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欢 第3章 宫宴

屋内寂了寂。

贵妃和应欢的母亲沾亲带故，二人同年出生，应欢比他大四个月，按年龄来说，曹今砚合该叫她一声表姐。

贵妃瞪他一眼。

应欢低头浅笑，见招拆招地说：“贵妃娘娘一直操心九殿下的终身大事，殿下孝顺，自然不会辜负娘娘的期盼。”

她说完，贵妃笑着接过话头：“这猢狲不气我就不错了，他啊，就得找个贤惠能干的姑娘帮我管一管，你们要是有认识合适的姑娘，带来给我瞧瞧，好给我家小九相看一二。”

与贵妃交好的贤妃指向虞应欢的身侧，她身边坐着一位姑娘，俏丽娇憨，看着就喜气。

曹今砚也看清了人，刘锦宜紧挨着应欢坐着，明眼人都瞧得出来什么意思了。

他的剑眉簇起，心底深处翻腾着千滔万浪，过了好一会儿，他垂下眼，兀自干笑一声，想想自己这个可怜人，打从一进殿门，眼睛都黏在虞应欢身上，丝毫没注意到旁人。

不然也不会自己把自己送进坑里。

不多时，养心殿那边来了人通传，宴会时辰到，宫妃们起身离开。

应欢离开的时候，淡淡扫了一眼曹今砚，他人懒散坐着，面上表情平平，眸色却艰深，似有千言万语。

应欢不再多看，跟在众人身后离开。

等人都走得差不多了，曹今砚声音有些发沉：“今天这是在唱哪一出？这算是请君入瓮吗？”

贵妃听出他的不快，语重心长道：“儿啊，那位姑娘是台谏院刘大人的女儿，她家三代清流，听闻那姑娘她哥哥如今仕途正旺…”

曹今砚听得直皱眉，“我不是问她，我是问今天把人带到你面前来是谁的主意？抢了我一个媳妇儿不成，你们又想强塞我一个？”

贵妃啧叹：“悄声些，尽说混账话！”

曹今砚往后靠了靠，“您不是成天骂我混账，混账说的可不就是混账话嘛。”

贵妃知道这个儿子的秉性，从小嘴巴不饶人，叹了口气耐心解释着：“我知道你心里苦，但是木已成舟，你得看开。如今应欢入了东宫，当了你皇嫂，无论以前你们有过什么都过去了，现在她代表的是东宫，她今天的举动就是要和你摒弃前尘，客客气气的过活，你少给我惹事生乱。”

曹今砚嘁了一声，混劲十足：“我哪敢啊，我不是早被你们安排的明明白白了嘛！”

说完抬脚就走，贵妃在身后喊：“混账玩意儿，做什么去？”

“惹事！”

说完头也不回的离开，径直去了举办宫宴的万寿宫。

冬日的天色黑的早，寒风料峭，凉意直朝人脖颈里涌。

今日是永康二十九年的最后一天，每年的这一天宫中都会举办宫宴，朝中三品以上官员都在，曹今砚到的时候，宴席上已经坐了七七八八。

皇子身份贵重，按资排辈坐在太子和英王下首，再往后才是朝官。

太子携着两位太子侧妃坐在仅次于皇帝龙椅位置之下。

两位侧妃今日都在场，虞应欢明艳动人，另一位侧妃洛璧君端庄有礼，二人各有千秋。

不过从太子的态度来看，明显偏爱应欢多点，位置离得更近不说，还时常亲自为她布菜。

一国储君能当着满朝文武的面做到这个份上，可谓偏宠至极。

曹今砚从一坐在位置上就先灌了两壶酒，酒是越喝越辣，心底一丝畅快的劲头都无。

今日宴席整体气氛松快，皇帝酒喝到后半程，人犯了迷糊，有年轻貌美的妃子一左一右搀扶着去了偏殿更衣，其余皇子朝官们都盯着面前翩翩起舞的舞姬，看得正入神。

中途，应欢起身，带着贴身婢女若眉离开宴会，起身的一瞬下意识的望向曹今砚的方向，位置上早已没了人。

溜得真快。

应欢从偏殿更完衣出来时，曹今砚正倚在一侧的廊柱，抱着双臂百无聊赖的数数。

数到六十七，她从里面出来，看到人的一瞬脚步微顿。

下意识的看向两侧，目光警觉，“若眉呢？”

曹今砚语气轻松：“被我灭口了。”

她皱眉瞪向他，颇为无奈地说：“别胡闹了。”

曹今砚立直了身子，看向她，语调带着几分讥诮：“现在连我名字也不叫了，真打算和我扮不熟？”

应欢抬起头，语气平平：“宫里这么多双眼睛看着，你想对我做什么？”

曹今砚气闷，一口气上不能上，下不能下。

两相僵持，还是他先妥协：“你赢了，我确实不敢对你做什么，但咱们好好说说话还是可以的吧。”

应欢静静看了他一会儿，表情有所松动，又问了一遍：“若眉呢？”

曹今砚气结，有些无语道：“我让她去殿门口守着了，总不好叫人发现咱们偷偷摸摸躲在这...”

他找不到词来形容，怕说过分了应欢不高兴。

应欢微微侧头仰看他，似乎是在等他的下文，等了会儿，对方都没有说话。

但这种沉默着实很尴尬，脸对脸、眼对眼，短暂对视过后，二人双双移开目光。

应欢先开口，声音清冷：“说吧，找我什么事？”

曹今砚难得正经，“长话短说。”

“以前的事我不计较，但安排刘锦宜去我母妃宫里是不是你的意思？你想让我母妃相看她？”

应欢侧过身，她今日穿得很华贵，月白色的锦袍纹理清晰可见，明媚生姿的面庞透着一股清冷疏离的端庄，周身若有若无散发着淡淡沉水香。

这香味曹今砚太过熟悉，宫里的贵人深宫寂寞，打发时间都爱敬香礼佛，身上会有淡淡的气味。

应欢嫁入东宫不到半载，已经开始学着和后宫的女人一样熏香了，曹今砚分明记得，曾经的她来宫里找他玩的时候，身上都是女儿家清甜的胭脂水粉气。

“是你母妃、太子都觉得你该成婚了，且锦宜各方面条件都不错，可堪良配。”

一种深深的无力感淹没了曹今砚，他仍有些不死心地问：“那你呢？你也觉得我该成婚了？”

虞应欢把头略微低下几分，再抬起头时，瞳色深沉：“锦宜是个很好的姑娘，她和你在一起，我很放心。”

这答案。

不如不问。

曹今砚别开头去，被自己的愚蠢气笑了，“我自己的终身大事都被你们拿来当儿戏了，要娶谁，不能娶谁，都被你们安排的明明白白。”

应欢继续说：“人总要往前看，阿九，我们都要往前看。”

这是她嫁入东宫后首次叫了他阿九，不是殿下。

“阿九，阿九。”曹今砚在嘴里回味着这两个字，以前唾手可得的幸福如今变成了奢望，一句阿九就让他许久以来的忍耐破了功。

他感到烦，声音都冷了：“你的答案我不喜欢，换一个。”

应欢并不理会：“这是最好的选择。”

曹今砚长长呼出一口气，眸底慢慢聚起化不开的寒霜：“你们忘了一件事，本王从小就是个惹是生非不听管教的混账，你们想让我乖乖听话…”

他顿了一下，冷笑道：“那不能够。”

撂下这句话，人扬长而去。

守在门口的若眉小跑回应欢身侧，小心翼翼地问：“娘娘，王爷他...”

应欢眸色淡淡，整理着看不出变化的衣衫：“可有瞧见他人？”

若眉摇头。

“回吧，出来太久殿下会起疑。”

等应欢回了万寿宫宫宴，曹今砚人依然没在。

皇帝早早离场，太子成了殿内身份最尊贵的人，一直待到最后，过了子时，还要代天子携百官登上宫城，燃放烟花祝贺新年。

太子握住应欢的手，冰冰凉凉，声音和煦：“更衣去了这么久，是身子觉得有哪里不舒服吗？”

说话间，目光有意无意扫了一眼众皇子的位置。

应欢浅笑，回答得体：“许是两杯冷酒下肚，小信之期提前造访，弄脏了衣裙，这才耽搁久了些。”

太子若有似无捏了捏应欢的手：“待会还得登高吹风，若是觉得冷，孤命人先送你回东宫。”

应欢主动反握住太子的手，眸底柔光缱绻，看得太子心神一动。

“不妨事，今年是殿下首次代陛下登高祭礼，妾身若是回去了，就见不到殿下英明神武的伟岸模样了。”

太子心中泛起层层涟漪，应欢的小女儿情态将他拿捏的十分受用，刚刚她离席太久的一丝不快转瞬烟消云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