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笙这才重新坐了回去,点点头,“王爷现下有了姬后支持,总算师出有名,只是后面少不得要和上京打上一阵子,咱们人少,还是韬光养晦得好。”
“可烛兄似乎不懂这个,巴巴上赶着往刀口上撞。”陈牧摇摇头。
瑞王现在攻打上京正缺刀呢!烛天雄就想凑上去,若瑞王当真不管不顾令他做先锋,届时将这点人消耗干净,以后还过个鬼的好日子!
陈牧是真不明白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蠢的人,云笙却明白,话道:“眼看我这头愈发受到王爷信任,他自然焦灼。可他也不想想,王爷看重我可不单单是因他手上这点人,最主要是还有休门岛那三万,虽然公子未必肯出岛,但总会在背后支持我。王爷有心拿休门这点人马来与白起打擂,如何肯轻易就将咱们示于人前。且看吧!待青州成了事,咱们有的是机会做他手里的刀斧。”
这次上京之行,青州也算在瑞王那立了一大功,加上这次的土改新政,招兵是足够了,就看接下来的兵器和钱粮。
“新兵训练的事不急,有我在。虽然我和霍一舟一样没什么实战经验,但兵书自小也读了一些,基本的倒是都行,就是前些日子和罗掌柜商议,这粮草和库里的兵器都不多了,买锻铁、雇民夫、铁匠、机械师都需要银子,良主,你看.....”
云笙自上京回来的路上早想好了,吩咐罗玉去拿舆图。
打开,指着其中一处海岸线道:“我想在这个地方建造个新码头,专门用来供应海贸出行的船只。”
“码头?”陈牧眼睛亮起来,正想问个清楚,门外有人来报,说是顾谦到了。
为了安全起见,陆翊枫是陆家二爷的身份也只有云笙身边少数几个人知道,对外还是以顾谦的身份行走。
“六娘!”一身蔚蓝骑装的青年进门便喊她。
云笙却很淡然,先看了他一眼,笑着点头问好,“哥哥好。”又与一旁叶雪薇递话,“叶家姐姐好。”
打过招呼便低头重新开始研究在何处填土,何处下桩,完全一副大干特干的劲头。
陆翊枫满怀期待等了片刻,见他的六娘并未有单留他的意思,只好先坐下来等待时机,只眼神总忍不住往这边瞟。
云笙激情澎湃说完自己想法,抬头看着众人,“怎么样?”
陈牧眼神亮得惊人,一拍大腿,“好极!大邺自古以来海塞要址便都在南方,北方也有,但不多,且都小,商贸流通起来远逊南方,若当真将青州建成北方最大的海港,便能成为沟通东西,连接南北的咽喉。”
“不止,”云笙兴奋道,“开了海禁,从这里到这里这一段都能建造出来,作为存放货物的滩涂,届时所有经与此的货物咱们都可以抽成。”
想想便觉得带劲,霍一舟和陈牧都高兴地笑出声来。
“只是一样,”陈牧高兴完了郑重道,“这建造海港码头可不是一笔小费用,而且眼下朝廷还乱着,开海禁只怕哪边都不会同意。”
云笙将舆图卷起来,坚决道:“海禁一定要开,我今夜便往幽州去信,将我的想法告知王爷,我以两成干股相送,白花花的银子谁能拒绝?至于建造的成本,我也想好了,让老罗去与各大商行拆借,加上咱们自己家底,总能建造个大致的轮廓出来,余下的慢慢添置便是了。”
霍一舟一边嚼着糍粑一边含糊不清地问:“大通票号可是在岛主名下,咱们通过它操作这一茬,这事在休门那可就瞒不住了。”
这一点云笙确然没想到,左手拿着卷好的舆图轻轻叩击在右掌心,未几,“大通票号咱们不用了,咱们自己和其他票号的商家谈。”
反正以朝廷名义借钱,待事成,补给他们高额的利钱,总归有人愿意冒险的。
罗成贵正好带着刚到的两个儿子过来,甫一进门便听到这么一句,“良主,大通票号乃大邺所有银庄之首,咱们闹得动静这样大想不经过它,怕是不容易。”
罗纲也抱拳道:“父亲说得对,公子一向敏锐,咱们如果通过其他票号商谈拆借事宜,很难不惊动公子,一旦惊动他,岛中七大山主、十二堂主少不得要来分一杯羹,届时良主还是独立不出来。和他们混在一处,只怕这利也分不到多少。”
云笙何尝不知,可她手上的银子不够,少说也要借个几十万两,除了票号,她实在想不到能从其他别的地方筹集到这么多钱。
“要不,我们试试青州的矿山?”罗平建议道。
“万万不可!”罗纲直接否决自己阿弟,“这青州虽暂时交由良主托管,那位也给咱们大人拟了官秩,但总归他还没登上那个位置,这些铁矿铜矿的最是扎眼,朝廷动得,咱们开不得。”
云笙手指在桌面敲了敲,须臾做了决定,重新抬起头,“去取笔墨,我先给师父去封信。”
思来想去还是朝各大票号借款再补交利钱来得更安全和迅捷,可得瞒住宋辰安。
而想瞒得住宋辰安,便只有一个办法,提前告知彭鹤,让他去筹谋这一切,最多也分他干股便是了。
云笙将桌上卷好的舆图重新交还给罗玉,默默地想,一次,她就试这一次,只要这回师父能站在她这头,日后她便敞开心接纳他,绝不再疑心他与宋辰安一处算计她。
关于兴建码头海港有太多的细节需要商榷,他们一直商讨到深夜,云笙实在顶不住了这才挥手让他们各自散去,之后吩咐罗玉守夜,再不许人打搅。
陆翊枫没等到六娘单独与他叙话,心下焦急,可又觉得她刚回来,人定也乏累,便想翌日再说,眼下也跟着众人依依不舍往外走。
到了院外突然想起一事,前两日容夫人向他问起六娘归程,想必是定好了为她去蛊的日子。
终是找到这个借口与六娘单独相处,他兴奋非常,急忙转身回去,却被一旁叶雪薇拦住了,哟了一声道:“没看到人家连正眼都没给你,这么大人了,什么人能喜欢,什么人不能喜欢,自己心里没点数吗?”
陆翊枫正满心欢喜憧憬着见与心上人单独见面,却被人兜头一盆冷水,心情能好得了才怪。
反壁回去道:“我喜欢谁是我的自由,管叶姑娘何事?你若有这个时间不若早早回你的叶家堡,对自己父亲承欢膝下得好,好端端地来干涉我,这又是什么道理?”
叶雪薇气得一跺脚,“榆木疙瘩,你真以为我除了你这提督府便没地方可去了不成?”
陆翊枫毫不示弱,“那你倒是走呀!”
叶雪薇愣了愣,大大的眼睛里都是看傻子一样的神情,“好你个顾谦,真真是不知好歹。这些日子若不是我,你能平平安安将那容夫人从北地带回来?我好好对你,你倒好,蹬鼻子上脸了。要不是比武招亲你赢了我,我堂堂叶家大小姐作甚要守这劳什子的江湖规矩。我告诉你,三日,就三日要么你同我回叶家堡拜堂成亲,要么我将你妹妹是朝廷钦犯的事上报朝廷。”
陆翊枫猛然转过头,目眦欲裂,“什么朝廷钦犯,你胡沁什么?”
叶雪薇抬起下颌高傲道:“那日她和容夫人的谈话我可都听到了,她们可都是前朝余孽,你猜我若将这消息卖给上京,瑞王那头还能不能再师出有名?”
翌日一早,云笙收拾妥当后让人去叫映月和昼迟,她想问问招募暗卫的事办得怎么样了,不曾想没等到映月,容夫人却带着嗡鸣先过来了。
自打上次在酒楼母女二人相认,也过去了数日,可云笙仍不知该如何称呼眼前这人。
“夫人好。”她还是开不了口唤她母亲,决定以‘夫人’二字暂代。
容夫人怔了怔,微微一笑,吩咐一旁的绿竹去给嗡鸣看座。
云笙坐下,掀开衣袖露出小臂上很长一截红印,“翁老可有把握?”
这蛊在她体内呆了太多年,显然已经快与她的身体融为一体了。去上京前她急于摆脱这蛊虫对她的牵制,现在想想,将一件已经与自己血液融为一体的东西活生生逼出体外,只怕自己也要活活脱一层皮。
她目下有些胆怯了。
嗡鸣少见的停顿了片刻,而后才道:“少主只需静静躺三日,三日后这蛊自然便能从你体内祛除了。”
云笙怀疑道:“我记得这蛊有醒蛊和眠蛊之分,我体内原本是一只眠蛊,而后因缘际会苏醒,潜伏加上在我体内游走的时日,已近二十年,老神医却说我只要静静躺三日便好了?你的办法究竟是将这蛊虫重新用药物催眠,还是能彻底拿出体外?”
嗡鸣嘴唇动了动,突然变得有些犹豫,没回她的话,只看向容夫人。
容夫人神色安然,过来握她的手,笑道:“自然是彻底清除。笙儿莫怕,就是睡一觉,睡醒了,你便与常人无意了。”
云笙这一生从未体会过亲人所带来的温暖,听了这两句话却鬼使神差安心下来,轻点了下头,“好,我听您的。”
她回到屋内躺下来,门却在此时从外被撞开了,是映月。
云笙重新坐起来,“来得这么快?”叫她的人还没出城了。
映月抱着剑站在床边,盯着嗡鸣手里的针,皱了皱眉,同云笙道:“你要取蛊这么大的事我自然要回来。”
嗡鸣:“闲杂人等一律回避。”
映月态度坚决,压根无视他,“我偏要在这!”
云笙叹口气,重新躺下来,“老神医不用管她,咱们开始吧!”
云笙喝了嗡鸣配的药,很快便没了知觉。
她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梦中那位同她一般岁数的姑娘竟活了过来,就站在她面前,血色浸染了她的全身,她的表情很是狰狞。
这一次她看清了她的脸,同她有八分相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