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生活幸福美满的人解释苦难总是很难的。
一如肖安无法向梁永民解释,不要认识自己不要对自己伸出援手才是对自己的解脱。她尝试着想要告诉这个弟弟过去的事情就过去吧,却也无法开口。她固执的,不留情面的把手从梁永民那挣扎出来,“你认错人了。”
她不想承认认识自己,这个念头在梁永民的心里升起一股悲伤,他不能理解。为什么,明明肖安就是台南海边的那个姐姐却不愿意认出当年的弟弟。难道那段时间对于肖安来说,就那么的痛苦吗?
“为什么呢?”这是梁永民问出来的。他实在是不能理解。也对,对于弟弟来说,想问什么都会问出来的吧,这是弟弟们普遍的想法。
他的眼神太受伤了,下睫毛垂下来,眼睛太大了所以眼角一直都有一点点细纹,就那样直勾勾的看着肖安,好像一只被伤害的小兽。
肖安只得是冷冷的说:“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不再理会梁永民。
她无法让别人明白自己身处的沼泽有多不堪,她只是刚好卡在了中间,再向生活挣扎一下的话,就会掉进去的。她也不愿意平白无故或是满怀希望的对谁提起自己的想法,对一个在抑郁症里挣扎的人来说,满怀希望这四个字已经够强人所难了。
但凡对生命还抱有希望,就不会那么容易抑郁的。
梁永民靠在医院的白墙上,他被护士及时的出现拉走了。今天发生的一切都太过于迅速而荒唐了,自己幼年到现在都没有忘记掉的姐姐被人家暴,一脑门子血出现在自己眼前,自己一心想要保护她,对方确连认都不愿意认出自己。
这一小段话,无论分支出哪一句,对于梁永民而言都足够残忍了。他是不愁吃穿的小少爷,很多女孩子喜欢的梁永民,客户口碑一流的梁律师。
但是他的姐姐,不愿意认出他。
梁永民又闻到了身边的烟味,有些迟疑的看着对方手中的烟:“能卖给我一支吗?”他没有抽过烟。对面失笑:“小兄弟,拿去,一支烟而已。”
他不知道要怎么拿烟,只能学着对方的样子夹在手指里。
对方拍了拍他的肩膀:“怕什么,只要活着都有希望。”在医院里,哪一个又不是失意人呢?
嗯,是这样,他笃定了,要找出一个方法让肖安承认自己的。烟快烧到末尾了,火星零散的蹦到离手指还差一点点的地方,天色完全暗下来了。
孤单感,这是梁永民近几年了,第一次如此深切的感受到,孤单感。他忽然一下明白了肖安的画满满透出来的,就是孤独感。
那种遗世独立的孤独,冷淡,失落,才是肖安的画作溢出来的情绪。
他几乎是通宵翻遍了肖安在互联网上可以查到的所有资料看来她几乎所有作品细到小学六年级的获奖作品,又细细的记下了抑郁症如何治疗,要怎么和抑郁症患者沟通。再抬起快僵直的脖子的时候,天已经蒙蒙亮了。
他给实习生发去微信,今天你就自己学习,我请假。老板老林去出差了,律所里最有话语权的就剩时遇和自己了,时遇又为情走天涯了,他请假就不需要和任何人再交代什么了。
小律所就这点还是相当让人满意的。
就在他打算补补觉的时候,他收到了一个陌生号码,里面的人急匆匆的:“是梁永民梁先生吗,肖小姐失踪了你可以过来一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