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云祖母去世,需要守孝,肖锦娘备嫁时常约着杏儿去布庄逛逛。
这一天,杏儿正陪着肖锦娘选盖头的花样。
肖锦娘突然神神秘秘地说:“你表哥要让调回来了。”
杏儿蹙眉道:“谁?”。
肖锦娘只好声音稍微大了些:“你表哥。”
杏儿身后的申玉急着拽杏儿袖子。
杏儿这才反应过来。
肖锦娘说的是陈知彦
“哦,他不是在西路军吗?这会儿怕是出了许州了吧。”
肖锦娘道:“我听我爹和哥哥说的。胡将军怕是一时半刻回不来了,禁军的程将军不是调去西路军了吗?现在上将军崔大人掌着南衙禁军,北衙禁军一时无首,皇上有意让陈大人回来掌北衙禁军,只是陈大人资历尚浅,统军做不得,封大将军又擢升太快,怕引人非议。我爹爹说,若是许州之后陈大人再得胜,就会有朝臣联合举荐陈大人封从三品将军回来掌北衙禁军了。”
杏儿在心里默默回忆北衙南衙。
南衙十六卫守卫京城和皇宫,上将军是从二品。
北衙驻扎在玄武门左右,是精锐中的精锐。
能让陈知彦掌北衙禁军,那是皇帝极其信任他的表现!
杏儿不禁奇怪:“皇上不是不怎么重用他吗?怎么想到让他掌禁军了?”
肖锦娘笑道:“你也不看看如今还有多少可用之人?西北匈奴虎视眈眈,良将精兵自然不能少了。各地起义,折了十几位将军。如今朝廷可是正要用人的时候!陈家怎么也出过陈樾这样的大将军,如今百姓听到陈樾的大名还都忍不住赞叹呢!更不要说军中。皇上这个时候扶陈大人上来怕也是想安抚官兵,定了他们的心,让他们一心作战。”
杏儿替陈知彦不值,努力挣扎了那么多年皇帝都不用他,如今无人可用了,想起他了。
肖锦娘看乔姐姐听了这消息好像没多高兴,好奇道:“乔姐姐,你怎么了?可是担心你表哥高升了娶个高门大户的嫂嫂回来?”
肖锦娘也听说过,陈家接了这么个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回来,就是预备给陈知彦娶亲的。
杏儿赶忙摇摇头撇清关系:“不是,我是担心......你不是说朝廷折了十几员大将吗?我担心咱们的安危,别义军打进来了,也不知道守不守得住。”
肖锦娘手里的帕子轻巧一甩:“这有什么可担心的?咱们最不需要担心了!咱们这可是京城!城外屯兵五万,城内禁军三万!还不算周边各州的兵将就小十万了,哪一只义军有咱们这么多兵将?我爹爹说了,那些起义军呀都是小打小闹!瞧瞧他们什么出身?不过是些土匪恶霸,哪里懂得打仗?不过是借着天灾煽动了些百姓闹事罢了!朝廷这是腾不出手来,腾出手了只要许些好处,给个芝麻大的官儿,他们就立刻被诏安了!”
肖锦娘说的轻蔑,申玉跟在她二人后面,捏紧了拳头,我赤巾军所向披靡,在你这无知蠢货嘴里倒成了恶霸了!
肖锦娘的丫鬟感受到身边这乔姑娘的丫鬟身上的杀气,忍不住发抖,离得远了些。
杏儿听着这话也很是尴尬,自己这立场......这话也没法儿接。
应付着和肖锦娘分开了,杏儿一回陈家就告诉了陈老夫人和陈夫人这个消息。
这对她们应该算个喜事。
陈夫人果然很高兴,她前脚吩咐厨房做些好菜,后脚磨自己的婆母:“娘,我许久没回娘家看看了,明儿让我回去一趟吧?”
陈老夫人难得俏皮地和杏儿眨眨眼睛。
这就是取笑陈夫人要回娘家显摆去了。
杏儿回了陈老夫人个笑。
陈夫人看自己的婆母不理自己,还和乔青杏挤眉弄眼,心里有些不乐意。
陈老夫人看陈夫人的样子就知道她想什么,开口道:“去就去吧,只是彦儿这事宫里还没有准话,你莫要声张。”
陈夫人不服气道:“我能向谁声张啊?乔姑娘都能知道的消息,我两位哥哥想必也听说了。我回去也不干什么,就是看看我娘。”
陈老夫人默许了,由着她去吧。
因为这好消息,陈老夫人招了天儿和阿飞也来吃晚饭。
天儿听说自己的爹爹真的要做大将军了,激动的不得了。
叽叽喳喳和陈老夫人说着自己的进步,又问陈老夫人爹爹回来是不就不走了。
陈老夫人含笑答应他:“回来应是一时半刻不走了。让你爹多陪陪你。你爹小时候也这么盼着你爷爷。”
“太祖母,我爷爷什么样啊?”天儿忍不住好奇道。
陈老夫人陷入了回忆:“你爷爷啊......你爷爷天生是个将星!小时候哭就比别的孩子响亮,大了爱动,喜欢习武,喜欢打抱不平!你爷爷小时候,咱们家还不在京城,那时候,你太爷爷还是个云骑尉,我们住个小院子,你爷爷就领着周围邻居的孩子练兵。他当将军,别的孩子做士兵,有时候分成两队打仗,有时候合在一起练阵型。后来大了爱看兵书,爱学匈奴话,长到十几岁,就闹腾着去了军营。”
天儿认真听着,突然转过头问杏儿:“娘,我小时候哭的响亮不?”
杏儿心头一颤,自己也不知道天儿生出来的时候什么样啊!
三岁那会儿倒是很能哭,于是她肯定道:“亮!太亮了!”
天儿高兴了,又问太祖母:“我爹小时候哭的亮吗?”
陈老夫人“呵呵”笑道:“你爹呀,不爱哭,你爹从小就是个内秀的孩子,文武兼修,省心,不惹事。”
陈夫人接话道:“彦儿小时候就盼着爹回来!”
陈老夫人与陈夫人相视一笑:“是了,偏偏他爹是个冷性子,不爱与他说话。”
陈夫人对着天儿道:“怀诚,你爹对你可算是用心了,他小时候天天盼着你爷爷回来看他练武,你爷爷可是一回也没看过。”
天儿为爹爹伤心:“为什么我爷爷不看?”
陈夫人回忆道:“你爷爷忙啊!每回都是打了大胜仗才回来,皇上召见,太后召见,朝臣们恭贺,回来七八天,在家里吃饭的时候一只手就数过来了。你爹那时候总哭,怎么自己个儿的爹爹回来也总见不着?”
天儿想象不出爹爹哭是怎样的,呲着牙乐道:“我爹还哭呐!”
陈夫人也乐了:“哭啊!祖母想安慰他还不让,躲着人哭,怕叫人看见!说起来咱们怀诚是个好孩子,不爱哭。”
天儿得了祖母夸奖,羞红着脸佯装没听见。
阿飞终于等着自己开口的时候了,他揭短道:“怎么不爱哭?他小时候就跟着我屁股后面哭了,踢不着蹴鞠哭,肉少吃了哭,摔倒了哭!”
说到激动处,阿飞指着天儿说:“你看你祖父,从小就会练兵当将军,你呢?就会跟着屁股后面跑!”
陈夫人听阿飞教训天儿,脸不自觉地拉了下来。
杏儿有心提醒阿飞,却听陈老夫人笑呵呵地说:“不当将军也好啊!当个小官,管些闲事,平平安安不也自得其乐?”
阿飞赞同道:“老夫人您这话有理!成天打仗有什么好?国泰民安,咱们有吃有喝不就是最好的日子?”
陈老夫人举起酒杯,示意阿飞。
阿飞也不客气,主动举起自己的酒杯碰了碰老夫人的杯。
二人一饮而尽。
天儿看阿飞和自己的太祖母饮酒,嫉妒地拆穿阿飞道:“那你成天跟我一起练武做什么?”
阿飞一脸坦然:“喜欢啊!我喜欢练武不代表我必须上阵杀敌呀!再说了,你一个人练多没意思?我陪你这不挺好?”
天儿鼓着腮帮子:“你说过你要陪我一起上战场!你说过的!”
阿飞吊儿郎当地夹着菜:“放心吧,我陪你去。”
天儿再次确认:“不反悔?”
“男子汉大丈夫,说到做到。”
天儿终于满意了,闹着也想喝酒。
阿飞拎他起来:“小小年纪喝什么酒?我们二人明日起早练晨功,就不陪各位长辈啦!告辞。”
说着挟这天儿走了。
陈老夫人感叹:“怀诚有这么个伴儿,真是幸事一件!”
陈夫人想起陈知彦从小做什么都一个人,也觉得有阿飞陪怀诚是件好事。
她难得给杏儿好脸:“你将两个孩子养的都不错。”
杏儿得了陈夫人一句好,很是意外,只好举杯:“多谢夫人夸奖。”
在陈老夫人那里吃完晚饭,杏儿和申玉回了平湖居。
关上门,申玉就道:“陈知彦擢升回来可是因为领兵打了咱们自己人,要不要直接在府里结果了他?”
说着用手比划了个“杀”的动作。
杏儿惊恐地看着申玉:“他是我孩子的爹。”
申玉放下比划成刀的手,叹气道:“果然孩子就是羁绊。算了,让他战死沙场也算是全了他的气节。”
杏儿再三确认:“你不会对他不利吧?你一个细作就做你细作的事,为什么总想着多干点儿什么?”
申玉一脸慷慨就义的表情:“我这是尽忠!你当我和这些朝廷的懦夫一样吗?我们可不似他们这般不思进取,只顾自家安危。”
杏儿和申玉心里都明白,陈知彦如此受重用是朝廷日薄西山的征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