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CE公司高楼层。
“黄总,刚收到绯云的邮件,他已从W公司手中买回那几个受争议的人物版权。”
距离昨天午后,到医院里探访住院中的绯云,不过24小时,这件事便由他自己解决了?
助理又说:“且刚刚他在微博上把这件事一五一十坦白说出,包括人物的设计差异、以前与W公司的合作内容甚至合同条款、这次我司周边设计的具体情况都公开来。”
手脚真快。本来昨天探访时,助理还悄悄拍下他住院的细节,想着让几个小透明帐号发布出来,激起他那些粉丝对W公司的讨伐,坚壁清野才能加强捆绑。
再来:“在邮件和微博上都对我们表了忠心。”
黄总悠悠地喝了口茶,没抓手,控制成本时总让人没有万全把握啊。对助理说:“回个邮件,祝他早日康复,说我们都期待他更多创作;转发他的微博,表示紧密合作。”
医院里。
按着虹姐一名律师朋友的建议,楚非昀发完邮件后,气鼓鼓躺回病床上。
该死的三年“排他性条款”,20万买个教训,呜呜……
连秦风要喂他吃水果,也爱理不理。
见他半天不张嘴,秦风干脆把切好的水果一块块吃掉,边吃还边说:“这苹果好甜啊,宝贝真的不来一块?”
来来来个毛啊,二十万,能堆成山那么高了好吗!现在吃仙桃都没味道。
楚非昀用力揪着床边的扶手,把自己翻了个身,转到另一边去,装睡不看他。
可没过多久,总感觉有人动了自己,他睁眼微微抬头一看:秦风提着他一条腿,为他在两腿之间夹上个软枕。
见此,他两手抓着自己那根瘦得像竹子似的大腿,猛地从秦风手里抢回来,发着脾气:“别碰我!”
怕他伤到自己、赶紧放手,秦风也无奈,这不是怕他压伤皮肤才帮他垫着么。
秦风等了一会,大宝贝该消气了吧?
静悄悄绕过去,以为他睡着,正想偷偷亲一口,下嘴之际,这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刷”地睁开,目光恼怒至极。
秦风嘴边刚攒出个讨好的笑,被男孩一抱枕拍扁在脸上。
楚非昀猛推着床护栏,把自己放平,但秦风马上再次把头凑上去;
男孩只能再费力拉着另一侧,又想翻另一边去,刚等他使劲翻完,秦风又过来了……
如此两遍,彻底没力气的楚非昀“嗷——”地大叫一声,用被子死死地蒙着头,任秦风怎么扯都不肯放开。
男人怕闷久了把他闷坏,只好哄着:“放开,送你一件礼物。”
被子里闷闷的传来:“什么礼物?”
“情人节礼物,你看看喜不喜欢?”他们的对表。
被子里又传来又轻又闷的一声“不喜欢,过什么情人节,现在都几月几号了。不开心!”
被拒得清清爽爽……
他不是心疼钱么,男人灵光一现:“二十万现金,堆满这桌子。”
哪壶不开提哪壶!
秦风忙又轻拍又哄:“那你想要什么,我立即让人送来。”
“呜哇——”男孩哭得更大声。
男人急得没啥办法,只能一下又一下扯着他蒙头的被子,以免他再次呼吸不畅。扯着扯着终于把被子扯松。
“我想好了!”被子下露出男孩那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居然满盛着期待:“彩票。”
秦风莫名其妙:“什么彩票?”
“礼物,我要彩票。”
“啊?”
“意外丢的财,就要意外来财。”男孩猛地掀开被子,甚至把宽阔病号服的一角也带得飞起来,露出薄软的腹部,“我们去买彩票!”
“买了就能中奖似的,要是不中,岂不是更失望?”秦风帮他掖好衣服,还是立即表示要去帮他买回来。
他欣慰于男孩对自己坦率,虽然天马行空,任性也是重要的情感连接。
他愿男孩毫不客气地入侵他的世界,不愿男孩待之以礼。
像除夕那晚上,男孩满怀悲凉、独自转着轮椅进入卧室、又紧紧关上门,宁愿躲起来也不愿意向他倾诉,他怕了。
“你咋知道不中,知道什么叫‘上帝给你关一堵门就一扇窗不’。”男孩很坚持。
“今天降温,你别出去,把号码发给我。”
“不行,我自己去买才能中,毕竟是我破财消灾,又不是你。”某些奇怪的信念感。
说来说去,不过是大宝贝嫌躺得闷了呗。
刚半小时前打完点滴。连着几日治疗后,秦风仔细看了看他脸色好了很多,的确可以尝试着出房间活动一下。
楚非昀见他没有反对的意思,立即喜滋滋地握着电动床的控制器,把床头调高。
“悠着点儿,别一下子起猛了。”万一低血压又得晕好久,男人连忙帮他慢慢升起。
又为他细如竹竿的双腿换上厚运动裤、穿上袜子,让他自己慢慢换了上衣,扶他慢慢坐直后、抱他坐上轮椅,再蹲跪在他前面,为他变形的双脚套上鞋子。
前几日,楚非昀还不敢让秦风察看他的状况:“才不要你照顾,我又不是没手。”
毕竟,男人的体魄也太完美了。
是秦风的一番话:“楚非昀,我愿照顾你,并非因为同情你的身体状况,或者诸多客观条件,是因为想与你共同度过漫长的岁月。时光很长很长,直到我们白发苍苍……”
楚非昀打断:“不接受画饼,除非你说觉得我不难看。”
秦风忍不住笑,鲜活的大宝贝真美好。
想起,他对男孩的爱,始于颜值,怜于苦痛。
“我从来没觉得难看……”他轻轻握住男孩因重伤而退化、下垂、蜷缩的脚腕,像虔诚的教徒。
这双柔弱的腿,伴随着亲人的深爱挣扎前行,从未止步于命运的洗礼;身躯单薄柔弱,在破碎泥泞中却挺直脊背,从未放任于黑暗与沉沦;他说祖辈是复员军人,老人家铮铮铁骨,在后代的灵魂里不屈延伸;曾不解于古诗形容女子足下生金莲,或许正是浴火重生的蓬勃之花。
他把那双冰冷麻木的腿拢在怀里,把男孩放在心间。
楚非昀吃吃笑着:“会说话多说些。哎,下次哪个人物我不会写文案时你可得帮我。”
一副物尽其用的大聪明样。
推着他出门前,又想了想,给他戴上围巾、毛线帽和口罩,一张巴掌大的脸,只剩一双眼睛熠熠生辉。
楚非昀抱怨连连:“还不如把暖气机背上。”
二月末,南方还会倒春寒,哪敢再让他受凉?
然后一起到神经内科的医生值班室,与主治医生小赵打过招呼。毕竟私下把人领出去,同事间难交代。
刚好遇上康复科的陈平,上来送资料顺便与同事闲聊。
华瑞资金实力不俗,除了从各大公立医院聘请名医坐镇,还在全国几大医科名校签订博士委培协议。
所以院里不少像他们这样30岁上下的、年轻高学历医务工作者。
而长得一脸花花公子样的陈平,以往正好是秦风的反面。
秦风不过转身在暂离登记本上签个字,陈平已经与楚非昀叽哩呱啦搭上话了:“弟弟,你怎么认识我们秦大医生的?”
又像听到什么绝世秘闻似的:“……他先跟你搭讪?他这人会搭讪?
来,告诉哥哥,你家秦哥哥怎么跟你搭讪啊?
……不可能,他会跟你说什么’有缘’?
哈哈哈我告诉你,他助手小李当年第一次跟他,一台手术十几小时下来,你这秦哥哥愣是一个多余的字都没说,把小李吓得以为自己犯了啥错误,第二天还给写了份检讨交给他。
他这人,每天说话不是论句,是论多少个字,没给他冷死吧?”
被包着严严实实的楚非昀,只能用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默默反驳这个比自己还聒噪的男人。
这位花花公子还要继续撩:“弟弟,要是嫌太闷了欢迎到三楼找哥哥玩,等着你哟。”
秦风果然惜字如金:“滚!”赶紧护着楚非昀离开。
一边出了门,又小声护食:“刚才的陈平医生,西部H大毕业的,是我表舅的儿子。常跟别人搭讪,对谁都舌灿莲花,你别管他。”大宝贝一定不会喜欢这样的。
“哈哈,怪不得你俩脸型五官有点像。话说现在才发现,你们医院专门招188男团吗。”嘴巴好不容易在围巾中挣扎出来,楚非昀偷笑。
“我189。”秦风拉下脸,故意重重地揉着男孩的头发。
“反正风哥最帅。”某大宝贝果然很惜命。
这还差不多。
看着他们离开的背影,陈平偷笑:“哎呀我这好表弟啊,三十年不开花,我还以为他真是母胎solo。
不过我那出了名雷厉风行的表姑,五天后可是要过来巡视哦,这朵小娇花怕是……”
这是住院第十天,才终于重见天日。
虽然降了温,但北风吹散了阴云,春日下午四点多,阳光温和,路边的草地上泛着微光。
楚非昀看着地上,身后秦风挺拔的身影被斜阳拉得好长,风衣扣子敞开,偶尔一阵风吹过,能把自己微小的影子也包裹进去。
高新区多是高楼大厦,他们出了医院,一直走到两个街区外的潮流前线,才终于找到一家卖彩票的门店。
男孩绞尽心思,按自己的生日年月日选了一组,手机号码组合选了一组,门牌车牌号码组了一组,据说是家人的生日选了一组……最后还遮遮掩掩地写下一组很像今年的日期,主打把自己周围的数字组合都来一遍。
秦风咬牙切齿:“为什么没有与我相关的数字?”
楚非昀还在精心搭配着号码,完全没抬头:“我买彩票为什么要与你相关?话说你不就是想告诉我你的生日,让我送你礼物?直说嘛。”
至于么,秦风没出声。在男孩心里,他的存在感就这么弱?
“哎,而且,你怎么知道就没有了。”楚非昀期期艾艾。
男人剑眉轻挑,而男孩却没再进一步解释。
握着秦风送的这张单薄的、共计十元的礼物,楚非昀笑得合不拢嘴。
“乐成这样。”
“你不懂,要是中了五百万,那我就不用干活——好几年了。”
男人觉得好笑,他能给的远远超过这些。不过不急,他们还有漫长的岁月。
今天是周五,随着时光流向五点,潮流街区的人群逐渐增加,户外开放式集市里,各种美食小摊也陆续冒出香喷喷的味道。
这些鱿鱼串串那些章鱼丸子……好香啊!楚非昀看看这个瞅瞅那个,抬脸朝秦风卖了个萌。
秦风一脸看傻子似的:“你说呢?”逛得久了,赶紧回医院吃半流食去,这大病初愈的。
“哎哎哎别走啊!你不懂,美食也是很好的心灵疗愈啦!”楚非昀满心不情愿,刚才出门时就应该让赵医生把饮食指示里的半流食给改了,“不对,风哥你不也是医生,怎么就不能有点儿判断力,我已经好了!”
秦风懒懒洋洋:“你不知道?最近我休假,不是医生,不能下结论。”
楚非昀嘟着嘴:“就说好端端你干嘛要休,不务正业,害我没得吃。”
看这鼓鼓的脸,一股恶念生向胆边。
秦风买了一球Gelato,推着楚非昀来到边上的长椅。坐下后、小心翼翼把冰淇淋凑近他嘴边。
刚才圆滚滚的“河豚”立即笑成了花,对呀,不就牛奶和奶油做的嘛,化了也是半流食,风哥果然上道。
他天真而满意地张开了嘴……
那个冒着香草味的乳白色球球,在他鼻尖前拐了个弯,落入男人薄唇里。
男孩的嘴不自觉变成个大大的“O”型:什么,我的球!
感情终究是错付了,呜呜唧唧。
秦风装作才刚醒悟:“咦,你想吃啊?想吃干嘛不早说呢?刚才你可没说要吃啊。”
“我要我要我要!”男孩张牙舞爪,拼命扒拉着男人的手臂。
但男人还是比病弱的男孩要强壮不少,蚍蜉撼树中,依然好整以暇又吃了一口,唇边挂着一丝香草味的诱惑。
眼看着冰淇淋球只剩一半,楚非昀急着一手狠扒着他上臂、一手撑着轮椅扶手一用力——
被厚衣服包成球的身体离开轮椅,奋力撞向秦风怀里。
秦风连忙反手护他。
就在这一瞬,男人却突然感到有什么舔过自己的唇。
小小的,湿润、温暖而柔软。
如同以前喂猫时,手心被舌头舔过的触感。
他呆在原地。
母胎Solo不是盖的。近29年,从未有过如此,既酥软又澎湃,心旌飘摇。
以为自己年近而立,像情圣一样,可潇洒应对动情时的窘迫。
只发现在这场一见钟情中,他才是被围猎的兽。
而楚非昀像餍足了一般,轻轻舔舔自己的嘴:“果然好好吃!哼,风哥居然想吃独食。”看着地板却突然惊叫起来:“剩下的球球掉啦,早知我该抢它!”
被围猎,也挺美妙的。秦风突然想起楚非昀最后写下的那串错位的数字,所代表的日期。
他所在意的,虽迟但到。
把包得像球一样的身躯拢在怀里,秦风把头埋在男孩肩上:“楚非昀,你怎么赔我?”
男孩一脸愤愤:“等这张彩票中奖,赔你一百个就是了。”不就一个冰淇淋球!
耳边男人的声音,深情而执拗:“这是我的初吻。楚非昀,你拿什么赔我?”
男孩大大咧咧瞟他一眼:“初吻怎么了?……我也是啊!”又低下了头。
在这个微微寒冷的春日里。
[亲亲][爱心眼][捂脸偷看]亲亲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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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第 19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