剜雷一路疾驰。
起先林雪痕选的是小路,官道虽然宽阔平坦,但她怕路上设有埋伏,只敢往偏僻的小路上走,谁想到小路上也甚是拥堵,到处都是拖拉着家具物什的车马,一同出行的人太多,都挨挨挤挤地堆在路上,前进后退都不能,很多脾气爆的便产生了争吵,后来干脆动了手,在道上打得不可开交。
林雪痕小心地绕过这些狼藉,注意到现在出行的几乎都是一大家子、一大家子的,看规模像是家族搬迁,多数人衣着华丽,前呼后拥的都是仆婢,少数衣衫简陋地窝在角落里,鹌鹑一样缩着脖子,看那些老爷们互殴都躲得远远的,压根儿不敢往前凑。
这些人应当都是从瞳安城里逃出来的,有时间收拾衣物细软,说明城内的情况虽没有多紧迫,但也绝不安定了。
她想到这里,干脆放弃了从小道走,直接策马上了官道,往瞳安城的方向而去。
可能大家都觉得官道会拥堵,不约而同选了从小道走,反而让官道清净了不少。
路上虽然还能见到不少车马,但都秩序井然,一辆跟着一辆通过,没有加塞挤攘的现象发生,驾车的小厮们脸上还有些迷茫和慌乱,手里的鞭子却挥得稳,将马车赶得平顺,一点都没有颠到里面的主人及其家眷。
抵达帝都城门时,城内还有少数的民众在排队出城,守城的卫兵正在一一核对主人家上报的人数。
出城的人太多,进城的几乎没有,林雪痕打马绕到门边,正准备进门,却忽然发现门旁的布告栏里贴着一张通缉令。
隔得不算太近,她一时没注意到通缉令上的内容,一瞥上面的画像,心内就是咯噔一下。
那赫然就是她的画像。
画像上的人描述的非常细致,五官眉眼,甚至连眼神都画得极传神,可见作画的人对她十分熟悉。
但看线条笔锋,又不像是出自陛下之手。
林雪痕有些怔然,就这么一愣神的功夫,守城的卫兵已然发现了她的异常,厉声喝问道:“你是何人?现在入城要下马接受检查!”
高声呼和引来了其他的卫兵,此时再也掉头不得,林雪痕只能硬着头皮强行冲岗,她紧夹了一下剜雷的腹部,马儿吃痛,长嘶一声,扬起前蹄踹翻两个要围上来的人,直接冲进了城里。
此时瞳安城内的街道上已经见不到什么人了,地上狼藉一片,到处都是未来得及收拾的杂物和翻倒的摊贩,剜雷在街上横冲直撞,将本就杂乱的街道弄得更加脏乱。
追兵的声音响彻于耳,剜雷慌不择路,奔进了一条不知名的小巷子里。
这条巷子像是新开辟出来的,又或许是以前就有的,林雪痕并不熟识,为了躲避追兵,她只能由着剜雷肆意逃窜。
巷子不算短,里面曲路纵横,却也终是要跑到尽头的。前方没路了,剜雷被迫停在一堵墙前,前蹄不安的在地上刨动。
连马儿都感受到了不安,林雪痕就更是察觉了这条巷子的诡异。
它太安静了。
安静到这明明满是住宅的巷陌里却没有一声犬吠,甚至连一声低弱的虫鸣都没有。
万籁俱寂,仿若死地。
后方没有人再追来,不代表眼下就是安全的。
林雪痕张望着,耳边忽然传来木栓被打开的声音。
“咔啦-”
巷子里的某一户人家打开了门,跑出几个身着深绿色短打的家丁。
虽是家丁装扮,但是人人手上拿着小型重弩,手臂上还装着一篓子铁箭,箭头呈十字形,尖端有做得极其精巧的尖刺钩花,寒光闪闪,锋锐无比。
光看一眼就能猜到,这东西只要扎进皮、肉里,立时就能刺破大血管,流血而死不过是顷刻间的事情。
林雪痕凝了一下眸,眼中闪出一抹冷厉。
这种小型重弩她再熟悉不过了。
这种东西在樾国常见,因为杀伤力巨大,怕平日使用时误伤到普通人,所以才在经过改良后特意下达指令,民间只准许猎户使用。而这种尖端钩花的弩机,更是只有在围猎大型动物的时候才会派得上用场。
她一个普通人,何德何能享受虎、豹、熊才能享受的待遇?
也不知道是谁恨她如斯,不惜和敌国联手,也要取她性命。
答案很快就出来了。
敞开的门扉里最后走出来了一个男人,他穿着一身宽大的衣袍,脸被层层叠叠的长条白布包裹得严实,只露出一双阴鸷的眼睛。
看不清面容,林雪痕却还是第一时间就认出了他。
--只因这个人的身形实在太熟稔,熟到他即使化成了灰,林雪痕也能从一堆砂砾里将他挑出来。
--弥牟索檀。
这个曾经像噩梦一样重压在她心头的人,今日再见,居然是这样一番光景。
男人的脊背微微佝偻着,脸上紧缠的白布里隐隐沁出些微弱的红色,像是受了什么伤。
林雪痕有些意外,照说这人已经痴傻,又被陛下留在葉庭,他这伤,究竟是怎么来的?
难道宫千落已经出了意外?
想到会有这样的可能性,林雪痕心中一慌,就要打马冲出巷子,但是转眼一扫到男人的眼睛,她又重新冷静下来。
痴傻的人不会有这样一双如鹰隼般的眼眸,何况那目光里盛满了怨毒,恨不得将面前的人生吞活剥了,连骨头都嚼干净,一点渣都不留。
难道他先前所表现出来的痴傻,都是装出来的吗?
“林雪痕。”男人忽而开口叫她,声音喑哑难听,像是在铁水里泡过一般,侵蚀得耳膜生痛。
林雪痕下意识地捂住耳朵,怕惊了马,她又忙不迭的去捂剜雷竖起来的马耳。
见到她嫌弃的动作,弥牟索檀的眼睛里几乎要喷出火!但脸上裹满了棉布,说话并不方便,男人咬牙切齿:“你为什么还活着?”
为什么还活着?
这次的疫症死了那么多人,前一批去圈疫的人一个都没有活着回来,为什么你还活着?
忌恨心吞噬了男人的理智,以至于他忽视掉了林雪痕现在的模样,满心满眼都只能看得到她还活着这个事实。
她活着,宫千落的心就只会留在她身上,眸光也追随着她的身影移动。
她活着,自己就注定没有再走进女帝心里的机会,哪怕是再用下三滥的手段,也插、不进去了。
之前因为魂魄不全无法苏醒而陷入沉睡的时候,弥牟索檀多少是有点模糊意识的。
他眼睁睁看着宫千落的心一点点向林雪痕靠近、倾斜,最后一头深扎进去,却无力阻止,只能焦心如焚的等待。
他在看似安稳的沉睡中怨恨了好几年,谋划了好几年,一经苏醒,很快就找准了自己的定位,选择了最能稳住自身形式的方式。
--装傻。
他太了解宫千落了。
纵使“锁梦魂”的影响已经微乎其微,宫千落对自己不再留情,但看在弥牟一家对烬国的贡献上,她也不会硬起心肠,
将一个傻子驱逐出宫,交由家人安置。
这样的举动,多少会寒了朝上那些大臣的心。
若是跟着先帝亲征而身死的“忠臣”都只能换来一个兔死狗烹的结局,谁还肯真心侍奉君主?
他只要还顶着皇夫这个名头一天,一日不清醒,一日没有犯下大错,宫千落都不可能将他赶离身侧。
只要他还能留在宫千落身边,就还有机会。
若是运气再好一点,林雪痕出了意外,那他的机会就更大了。
男人心里的算盘珠子拨得“噼啪”响,前半段也算是赌对了,宫千落确实没有将他赶回家,甚至还专门在葉庭里给他留了一
间宫殿,供他日常居住。
但这还远远不够。
他的心一直是贪婪的,不仅要女帝的身心,还要女帝心甘情愿捧他登上帝位!
江山到底该是男人来坐!
怪只怪宫墨台没有亲子,迫不得已才扶持了膝下唯一一个女儿坐上皇位。
虽然也正是因为宫千落的女子身份,他才能钻了空子当上皇夫。
打江山这种繁重吃苦的事应该男人来干,女人只要相夫教子,在男人身后享享清福就很好了。日后等宫千落生下他的儿子,他也会优先考虑将那孩子立为太子的。
想法是很美好。若是以前,在“锁梦魂”效果的影响下,宫千落或许会按照计划一步步走,但是现在.....
装傻的弊端也在此时出现,先不说有没有哪个国家的君主会选个傻子,宫千落也只将他当成一个孩童,除了定期抽一点时间敷衍的陪他放放纸鸢、做做孩童之间常玩的游戏外,日常几乎是不与他见面的。
他们同居于葉庭,能相处的时间却少得可怜。
弥牟索檀甚至不敢像孩童那样去向大人索求,因为有很多次,他试图向宫千落靠近一些的时候,明显从她脸上看到了不悦的神色。
那丝不悦出现的非常短暂,几乎是一闪而过,但就是被弥牟索檀给捕捉到了,这也深深伤害了他作为一个男人的自尊心。
已经指定了婚事,即将要娶进家门的媳妇说跑就跑,任谁能咽得下这口气?
他咽不下,所以要抓紧时间采取行动,让生米赶紧炊成熟饭。
只有吃下肚的东西,才不会担心它跑掉。
后发的计划也在一点点的进行,弥牟索檀坚信,他能找到宫千落对自己防备没那么重的时候,只要找准时机,再用点手段,一举撬开她的心防是十拿九稳的事情。
他没想到的是,那个阴魂不散的林雪痕会活着从樾国回来。
当然,现在的林雪痕见到他也没有好心情。
今时不同往日,她和宫千落的关系有了实质性的进展,得到了心上人的回应,她再也不是那个只能捧着碎掉的心脏默默流泪的可怜人了。
强烈的占有欲盘踞在脑子里,同样的,让林雪痕也恨不得将眼前这个碍事的男人给撕裂。
在表白心迹之后,她的语澈,从身到心,都只属于她一个人,半点都让不得。
“有这么讶异吗?弥牟索檀。”不再叫他皇夫,林雪痕凝着男人的眸子,似乎是想透过那双眼睛,看到他的内心深处去。“我不仅不会死,我还会和语澈好好的在一起,共守百年,同葬于寝。”
这番话深深刺激到了弥牟索檀。
反观他和宫千落之间的“感情”,本来就是一场骗局,何谈共守百年,又何谈共葬于寝?
“我杀了你!”气到极致,弥牟索檀再也顾不上脸上的伤,手中扳机一扣,重弩里的箭矢射出,爆发的后坐力猛弹了一下他的右手的虎口,崩裂皮肤,流出了血。
林雪痕在听到风声的时候就侧身挥剑,毫不费力地挡开了那只朝她射来的钩花箭矢。
箭矢被击得偏移,“咻”一声钉在了身后宽阔的巷壁上,深深扎进墙里,灰色的砖石粉末扑簌簌的往下掉。
一击失手,林雪痕深谙守不如攻的道理,不待弥牟索檀发出第二箭,她急速踏步扬剑劈了上来。
白晃晃的剑光刺痛了眼睛,迎面的风声剧烈,剑刃毫无顾忌的正面劈砍,避无可避!
危急关头,弥牟索檀拉过旁边还在发怔的人,将他充做了临时的挡箭牌。
那人先是没反应过来林雪痕出剑,再是没反应过来被弥牟索檀当了靶子,等他真正反应过来的时候,脑袋正中已经多了一条凹槽。
颅骨何其坚硬,居然被林雪痕单手一剑给劈开了大半!
鲜红热烈的血混合着白色的脑浆暖融融地流出来,大开的颅骨中,能看见软乎的脑子还在微微颤动,像要下锅煮沸的猪脑子般,滑腻腻,白润润,糯叽叽。
浓烈的血腥气顿时弥漫开,弥牟索檀心有余悸地后退几步,将手里已经死透的男人猛推向前。
许是杀、人已经杀到麻木了,对于这个普通人的死,林雪痕的内心没有一点波澜,甚至脑袋里叫嚣的都是兴奋,兴奋的手腕都不可抑制的微微颤抖,只想手中的剑能再长再重一些,这样才能横扫尽巷陌里所有挡路的人。
她偏了一下脑袋,嘴角都因为兴奋而不可抑制的微微上扬,只是露出的笑容却并不和善,反而带着嗜血的欲、望。
一个笑容,惹得在场的所有人都不自禁的汗毛直立。
弥牟索檀也是在这时才发现了她的异常,目光怔怔望着她额上莫名冒出来的角,手掌紧攥成拳。
这...到底是个什么怪物!
他的惊愕太直观,即使满脸都是裹缠的布,也能从眼睛里投射出来。
空气中忽然飘出了一丝淡淡的腥臭味道。
林雪痕蹙眉,鼻尖微耸,轻嗅。
这味道虽然浅淡,但却是直冲脑海的,像是已经臭掉的肉正被放在太阳下暴晒,吸引来无数的苍蝇振翅围绕,都激动的搓搓手,迫不及待要趴伏上去大快朵颐。
林雪痕的耳边甚至听到了苍蝇振翅时发出的“嗡嗡”声。
她看向弥牟索檀的脸,思索一阵,笃定地问道:“发生了什么事,你受了很严重的伤?还伤到了脸?”
这个问题无疑是在弥牟索檀已经千疮百孔的心上又扎了几刀。
男人连强装出来的气度都裂了,情绪几乎是瞬间就转到了气急败坏上。
怪只怪林雪痕精准地才中了他的痛脚。
--他的脸被高温炙烤坏了。
宫里走水,好几座殿阁都受到牵连,火势燃得太大。他当时又因为和龙灏的事情被随意丢在一处宫殿里等待女帝处置,
根本没有办法逃走。
等到再被人发现的时候,弥牟索檀已经被浓烟呛的只有进气没有出气了。
救出来后,奇迹般的,男人身上没有受什么伤,唯独这张脸变得稀烂。
只因事发时,他紧贴着殿门呼救,火势大起来后被浓烟呛晕了过去,没得及逃开,殿门下段包着的铁质部分传热,高温将他的脸烤掉了一层皮,损毁得非常厉害。
原本因着这伤,他也是不适合出来要卧床修养的,但是听说右相怕洛楚尧那边出变故,又专门派了人到城门口去堵林雪痕,势必要阻止她进城见女帝时,他硬是忍着痛从床上爬起来,哀求着来了。
不仅来了,他还私底下找龙灏借了人和武器,力求一击即中,在这里将林雪痕置于死地。
毕竟,他已经不受宫千落待见,脸又毁了,更不可能得到女帝的垂青,唯有弄死她心爱的人,才能勉强扳回一局。
就算他与宫千落注定不能在一起,他也要她的心中留下不可填补的缺憾!
额上浮出一颗颗的汗珠。
不知是因为脸上破开的伤口黏在纱布上引起的疼痛还是心内压不住的怒火在作怪,弥牟索檀扯着嘴角笑了笑,白布下露出的牙齿都带着恨意。
却终是承认了。“对啊,宫内走水,我的脸烧坏了。”
林雪痕一怔,无心再询问他的脸,只追问道:“哪个殿阁走水?语澈没事吧?”
男人的眼珠僵硬地转了一下,直勾勾盯着林雪痕,见她面上的急切掺不得半点假,心中更是燃起熊熊忮火。“想知道?求我啊...”他“嘿嘿”笑着,又补充道:“现在你进不去宫里,而我是刚从宫里出来的人,你想知道语澈有没有受伤。可以,跪下来,给我端端正正磕几个头,再从我胯、下钻过去,我就告诉你。”
林雪痕眯了眯眼,知晓这男人只是想羞辱她,自己即使做到这些他也不会告知实情的。与其在这里浪费时间,还不如她自己去寻找答案。
懒得和他周旋,林雪痕足下一点提气纵深踏上墙壁,瞬时大半个身子已经跃了上去,即将翻过墙头。
墙外应是大道,瞳安城内通往皇宫的几条道路她还算熟,此刻赶去宫门处应还不算晚。
“咻”一声。
不知是谁扣动了手中的重弩,一只黧黑的箭矢疾驰而来,林雪痕跃动如鹞的身姿在空中硬生生转了个方向。
腰侧风声一紧,箭矢飞过墙头,掉到另一边去了。
随即她整个人失去重心,狠狠从空中跌落。
落地时,她翻滚一圈卸了力道,站直身子猛然奔起,大刀阔斧朝前几步,在众人都没反应过来之时,以剑为斧,大开大
合,杀意沸腾!
迎面时剑刃已经连劈几下,转眼间杀掉了两个手持重弩的男人,血溅了她一脸都来不及擦,温热的液体粘在脸上,鼻尖嗅到并不好闻的血腥味。
她如杀戮机器一样不要命地舍身奔袭,速度快若闪电,如光的剑刃劈砍来时衬出她的脸,冷漠如提线木偶,仿佛只要操纵者轻轻挥动手里纤细透明的丝线,就能指使着她除掉面前所有的阻碍。
不需灌注任何情感,也不会生出些微怜悯,任凭杀戮的丝线生长牵扯,毫无保留地出手。
弩毕竟是中程攻击武器,若是目标处于行动不便的状态时还好,瞄准之后再偷袭,几乎是一击一个准。但是在面对飘忽难定,闪现难捉的目标时,弩机就只是一个沉重的拖累罢了。
“啊!!”
又有一个人被利剑削断了手腕,重弩和他瞬间失去血色的手一起掉了下来,砸在地上发出一声闷响。
那人因为剧烈的疼痛而倒下去,林雪痕视如不见,径直从他身上踩过,将那男人的肋骨踩断好几根,痛得那人连哀嚎都
发不出了,只能瑟缩在地上,呜呜咽咽地哼唧。
弥牟索檀躲在人群后,看着林雪痕的剑势如破竹,将前面的人都劈翻砍倒,忍无可忍,终于从身旁人的腰间抽、出一把剑,嘶吼着迎了上去。
他也是正儿八经上过战场的人,也曾戴盔束甲面对过敌人的千军万马,流星飒沓,滚滚黄沙蒙住双眼也未退缩。他也是一身铮铮铁骨,是肯为烬国百姓洒热血、抛头颅的好男儿!
“铮-”
两剑相撞,火花迸射,光亮如镜的剑身映照出二人此刻的模样。
层层包裹的白布里藏着男人咬牙切齿的溃烂面容,而另一个,虽面如古井无波,手上却不失狠辣。
林雪痕的剑招快而稳,现在也不讲究什么路数,出手随心。往往在男人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招式忽然就变了,前刺转为挑击,剑身锋而韧,灵活而准确,如一尾润滑的游鱼,在水中恣意的舒展自己的流线身躯,身虽小,却势无可阻。
剑剑剜肉,血溅飞蓬。
男人没多久就败下阵来,他捂住手臂上的伤口,任血液流到握持的剑上,无声滴落在地。
“呵。”弥牟索檀垂着眼,他的脸烂了,失去了宣泄情绪的窗口,喉咙里发出的笑声喑哑如恶鬼,他“呵呵呵,哈哈哈”地笑了一阵才抬起头,用一双怨忮无比的眼眸死死盯着林雪痕。
“就算你现在赶去,也救不了她。”
话音一落,冰凉的剑尖已经触上了他的咽喉。
弥牟索檀艰难地咽了口唾沫,喉结上下滚动着,感觉到了逼、人的压迫感。他强自保持着镇定,开口继续说:“就凭你一个人,是绝对抵抗不了樾国和帝国联手的军、队的!”
林雪痕的眸子一缩,再不给他机会,手腕翻转,极轻地挥了一下。
弥牟索檀的咽喉立刻破开一条口子,殷红的血争先恐后的往外涌。
冰凉的空气不断从伤口里钻进来,弥牟索檀死死捂住伤口,他看着林雪痕匆匆转身的慌乱背影,知道自己虽然在过去输了那么多,但在这一刻,他赢了。
技不如人被杀,他没有怨言。
可惜的是,他无法亲眼看到这对狗女女死在一起的场景了。
千军之中,被人用刀斧分、尸,血水蜿蜒的景象,一定很美吧?
“嗬...”他想笑,然而喉咙像个破烂的风箱,发出的声音很是渗人。
震动让咽喉的伤口破裂得更大,血疯了一样朝外喷,身体里的热量似乎正随着血液一起往外走,他只觉得浑身冰冷,脑子都快冻住了。
“驾!”
耳边传来一声带着怒意地嘶吼,一道枣红色的身影载着人飞驰出去,钉了铁掌的马蹄“哒哒哒哒”猛烈敲击地面,发出的声响震得人耳膜疼。
没有人敢再拦着她了,还活着的人纷纷丢掉手里的重弩,惜命地缩着身子往墙角躲。
身体的力量倾泻殆尽,弥牟索檀再也维持不了站立的姿势,轰然倒在地上。
他睁着眼睛,看着那匹越跑越远的马,绷紧的嘴角扯出了一个布满疼痛的笑容。
【快一点...】
【...再跑快一点啊!林雪痕。这样,你就还有机会,给她收尸。】
他整个人翻过来,呈大字型仰面躺着,喉咙还在往外冒血,已经丧失了痛感,他晕晕乎乎的,眼前一阵阵发黑。
我曾经是喜欢你的,语澈。
他已经无法说话,心里的那张嘴却一刻都没有停过。
可你不该背叛我。
在这世上,哪个男人能接受得了自己喜欢的女人背叛自己呢?
所以,你落得这个下场,一点都不冤枉。
他想着想着,嘴角的笑容又扩大了些。
下辈子吧。
下辈子,等我们再遇见时,我就不计前嫌..和你再续这段未尽的缘分。
似乎已经幻想到了下辈子两人相遇的场景,弥牟索檀深吸了自己此生最后的一口气,缓慢地吐出。
待我再遇见你时,我会多分给你一点爱,不会再让别人有机可趁。
笑容凝固在此刻,男人隐藏在棉布下的肌肉因为失去了大量的血液而显得有些灰白,但是那张僵硬的嘴角一直都保持着上翘的弧度,没有放下来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