盖住了它们，再次将纸条扔进桌肚。

中午时，宋暖春拒绝了别人的邀约，主动找了章夏芫。

她拍了拍她的肩膀，“还写题呢？中午不吃饭吗？带我去食堂呗。”

中午有两个小时的休息时间，她向来没有这么早去食堂吃饭的习惯。

可看了一眼期待的宋暖春，还是答应了下来。她合上书本起身。

·

食堂里已经人满为患了。

在长长的队伍中央，宋暖春想起了一件事，说：“我听她们说学校吃饭是用饭卡付钱的，一会能不能先借用一下你的饭卡呀？”

章夏芫迟疑的点点头。

她的饭卡已经很久没有往里面充钱了，也不知道一会够不够。

好在是够的。

宋暖春端着餐盘小跑几步跟上她的步伐。

看着她盘中的菜叶子有些心疼，“你就吃这么素啊？”

章夏芫点点头没有说话。

找了给地方落座后，宋暖春从自己的餐盘里夹了几块鸡肉过去。

“不用不用…”

章夏芫摆手拒绝，但是并没有什么作用。

她轻轻用手背推开了她的手，宋暖春这才停下。

“你这么瘦可得好好补补。”

章夏芫埋首，滚烫的温度从脸颊蔓延至耳尖。

“谢谢…”

“没事，都是同学嘛，你还借我刷饭卡，不然连饭都没有得吃。”

她将鸡肉小心地送入口中，细细咀嚼，久违的肉香在唇齿间蔓延。

鼻头酸涩不已，像是有什么东西如鲠在喉，堵得喉咙发痛。

章夏芫一连做了好几个深呼吸，才将眼泪憋了回去。

她抬起头，看向眼前的人。

她侧着脸，斜着绑的长发顺着肩膀往下。面部轮廓温柔清晰。

她的唇角微弯，眼底也有几分笑意。

章夏芫摒住了呼吸看她，生怕会被发现。

视线停留在拥挤人群的宋暖春并没有注意到她的异样。

再一回头就和她愣神的眸子对上，她笑着伸手在她眼前晃动，“看什么呢？”

见她摇头，她又自顾地说起刚才看到的一幕：“你刚刚有没有看到那边发生了什么啊？不知道是谁先摔倒的，然后引发了一连串的脑袋磕到脑袋，哈哈哈…”

章夏芫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有几个人摸着脑袋又哭又笑的，手指着对方说话的模样十分卖力。

她扯了扯嘴角。

“不是这样笑哒。”

她的话很莫名。章夏芫还没反应过来，面前的人就朝她伸出了两根食指，戳住了她的脸颊，往上提了提。

“笑。”

她扬了扬下颌示意。在感受到她的面部肌肉在笑得时候才松开了手。

章夏芫僵着笑，朝她歪了歪脑袋，仿佛在说：是这样吗？

“就是这样！”

宋暖春的双手合拢握成一个拳，支棱着下巴，“你还有酒窝呢，笑起来真好看。”

章夏芫忍不住跟着笑，“快吃饭吧，要凉了。”

她扯开话题，借此掩盖心底的那份欣喜。

“嗯嗯！”

回到教室后，宋暖春问她：“你号码多少啊，我记下来回去后加你，把饭钱转给你啊。”

章夏芫抿唇翻开自己的书本，面上有些窘迫，“你给我现金吧…我没有手机。”

宋暖春脸上的笑意也有一些尴尬，“不好意思啊……”

她可能又戳到别人的伤口了…

章夏芫浅笑：“没事，我不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