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至陈家门口,陈知彦正等在门口。
他扶了自己娘下来,又想扶杏儿下车。
杏儿看陈夫人自陈知彦身后投来不善的目光,自己跳下了车。
陈知彦收回伸了一半的手。
陈夫人问儿子:“你今儿个怎么这么早回来了?”
陈知彦道:“胡大人宴客,衙门里没什么事。”
陈夫人不放心道:“你可给上礼了?”
陈知彦点头:“上了,母亲无需忧心。”
陈夫人看儿子时不时看乔青杏一眼,知道他是有话说,转身进去了。
陈知彦和杏儿并行:“我母亲可为难你了?”
杏儿才明白他等在门口是想给自己主持公道。
“没有。我不惹你娘,她也不主动找我。你不用担心,我自己的事,我自己能处理好。”
陈知彦听着杏儿笃定的口气,确实放心了些。
“我三日后出发。”
杏儿心一沉:“去西路军?”
“你知道了?”陈知彦意外,是阿飞告诉她的?
“刚才在胡家听说的。”
陈知彦问:“还听说了什么?”
他猜想,乔姑娘果然也是担心自己。
“听说胡将军很看好你。”
陈知彦轻蔑一笑:“他们的话都不可信。”
“不可信?”杏儿担忧更甚。
“也不能说不可信,不可全信吧!能官至三品的人,夸一个人未必是真心夸,贬一个人也未必是真心贬。胡将军看着人怎么样?”陈知彦问。
杏儿回想,她坐在最末,没怎么看真切:“看着英武不凡,像是个能打好仗的将军。”
“他可提到出征一事?”
“提到了!他说区区匪徒,乌合之众,不足为惧。”
陈知彦笑不出来了:“这就更不可信了,出征在即,主将如此轻敌,算不得好兆头。”
杏儿心揪得更紧了:“那你遇事躲着些,保住性命为先。”
陈知彦轻笑:“我是去打仗,不是去督战,遇事我正应该勇往直前。而且我等着你是想问我走之前为你做些什么,不是让你给我出主意的。”
杏儿想起胡云说柳小姐不是好惹的,于是说道:“还真有一事。”
陈知彦侧过头看杏儿:“何事?”
杏儿想了想才说:“我今日遇到柳小姐了,她好像对我有些敌意,若是方便,你可否帮我解释清楚,免得再遇上,她为难我。”
陈知彦立刻明白是怎么回事了:“是我连累你了。放心,我这就去同她说明白。”
杏儿觉得这陈知彦相处久了,倒也是个可靠之人。
送了杏儿回房,陈知彦就动身去了柳家。
柳君仪听闻彦哥哥来找她,顾不得梳洗换装就去了正堂。
“彦哥哥,你是来与我辞行的吗?我听说了,圣上钦点你随胡将军出征。”
陈知彦点头:“也算是辞行吧。我确实要走了。”
“也算是......”柳君仪心里狐疑,除了辞行,还有事?是什么事......
陈知彦抱拳道:“柳小姐,我今日来,是想与你说清楚。其实从前我也说过很多次,只是你都不放在心上。”
柳君仪仰头看着陈知彦沉静的脸,心里有些不好的预感:“你想说什么?”
“我想说,多谢你垂青,只是你我殊途,不可能在一起,我的归宿在战场,在西北,而你的家人盼着你平安到老。柳小姐,尊父命寻个良人嫁了吧!我不值得你蹉跎青春。”
柳君仪的心一点一点冷了,她拧眉道:“彦哥哥,我说过我爹一定会同意你我在一起,你为何不愿再等等?”
她又回想起他和乔姑娘并肩前行的画面:“为什么?是因为乔姑娘吗?她到底是你什么人?为何从前你我还能坐在一起谈诗论画,这次回来,你却连一杯茶都不曾与我喝过?还有你看她的眼神,我知道陈伯母有意瞒着我,你告诉我,她究竟是你什么人?”
陈知彦想了一瞬,真诚道:“我也说不清她是我什么人,她救过我,为了救我受了不少苦,我想报答她。”
“那就给她一笔钱,一笔她这辈子都花不完的钱!”
陈知彦摇头:“不是这么简单,我好像已经习惯了她在身边,她若不在,我总觉得缺点儿什么。”
柳君仪违背本心道:“那就纳她做妾。彦哥哥,我不是无知妒妇,男子三妻四妾本是伦常。”
“不!”陈知彦拒绝:“我若是这么干,就是恩将仇报。她不会答应,而且我的孩子也不会答应。”
“你的孩子?”柳君仪糊涂了。
陈知彦知道若是一味的为母隐是说不清楚了。
“乔姑娘不止是我的救命恩人,还是我孩子的母亲。她不是我的远房表妹,那是我母亲为了隐瞒你,胡诌的。”
“什么?”柳君仪气晕了,此刻她只觉得天旋地转:“枉我以为你陈家人口简单,你竟早早有了庶子?”
“是。”陈知彦承认:“已经八岁了。”
柳君仪顺着手边的凳子坐下:“八岁?我......我竟从来不知道!你骗得我好苦啊!”
陈知彦不敢担一个“骗”字。
“柳小姐,我早与你说过,你我不可能,是你不愿意听。我家中之事,我也不是一定要说给你听。毕竟谁家也有不想成为旁人余谈的事。今日我是想与你说明白,乔姑娘是对我而言很重要的人,我不希望你因为我误会她,针对她。从前是我说的不清楚,我向你道歉,我也替我的母亲向你道歉,她不该哄你。今后,你若还愿意与我陈家来往,我陈家一定笑脸相迎,若你不愿再见,我也理解,定不会上门打扰。”
陈知彦自认已经把能说的都说了,他看柳小姐半天没有反应,抱拳离去。
柳君仪呆坐着缓不过劲儿。
自从那年陈知彦救了她,她就认定了陈知彦就是自己一辈子的丈夫!
为了嫁给陈知彦,她和爹娘闹过,绝过食,上过吊,哭更是不知哭了多少回了!
爹娘不允,她就不议亲。
连皇子结亲她都拒了,她明告诉爹娘,若非要她嫁给旁人,那成亲当日,他们见到的只可能是死去的柳君仪!
她想了一千一万种法子嫁给陈知彦,可到头来,原来都是她一厢情愿!
陈知彦从来没想过娶她!
甚至早有了子嗣!
呵!自己算什么?
那乔青杏,连家在何处,父母何人,官居几品都说不出来!
这么一个算不得人的女子,竟是陈知彦“重要的人”!
那自己算什么?
我柳家的脸是这么好丢的?
我爹堂堂正三品吏部尚书,是你说辱没就辱没的?
柳君仪双拳紧攥,浑身发抖。
陈知彦,这口气,我一定要讨回来!
“苍兰!”柳君仪大叫。
站在廊下的苍兰快步跑进来:“小姐,你叫我?”
“给我梳妆。”柳君仪眼角泛红,咬牙切齿道。
“小姐,太阳眼看着要落山了,小姐要去哪儿啊?”
“让你梳妆你就梳妆,敢多嘴?”
苍兰再不敢说话。
陈知彦回家第一件事就是去找杏儿邀功。
杏儿没想到他办事这么利索,笑着给他倒茶:“这么快就回来了?”
陈知彦接过茶杯一饮而尽:“几句话的事儿。原本也早该和她说清楚了。”
“啊?”杏儿不明白怎么原本就该说清楚,一想可能是他们之间有别的要说的吧,也不再细问。
“柳小姐真的不误会我了?她可说了以后不那么敌视我了?”
陈知彦说:“应该是吧?她倒是没说以后,可我说的她应该听明白了。我们俩的事儿说明白了,她自然没有理由敌视你了!你原本就是受我带累,我俩说开了,自然没你什么事儿了!”
杏儿放心了:“辛苦小陈将军了!”
她又把茶杯斟满。
陈知彦很是喜欢两个人同坐饮茶的感觉,要是每次为乔姑娘做点什么都能这么坐着喝茶聊天,他倒是不介意多为她做些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