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知彦说着,转身走出了明晖堂。
杏儿几个人自然跟着他一起走。
管家在陈老夫人的示意下也跟了上去。
往东走到一个拱门处,陈知彦停下脚步转身和几人说道:“这是我住的院子,平湖居。往后你们就住这里。”
说着他看向陈管家:“陈伯,你找几个人把东西两侧的厢房收拾出来,往后他们都住这儿了。”
陈管家惴惴不安,有心劝一劝陈知彦,可一想他在气头上,不如冷静了再说,于是道:“是,少爷。”
陈知彦领杏儿几个进院。
杏儿忧虑道:“你不经你祖母和母亲同意,就留我们住下,是不是不太好?”
“不好?”陈知彦语气淡淡:“怎么个不好?莫非我要让你们流落街头?既然带你们来了,你们就踏实住着,我祖母和母亲那边,我去说,必不叫他们为难你们。”
阿飞离开明晖堂,终于敢大声说话了:“就是!师父,我们大老远跟你来,你可不能撂下我们!”
说着四处转着看。
陈知彦的院子很是简单,虽然名叫平湖居,可里面既没有湖也没有亭,正面一间正房,东西两个厢房,正中间只有一个豁大的四方演武场,两侧摆满了各样兵器。
阿飞转了一圈,对天儿说道:“天儿,你住东边这间,我住西边这间!”
天儿被满目兵器吸引了,他也不在乎住哪间房。
陈知彦对杏儿说:“你住正房。”
杏儿突然有种雀占鸠巢的感觉:“那你住哪儿?”
“我住旁边书房。”
叫了人来收拾屋子的陈管家正进来,听见他们说话主动道:“少爷,西跨院一直空着,不如让乔姑娘姐弟住那里?”
陈知彦摇头:“那儿久不住人了,收拾也要好几天,就这儿吧。也够住。”
陈管家不再置喙,悄悄下去了。
杏儿一来就占了陈知彦的屋子,有些不好意思道:“给你添麻烦了。”
陈知彦愧疚道:“是我该同你道歉,我祖母和母亲素来亲善,今儿个,我也不知道是怎么了,那样说你,你放心,我会同她们说好,以后必不会让你受委屈。”
杏儿坦然一笑:“也算不得什么委屈。她们是你的亲人,自然为你着想。”
陈知彦心里就怕乔姑娘恼了自己的家人,如今听她这么说,放心了很多:“乔姑娘能这么想是你大义,可我母亲她们做的终究是不对,我也不明白她们怎么突然这样,但我保证,我会尽力不让姑娘受委屈。”
杏儿心想自己不过留一段时间,只要少和他母亲祖母接触,也没什么委屈可受,大方道:“为了我让你惹你祖母母亲不快,这样的事我做不出来,也劝你不要如此。”
陈知彦听她话里有些担心的意味,笑道:“放心吧,她们向来疼我,我也有数,不会惹她们生气。你们收拾吧,我出去一趟。”
说着转身出去了。
申玉冷眼旁观,只觉得这陈知彦还算有些担当,看人走了,她靠近杏儿:“这陈家子倒不像个纨绔。”
再怎么说陈知彦也是天儿的爹,杏儿不想申玉这样说孩子的爹:“总不能官家子弟人人都是纨绔啊!”
申玉摇头:“十之**。”
“这陈知彦还行,别的不说,起码知恩图报。”
申玉不相信任何人的话,她只相信自己的眼睛,这陈知彦如何,她还要好好看看。
陈知彦出了平湖居,又进了明晖堂。
陈老夫人正听陈夫人控诉:“这彦儿怎么就让迷了心窍?非要让这乡野女子进门?这女子也真是无礼!让她做妾她还不愿意了!娘,她定是有图谋,不能留她在府里啊!”
陈老夫人见陈知彦进来,挪了挪身子:“你怎么回来了?”
陈知彦行礼,老夫人略摆了摆手。
陈夫人又想开口教训儿子,让老夫人一个眼神止住了。
“孙儿安排乔姑娘和她弟弟住孙儿的院中,怀诚还小,又刚来,也让他住我院中,免得一回来就受母子分离的苦。”
老夫人冷淡道:“你都安排好了,这么多人挤在一个小院子里,怎么?是怕我们害她们不成?”
“孙儿不是这个意思。”
老夫人端起茶杯,饮了口茶:“你放心,怀诚是陈家的孩子,我们盼着他无病无灾,乔姑娘是怀诚的亲娘,我们也不可能害了自己子孙的娘,她们住这府里哪一处,都是安全的。”
陈知彦羞愧道:“孙儿从没有这么想。我让她们住我那儿,是怕她们不懂府里规矩,惹祖母和娘不快。孙儿来,是想问祖母,方才为何那样待乔姑娘?”
陈夫人忍不住了:“你为了个女子来逼问你的祖母和亲娘?我们白养你二十几年了!”
陈老夫人抬手按住陈夫人。
陈夫人又乖乖坐回榻上。
老夫人开口:“你说乔姑娘救了你,此事为真?”
“自然为真。”陈知彦坦然。
“就没有一种可能......她是受人指使,故意让你误以为她救了你,然后顺理成章跟你进府?如今可不太平,我只怕你引狼入室,到时候害了你害了陈家,只怕后悔就晚了。”
陈夫人附和:“对,我也是这个意思!”
陈知彦拧眉:“祖母,母亲,孩儿如今二十多岁了,真心假意还是分得清楚的。说实话,是孩儿一心想让乔姑娘来京,她自己并无此意。”
“她那是欲擒故纵!”陈夫人焦急,这孩子是让人骗了呀!
“母亲听孩儿说,乔姑娘勤劳本分,心地善良,这是我与她相处半年多看出来的。我带她来京,一是报救命之恩,二是......”陈知彦二十好几个男子汉,让他对着自己祖母和母亲承认自己喜欢个姑娘,想一想他还是羞的很!
可他还是硬着头皮道:“二是我钦慕乔姑娘,不想与她分开。”
陈夫人气急了:“你!你钦慕个村姑?为什么?京中这么多世家小姐,哪个不比她有颜色?就......就说府中的丫鬟!哪个不比她长得好?”
陈知彦心中郁闷,他突然发现自己没办法和母亲沟通。
他垂眸道:“孩儿说不清楚,可这是孩儿真实的想法!”
老夫人开口道:“祖母明白了,你希望我们为着她救过你和你喜欢她,不为难她是吗?”
陈知彦道:“是!”
老夫人点点头:“我们方才之所以那样对她,一是担心她来历复杂,对你对咱们家不利,不希望她进门。二是怕她心太大,妄想做你的妻子,因而压一压她。三是怕你本就婚事不顺,现在又有个庶子和乔姑娘,更难婚配。”
陈知彦打断道:“孙儿婚事不顺与乔姑娘无关。”
祖母抬手道:“我知道,这是我们做祖母和亲娘的想得多,你要理解我们当祖母和当娘的心。可你说的确实也有道理。我们不能因为怀疑她就不报这救命之恩了,也不能因为我们让他们母子分离。是祖母想错了,往后就让他们住下,让他们放心的住,你也放心,祖母保证,我和你母亲,不会欺负了他们!”
陈知彦胸中浊气一清,祖母果然还是从前的祖母!
“多谢祖母,是孩儿不孝,这么大了,还让祖母和母亲担忧。”
祖母一脸慈爱:“呵,养儿一百岁,长忧九十九。我和你娘如今唯有你能牵挂,自然想的都是有关你的事。去吧,赶紧去兵部报到,我听闻最近又在招兵,只怕你不得清闲了。”
陈知彦抱拳:“孙儿这就去。”
看陈知彦走了,陈夫人抱怨道:“娘!你怎么答应让那乡野女子留下了?我看她就是个祸患!”
老夫人叹息,我这一辈子可真是,操心了孙儿还要哄儿媳妇!
她给陈夫人倒了杯茶:“你可就这一个儿子!他如今不过是想留个女子在家中,不值当为了她母子离心。不过几个人,咱们还养不起了?”
陈夫人委屈道:“可我怕这女子来历不明,害了咱们呀!”
老夫人一脸轻松:“咱们家有什么值当害的?你我女流之辈,平日里也不与人结仇。”
“那彦儿呢?”
“彦儿更是了,如今他不过是个员外郎,不受重用,害他做什么?”
“那万一有人......”
老夫人累了,打断陈夫人的话:“我早想好了,左右咱们家中没什么可图的。不管她是为了什么,放在咱们眼皮子地下,盯着就是了。现在无凭无据,你怎么说,彦儿都是听不进去的,她若是真有图谋,不怕她不露出马脚,到时候人赃并获,不等你我动手,彦儿自己就赶她出去了!那时候,行不义之举的是她,咱们还是彦儿的好祖母好母亲,那孩子还是咱们陈家的好孩子。咱们不因为他母亲薄待他就够他感激了!”
“那她要是露不出马脚呢?”陈夫人如今不怕这乔姑娘害人了,又担心她不害人!
“那就等着,等到她露马脚。放心回去歇着吧,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别人家没怎么着,你倒吃不下睡不着的!这一上午,我也累了。”
陈夫人犹犹豫豫不想走,可看婆母闭眼靠在榻上,也不好再耽搁婆母休息,悄悄退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