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又说了几件事,这才转到教坊来,梁蔚问他:“昨夜的事,你那可有什么线索?”
梁英抬着双手,扶梁蔚坐回到圈椅上,温声道:“姬大人明面上该查的都查过了,因是发生在后半夜,大多数人都没有不在场的证明,无非都是说自己正在房中睡觉,不曾出过门,所以这事不好办。”
梁蔚倒是耐得住性子,拨了拨佛珠道:“该查的都查过了,还是没线索,那便是这调查的人不对了。”
梁英巴不得取代这姬昌雄在梁蔚心里的位置,可这种事宜缓不宜急,哈腰道:“姬大人到底是愿意为义父尽心的,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梁蔚不紧不慢‘嗯’了一声,目光悠长,“愿意尽心是一回事,能不能干好就是另一回事了,难为你,平日里水火不容得,竟还愿意为他说句话,倒是个有情义的。”
梁蔚心里得意,面上却愈发恭敬起来,“是义父教得好。说到这凶手,小人到是有个办法,那九篆虽尸体烧焦了大半,但仵作已验出,她死前奋力挣扎过,所以指甲缝里有些糊肉。小人想,不若将人都聚集起来,到开合厅一起验验身,谁的身上有伤口,或许便是我们要找的人。此举,无需惊扰到皇上,便算使团到了城中,没伤人命,也透不出什么风声。”
梁英温笑道:“还是你有办法。”眉眼俄而一厉,缠着佛珠的手狠狠捶了一下桌面,抬声道:“在使团进京前,在咱家眼皮子底下闹这一出,委实不把咱家的东厂放在眼中!”
梁英躬身垂首,“陛下万寿将至,西凉来押送贡品的三王子已在城外不远了,估摸着再有几日便能到达,义父,咱们宜早不宜迟。”
梁蔚‘嗯’了一声,吩咐道:“即刻去办吧!要咱家说,西凉人来了才好,上京这坛子浑水才更热闹。日后起了变故,咱家再拨乱反正,皇上对咱家才会更加恩宠。对了,姬昌雄去了,你就留在这教坊,凡有任何风吹草动,务必第一时间报到咱家这来。”
梁英正求之不得,这教坊可是棵摇钱树,那些暗地里的皮肉生意虽然看着不起眼,但只要经营好了,多的是金山银山往自己身上靠,以往姬昌雄那蠢笨货,一味守着义父的规矩,连变通都不会,实在是榆木脑袋。
念及此,更加谦恭道:“义父放心,儿子一定尽心。”顿了顿,又道,“听闻蒋桓已为陆云笙那小贱人求了皇上的恩赦令。”
说起陆云笙那个小贱人,他便气得牙痒。这小贱人仗着长了一张颠倒众生的脸,连义父这种断了根的老物都能蛊惑,早前耳提面命自己不准靠近她,否则定早把她一身软肉含在嘴里尝个遍了。
梁英紧了紧小腹,喉间亦是有些干渴。
梁蔚却摆了摆手,“皇上正念着这位新近宠臣的好,咱家不和他计较这一日长短,况且她的东西我已派人看了不止一遍,那舆图目下是真不在她手上,若将她交给蒋桓,引得陆楷瑞在上京的人来救,对咱家用处还能更大些。”
“还是义父想得周到。”
梁蔚交代完正事,一只脚踏出了房门,忽而转过身来,浑浊的老目骤然变得犀利无比,盯着他道:“给姑娘们验身,这习惯可不好,这一遭你误打误撞立了功,便罢了,待寻到这坊里的同伙,咱家自然既往不咎,可有些女人能沾,有些却沾不得,你可明白?”
梁英心口一跳,垂下头,“小的明白。”
“那便好。”
梁蔚走后,梁英走到屏风后,从柜中取出自己随身带的衣物,打开包袱一角,露出隐藏在内的螺钿栖霞八宝盒来。
轻轻扣动上面的机关,吧嗒,小盒开启。
他望着里面静静躺着的,类似男人下躯根部的木制器物,唇角一勾。
这么多年,自己想来是断不干净这淫邪六根了,他也也没想断。
他入宫晚,那年家中大旱,五个兄弟姐妹中陆续被父母卖掉了三个,他人机灵,知道再这样下去,父母为了活命迟早要卖到他头上,与其选那不知根知底的伢郎,倒不如将自己交托到军中,混好了,也能得个一官半职的。
可谁料到这中间出了岔子,他约着一起参军的同乡瞧他人长得白净,便诓他,做主将他卖给了那些个好男风的贵公子糟践,他历经千辛万苦才逃了出来,却正正碰到了一个老太监。
也是命,及他净身那会儿,岁数已过了十五岁,一个男人该尝到的滋味又都尝到了。
加之,当时行刑时,那老太监故意留了一手.....
说到那老东西,他昳丽的眉心拧出一道折痕来。
他将那截男物握在手中,扬颌长长出了口气,转身出了门。
经行了两处院落,来到一处偏僻的厢房内。
推门入内,屋内一名女子,正颤颤缩在角落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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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合厅内,梁英坐在醉翁椅上慢条斯理饮了口冷茶,冷茶的温度一点点冰透身体后,颊畔的红云这才慢慢落了下去。
言及昨夜坊中有细作混入,命姑娘们当着他的面,全部自褪了衣衫让他查验。
厅上声音渐大,许多姑娘因害怕和羞臊,抱头哭喊起来。
芳蔼看不过去,扎煞着手上前劝道:“都是年纪尚浅的小蹄子,没见过什么世面,再惊吓到中贵人你,不若还是让她们到暗房去,我来查,保管连头发丝也验个清楚。若当真有人身上有抓痕,定逃不脱奴婢的法眼。”
梁英却不卖她的账,斥她道:“这坊里都能杀人了,你还护着这些蹄子们,贱人是要打着才能老实的,不过一堆烂肉而已,都到了这里了,还能再揣在衣中不见天光吗?别废话了,赶紧脱。”
云笙昨晚本就没睡好,又被吹了冷风,胸口发紧,在一旁一直犯恶心,闻听此话,不由一凛。
好在这时,门外锦衣卫到了,隔着门板请人,“中贵人,西面二十里传来轻骑音讯,三王子的车队遭了伏击,贡品失窃,梁公公让小人特来相寻,即刻护您入宫。”
“二十里?”梁英猛然站起身来,出来问向锦衣卫道,“不是还有几日才能到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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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英从教坊离开后,芳蔼也让姑娘们自散了,云笙前脚刚走出开合厅,听到身后有人唤她:“陆姑娘?”
回过头,见来人是名少年,身着黑衫,脚蹬皂靴,朝她微微一笑,露出两排洁白的牙。
“你是?”
来人眨眨眼,行礼道:“蒋府的,姑娘可以叫我郎林,我今儿是奉主子令,特意来接姑娘过府的。”
云笙福了福身,道:“你随我过来吧!我正好要去青梧院,芳蔼姑姑那里该过的文书还是过清楚为好。”
“这个自然,临出门前主子再三交代过的。”这个叫郎林的长随性子活泼,话也多,见云笙人长得美,便自发热络三分,拢了龙袖口说道,“咱们主子性子虽冷,但人确实不错,姑娘今日出了这教坊,日后便都是好日子了。姑娘人长得这般美,再花点心思,抬成个姨娘不成问题,嘿嘿,届时姑娘高升,可莫要忘了小人今日来接你出坊的情分。”
云笙觉得奇怪,这些长随小厮的她以往参宴时也接触过一些,如他这般明着为主子保媒的还是头一个。
想了想,又觉得正常,那蒋桓瞧着一脸肃穆,想来平日里做事也是刻板得很,底下人做起事来战兢,当然想找个能和主子说得上话的,可以时刻周旋着些。
云笙问他道:“我若没记错的话,蒋大人今年二十又一了吧?怎的还未成婚呢?”
说到这个郎林便想叹气,今日临出门前他还同君回打赌,说那教坊司的小娘子人美心善,与他们大人简直是天造地设的一对,虽然身份低了些,但收到府里,当个姨娘使还是可以的。
可君回不过淡淡一笑,“主子的心思,你小子也敢瞎猜,当心扣你月例银子。”
那哪成!
这月例银子可是自己的命根子,他还要攒钱留着给自己娶媳妇呢!
想了想,主子确实不愿意让人管他的事,尤其是婚事。这几年他旁观着,府里也陆续进过几个女子,可大多是为了掩人耳目,接了人进府,好吃好喝伺候几个月,再给了银子远远打发走。
主子不想娶妻,尤其不想娶崔氏女。
所以主子这次和这陆云笙搅合到一起,多半还是做给宫中和崔老夫人看的。
可郎林又想,这做戏归做戏,偶尔弄假成真抬个姨娘进门也好呀!最起码主子每日下差,屋子里还有个点灯暖窝的人。
一想起主子平日里总是孑然一身,郎林鼻子一酸,‘嗳’了一声道:“前些年本来咱们老夫人已经为主子谈了一桩婚事,那小娘子瞧着也愿意得紧,可谁料主子自个儿不想成家。数九寒天的日子,宁可天南地北地四处办差,也不肯回府同那小娘子相处,后来,那小娘子便嫁了别人。又过了几年,主子立功越来越多,便算和崔家分开过了。再然后,这不就到了现在嘛!嘿嘿,咱们锦衣卫的名声越来越不好,上京贵女肯跳咱们这火坑的,不多了。”
君回总说,主子的婚事,他自己另有考量,他们大仇未报,谈这个还太早了,可主子今年都虚岁二十一了,寻常别家的公子,孩子早满地跑了。
他心里着急,这还真应了那句话,皇帝不急太监急。
啊呸!郎林在心里对自己翻了个大白眼,他可不是太监,梁蔚那老东西才是。
云笙点了点头,听他意思,崔老人似乎是想让蒋桓娶崔氏女,唇开合间,想打探的话又咽了下去,‘嗯’了一声道:“蒋大人姿容昳丽,相貌不凡,想来能配得上他的千金定然已在不远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