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笙回到客栈,仔细盘算着瑞王的话。他的话其实不难理解,无非是想让休门的人做这个炮灰。
青州若能攻下来,瑞王不费一兵一卒,算是他们的投名状,若攻不下来,于他也没什么损失。
而她一旦陷入青州军包围中,站在瑞王立场,根本没有来救她的必要。一来上京刚稳,他不能冒险再派兵出城。二来,这其实是考验休门对他忠诚与否的关键。
俗话说得好,先小人后君子,瑞王倒是没有藏着掖着。
蒋桓沏了盏茶给她,“你没必要允他,现下隆冬,兵困马乏,一旦开春,他与上京势必会再开战,只要再坚持一段时日,瑞王未必不会再派人来寻你。”
云笙握着茶盏,青眉浅锁,“话是这样说,可真到了那个时候我们再出手,休门便似趁火打劫,即便日后真的跟了瑞王,他心里也会有芥蒂,这便违背了我们一开始投诚他的初心。”
见过了瑞王,城外的东西和人也能进城了,吴弼带着义子祝铨也到了客栈,吃过早饭,大家聚在一起商议。
吴弼支持蒋桓的观点,“良主,不行咱们再拖拖,拖到明年开春,瑞王保不齐还要来求咱们。”
云笙转过头看着他道:“那咱们来降幽州又为了什么?而且你如何笃定瑞王就真的这般好脾气,咱们对他拿乔失败,还能让咱们安然离开幽州?”
吴弼不说话了,反倒一旁祝铨眼睛里泄出精光来,“打便打,真拿下青州不比咱们守着休门那块破岛强。”
吴弼皱眉,“大人说话,小孩子别乱插嘴。”
祝铨却对这义父没什么恭敬可言,冷笑道:“也是,大人的世界都是虚伪和冷漠,只管自己眼前利益,根本不会在乎同门死活。”
吴弼在休门是出了名的坏脾气,云笙本以为他怎么也要教训这义子几句,没料到他只是转头看了一眼祝铨,又回过头与云笙对视,神色颇为拘谨和歉意,“良主,小孩子不懂事,您别同他一般见识。”
云笙笑了笑,“无妨!”
这只是个小插曲,人家父子之间的事云笙也不想参与,拿出舆图放在案上,手指顺着它的大致轮廓划了划,“不论梁王或是瑞王谁上位,待腾开了手,休门都是他们第一个要收拾的,所以此时投诚分外紧要,既选择了瑞王,就不能瞻前顾后,一上来就抹了他的面子,谁知道他会不会记恨着,最后来个一网打尽,所以与其等,不如现在主动出击。”
“另一点,一旦降了朝廷,大队人马是绝对不可能再继续留在休门的,依瑞王的谨慎程度,多半会将这四万人马打散。上京不会让咱们踏足,所以青州。”她用指甲敲了敲舆图,“说不定便是瑞王提早给咱们的退路。”
吴弼若有所思,蒋桓却道:“这些都是你的猜测,焉知瑞王不是想借青州军消耗掉你们的人马。”
云笙将舆图卷起来,“自然有这种可能,但可能性不大。咱们离开青州时,青州主力早驰援上京去了,这些瑞王肯定是知道的。他的兵都是正规军,想拿下区区一个青州很容易,没必要为了这么点残兵蟹将拿休门人的命换。他不打青州的原因多半还真是腾不开手,所以此次于休门是个机会。”
“此事太大,属下建议还是上报吧!”吴弼外表粗犷,却粗中有细。
云笙早做好了被掣肘的准备,也只是一笑,“可以。这件事总是要问过公子的,那我等你消息。”
吴弼说好。
云笙想了想又道:“咱们尚需在幽州盘桓些时日,客栈人来人往,进出不大方便,也容易惹人耳目,所以需要尽快购置一处院子。”
吴弼:“位置有要求吗?”
“不用太大,住得下就好,前后两进,安静些,进出要方便,尤其是不能与瑞王府隔出三条街去。”
“这是为何?”
蒋桓接过了话,“咱们于瑞王现下就是一大块肉,他现下忙着应对上京,还吃不下,但到了嘴边的,若连看都看不到,只怕猜忌心要起,毕竟上京那位也正求贤若渴呢!”
“就是这么个道理。”云笙点点头。
吴弼看了一眼蒋桓,目光又转回到云笙脸上,“属下这就去办。”
闲来无事,吃过午饭云笙小憩了片刻,来寻映月,她刚练完功。
“出去逛逛?”她笑着道。
映月不太想出门,她好久没练功了,下午想再巩固下剑法,“有要买的?”
云笙笑她,“女孩子不一定有要买的才逛街,你从来不用胭脂,要不要趁着今日无事一块去看看?”
这次出门除了映月,云笙还带了侍女罗玉。
罗玉也敲边鼓,“映月阿姐天天练功,多闷,走吧!一起去转转。”
“那好吧!”映月拿上剑,但脸上很是不情愿。
可对云笙主仆来说,有了映月这个高手护卫,她们出门才更有安全感。
姑娘家出门,就像云笙说的,即便不缺东西也能大包小包买许多,她们身后跟着休门的人,专门帮她们提东西。
后来越买越多,眼看着要提不动了,云笙笑着让他们回去,“先把吃的拿回去给大伙分分。”
两人一听这话都咧开了嘴,多少年没踏足中土了,这些好吃的好玩的,简直像在他们心里挠痒痒,片刻也不想等了,正愁怎么早点回去掀摆给相好的听呢!
听令离开,云笙一直看着他们消失在街角,这才转过身,拉着二人往一旁粮店走去。
她们接连逛了五六家粮店,终于选定了一家。
“良主,咱们这是要买粮?”罗玉不明白,“岛里粮食还多着呢!”
“以后你就知道了。”
云笙先是将从几家踅摸来的米粒子放在一起细细比较了一遍,确信这家粮油铺子米质更好,更齐全。
老板迎了上来,应当鲜少见小娘子来买米,一时觉得新鲜,凑过来问:“几位小娘子可是要买粮?”
云笙直起身子,目光扫了一眼屋内,“这些怕是不够。”
那老板一听,心里犯了嘀咕,莫不是今日遇到了大主顾。他早便听说幽州军内的军需官会微服下来收购军粮,为的是避上京的耳目,只是前几次都没到他铺子里。
这次莫不是更谨慎,特意遣了自家家眷过来采买。
打仗呢!生意不好,老板想抓住这个机会,腆笑道:“那要看小娘子诚不诚心了。小人这粮油店虽不是幽州最大的,却是品质最好,最讲诚信的,只要出得起价,要多少有多少。”这姑娘看着面生,后宅女眷想来也知道不了多少军中事,忽悠着卖个高价,那军需官还能指责自己婆娘不成?
云笙拿手指捻了捻米粒,颗颗饱满,晶莹剔透,看得出来幽州这几年民生这一块经营得确实不错。
“上等的精米、糙米、粟米目下都是什么行情?”
时下行军打仗,军队多采买的是粟米,因为这种携带方便,可以存放很久,野外时稍加一点盐巴和野菜就能有很强的果腹感,可也有缺点,就是饿得更快,所以如果有条件的话,最好糙米和粟米和着用。
当然如果上将能搞到更多军费,和着精米更好,可这就得是天价了。
老板转了转眼珠,报上三个价格给她,试探道:“小姐打算要多少?”
云笙不慌不忙,“你这里这点怕是不够。”
老板吓了一跳,这里可足足近五百旦粮食,云笙紧接着道:“最少两千旦。”
粮老板仿佛已经看到雪白的银子在向他招手了,“小姐当真要这么多?”
云笙拿出大通钱庄的票据给他,“幽州可以承兑吧?”
“自然自然!”粮老板喜笑颜开。这样大额的银票,又一下子采买这么多,他更加确信自己之前的猜测是正确的。
“小姐请随我来。”
将人引到后院,打开粮仓,果见满满三大缸存粮,他实话实说道:“我这里就剩这么多,小姐若是觉得不够,我可以再去朋友的店铺腾挪些来,但这价格嘛!就。”
云笙明白,“可以,你照着方才报价再上涨半成,五日之内只要将粮食凑够了就行,但有一样,三种米我都要,你按照比例给我和好,且品质与这里的一致,不可有丝毫差距,我会派人过来验货,再付余下的款银。”
粮老板欺她脸生,方才报价本就比市面上高了一成,他这里粮食不过五百旦,如今剩下的一千五百旦可以再高出半成,他甚至都不用出幽州集粮,直接可以在西市的低价买回来再卖给她。
想想,又是一笔横财!
粮老板笑得见牙不见眼,“得嘞!小姐放心,只要定钱给够了,五日内保管将三种米给您集齐全了,只是有一点,这粮食给您送到哪?”
“不急!先在你这放着,仓储等费用我照付,待出城时再来同你要。”
“出....出城?”粮老板脸色变了,他本以为云笙是哪个军需官的家眷,这才敢大着胆子同她谈生意,可若是外来的采买户....
“小姐,不是小人不想卖给你,实在是战时呢!这粮食它紧俏,若在这城内小人尚有法子给你送去,出城,没有幽州军的军需单子,这粮食它...它出不了城呀!”
云笙将最后一张银票按到他手上,“这个我自然知道的,您只管张罗,最晚十日,我一定叫人来取,若到时候无人过来取货,老板接着二次售卖便是。”
那敢情好!左右对自己也没损失,粮老板也不纠结了,“那我等着小姐的人莅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