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中午杏儿没等上陈知彦的炙羊,只等来管家的一句话:皇上急召陈知彦回西路军。
杏儿让申玉去打听。
原来是陈知彦所在的西路军受到了赤巾军的偷袭,皇帝让陈知彦尽快带辎重回去帮胡将军。
杏儿和阿飞天儿听了这消息都一脸愁容。
杏儿心中五味杂陈,只觉得自己猪八戒照镜子,里外不是人。
自己和申玉是一伙的吧?是不得盼赤巾军好?
可若是陈知彦有个好歹,这陈老夫人和陈夫人可怎么办?
天儿不大个人,怎么可能撑起来陈家?
盼陈知彦好吧?
朝廷没钱,粮草都供不上,他便是诸葛再世又能怎么样?
再说了,赤巾军胜了,一州百姓还能得粮得地,有些活头,赤巾军败了,朝廷除了横征暴敛还能做什么?
阿飞倒是不担心自己爹娘。
这么多年来,他们打了无数仗,有胜有败,也不影响什么。
可他担心师父啊!
自己这师父到底没上过战场,自己那娘他最清楚,心眼儿多的不得了,说讲义气就讲义气,说害你也能立时害你!
自己师父根本不是娘的对手啊!
虽然他早早传了信儿,不让娘伤害师父,可自己这个儿子的话又有几斤重?
阿飞心里也没把握。
天儿根本不记得林天骄是谁,他一心担心爹爹。
只匆匆见了一面,爹爹还没夸自己呢!就又走了!
他郁闷地想:自己什么时候能跟爹爹一道上阵杀敌?
申玉冷眼看着这几个人,不用问都知道他们在担心什么!
她不禁怀疑:自己为什么要跟这群人混在一起?
一个赤巾军主帅的儿子--废物,阿斗,不为自家出力,认敌人做师父,还当敌人家跟自己家一样,住的舒服。
一个敌人的儿子--糊涂蛋,小小年纪看着就文不成武不就,脑子也不灵光!
一个村姑--对赤巾军成就大业也不坚定,说起吃穿倒是一套一套的,一说为大业献身就顾左右而言他,心里还装着儿子装着陈家,不能害陈家还不能连累陈家,处处掣肘。
“午饭已经错过了,晚饭还吃不吃?”申玉的肚子也抗议了。
阿飞白了申玉一眼--无知!
天儿白了申玉一眼--想爹爹!
杏儿也白了申玉一眼--啊!!!陈知彦要是死了,不会是自己害的吧?是申玉逼我的呀!可有谁相信啊!他可千万别有事!我怎么和天儿交代!
三个人各回各屋睡觉去了。
谷雨摆好了饭,只有申玉坐下吃。
看谷雨一脸疑惑,申玉鼓着腮帮子道:“她们都没心思吃饭,这也不能浪费了呀!来你也坐下吃!”
谷雨可不敢这么没规矩,转身就跑了。
过了几日,果然传来了消息,胡将军大败被擒。
京城守军程将军被紧急派去接替胡将军。
陈知彦守许州有功,擢升。
申玉得了消息,神清气爽。
杏儿几个倒也松了一口气,陈知彦起码还活着。
陈家无事,胡家却不好了。
胡将军被擒的消息传回京城,胡老夫人立时吐了血!
胡家男子忙着四处求人,打探消息,只怕皇上降罪胡家,女子轮班为老夫人侍疾。
皇宫里还没传出什么消息,苦撑了十日的胡家老夫人就已经撒手人寰了!
胡家原本满门荣耀,老夫人这样品级的诰命原本是要停灵七日下葬的。
可胡将军还在敌营,胡家只怕触怒龙颜,停灵三日就下葬了。
陈家与胡家同是武将世家,陈老夫人于是带着陈夫人天儿和杏儿一起去了胡家,送胡老夫人最后一程。
死生事大,胡家即便在悲痛忧心之下也还是阖府缟素,尽力操办了宴席,宴请众位来客。
天儿十分不明白:“不是说胡将军打了败仗吗?为什么还这么多人来?”
在他小小的心里只觉得将军吃了败仗就该受人唾弃。
杏儿解释道:“胜败常有,胡将军被擒了,可胡家还有子侄。有人就有未来,谁敢说胡家不会再出一位大将军呢?”
申玉补充:“而且皇帝怎么想百官也猜不到,这胡老夫人出殡,按礼皇后要下懿旨的。人们来怕也是有探听消息的心,若今儿个有内侍来,就说明胡家无事,若是内侍不来,胡家怕是麻烦了!”
各家家眷上前瞻仰遗容,陈老夫人发话了:“怀诚还小,就别去了,乔姑娘替他吧。”
申玉和怀诚留在一旁,杏儿跟在陈夫人后面。
祭拜胡老夫人的时候,杏儿往里看了一眼,只见胡老夫人面色安详平和,可嘴唇却有些青紫。
陈老夫人王胡家家眷前走去,杏儿也顾不得多看,跟着过去了。
胡云披麻戴孝,哭的伤心。
杏儿握着她的手,也只能安慰她节哀。
胡云看见杏儿,更伤心了:“乔姐姐......呜呜呜呜......”
胡云身边的弟弟不过七岁,看姐姐哭了,也大哭了起来。
杏儿蹲下身安慰胡云的弟弟,却见胡云弟弟的手腕上有一条微不可见的淡红细线。
她再看胡云手上却没有。
后面又有来祭奠的人,杏儿跟着陈老夫人退了出去。
不多一会儿,宫中内侍来了,皇后特意为胡老夫人写了祭文一篇,还赐了胡家玉如意一柄。
到场的人们心定了,皇上还没厌弃胡家!
胡家人也松了一口气,皇后的人这个时候能出现,就说明胡将军有救了!
陈老夫人岁数大了,祭奠了胡老夫人就要回陈家。
陈夫人留下给胡家夫人帮忙。
杏儿心里有事,也带着天儿陪陈老夫人一起回了。
回家的马车上,杏儿终于把憋在心里的疑问告诉申玉。
申玉拧眉:“你是说胡老夫人中毒了?胡家的孩子也中毒了?”
杏儿也不确定道:“我从前做过医女,按胡大夫的说法,若是中毒之人,死后确实嘴唇黑紫。有一些毒也确实会让血脉凸显,和胡云弟弟一般。”
申玉只见过人死之前和刚死之时什么样,没留意过人死之后什么样。
“一个一品诰命夫人,谁会给她下毒?还有孩子......这么大一座府邸,主人都中毒了不成?什么人能做到这样的事?”
杏儿摇头怀疑自己道:“还有胡云的弟弟,明明手腕有一条线,可胡云没有,莫非不是中毒?是天生的?胡老夫人嘛......确实有老人岁数大了,唇色更深......”
申玉想了想:“下毒总要有个缘由,这别人家宅中的内情,你我也不清楚,如何能想明白?左右胡云没什么事,出事也是她弟弟先出,等等看吧。”
杏儿思考着有没有提醒胡云的可能。
可思来想去,还是没有合适的理由。
自己只是看了一眼,若是冒然和胡云说,只怕胡云以为她信口胡说,她刚没了祖母,自己还去胡说八道,总是不该。
陈老夫人送走了这么一个老姐妹,心情沉重,晚饭就招呼了众人一起吃。
陈夫人压着饭点儿回来了。
一坐下就把陈老夫人走了以后的事说给她听:“娘,胡将军的大儿子在西北,您记得吧?皇上已经下旨让他去西路军,说要派他去诏安起义军。”
陈老夫人颔首:“好事,自己儿子当然要保他爹。”
陈夫人又说:“我瞧着皇后娘娘很是看重胡家,下午又派了内侍去。”
陈老夫人抬眼:“做什么?”
“说是胡家忠君爱国,近来却诸事不顺,赐了灵台山供过的御酒,助他们洗去厄运。”
阿飞嗤笑。
可对上陈夫人不满的眼神,收起了脸上嘲讽的表情。
陈老夫人发问:“去年徐将军殉国,我记得丧仪上皇后娘娘也赐酒了?”
陈夫人早忘了,和如意对视一眼,看如意点头才道:“好像是有这么一件事。娘娘诚心礼佛,赐酒也是好意。”
陈老夫人心里烦乱:“娘娘这几年甚是愿意赐酒......都赐过谁家你可记得?”
陈夫人累了一天,脑子早不动了,她不在意道:“我的娘诶,这我哪儿记得住?大抵是寿辰,新年,冬日,中秋,过节就赐酒吧?前年新年还赐咱们来着!”
说起来陈夫人也叹气了:“诶,咱们家是眼见得失了圣心了,这两年皇宫内侍都来的少了!你瞧胡家,打了败仗,主将都被擒了,皇上也没训斥!可咱们呢?这彦儿可千万不能出岔子!他可是咱们唯一的希望了。”
说着又想起天儿:“怀诚近日练武可用心?祖母和你说,你可要学好了!能帮你爹的可只有你了!你说你,皇后千秋那日怎么还输给了刘家小子?唉,你可要加紧了!”
天儿放下筷子:“祖母,孙儿会努力!”
陈老夫人疲累,看这儿媳妇也惫懒,叹口气不吃了。
杏儿看老夫人累了,而且天儿和阿飞吃的差不多了,就带他们回了平湖居。
杏儿还是想着胡家的事,申玉看她半天不言语,主动道:“要不我去分部问问?看胡家最近有没有什么异常?”
杏儿就想听这句话,立刻道:“那可太感谢你了!你快去!”
申玉无奈去跑了一趟。
三日后,赤巾军分部传来消息:胡家没有异常。
申玉把纸条给杏儿看:“看见了吧?我让他们查了胡家近一个月的人员变动,什么异常也没有!采买厨房都是原先的人,也没有生人住进胡家。可见是你想多了。”
事实摆在眼前,杏儿也只好偃旗息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