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玉平川 第41章 终章

孙允川醒来已经是第二天中午了。

谢昆玉没有在身边。

他打开房门，听到厨房有动静。心里一喜，小玉果然还是放不下我。

他想走过去逗逗他，却见是个年长的女人。

赵姨转身：“孙总您醒了？饭菜很快就好了，您再等等啊。”

“您怎么过来了？”孙允川不解。

“哦，是谢先生说您叫我过来的，您看着脸色还是不大好，快歇着去吧。”赵姨说罢继续忙活。

小玉现在都会假传圣旨了...

孙允川回到卧室拿起手机，看到了谢昆玉的留言。

谢：我这两天比较忙，我先让赵姨过来照顾你了。

谢：你要好好的。

至少小玉还给自己留言了。

意思是不走了吧。只是这两天比较忙而已。

他心不在焉地吃了些东西，然后去洗漱了换了衣服就要出门。

赵姨见他要出门叫住他：“孙总，您这脸色还这样，要去哪儿呢？”

孙允川想了想：“去找我的专属医生。”

“要去医院吗孙总？私人医生的话不可以叫到家里来吗？”赵姨问着，孙允川已经关上了门。

他本想去谢昆玉公司找人的。但这样做好像有点私生饭的行为了。尤其是还没有征得对方同意前就去了。

他想了想，如果问小玉呢，他肯定不会同意，会叫自己在家里休息。

他留言的意思是这两天不过来我这边，

那他至少会回家睡觉吧。

于是他让司机把车停到了谢昆玉小区外。

两年间他也好多次来过这边，在车里看着谢昆玉上班，下班。有时候孤身一人步履匆匆，有时候和大唐公主一起谈论着什么。但神色总是偏严肃凝重的多，少有笑颜。尤其是略微一侧面，就能看到右脸上那道疤。

他每每看得思念又心疼，却也只能等对方离开后再离开。

来得好像有点早，才刚过中午，也不到下班时间。

他在车里坐了会儿又觉得焦躁，就让司机回去了，自己在小区门口踱步。

寒风呼呼地吹，他突然后悔走得匆忙没带上围巾和帽子。

保安亭大爷见他在寒风中踱步，有点看不下去，叫他进亭子等。

保安见他惨兮兮的样子，只当他是跟女朋友吵架后来求复合的，于是问他等谁。

孙允川犹豫了一下，说了门牌号，说等他下班。

“哦！”保安大爷吃到了惊天八卦似的：“你等xxx号的业主啊？”

孙允川点了点头。

“那姑娘确实不一般，你倒是有眼光！”大爷拍了拍他肩膀，又说:“不过你们吵什么架呀，你都这脸色了，还不肯见你？”

“啊？...”孙允川愣了。

“哎，不是，我其实...”孙允川人没有那么精神清醒，说话脑子也转慢了半圈。

大爷继续道：“那姑娘确实，漂亮又傲气，男人确实得可着点儿，你等到了呢就好好认个错，看你这白生生的惨脸，没犯大错应该也不会一直晾着你。”

孙允川扶额，放弃了解释。他正放下手抬头，就瞥见一个穿厚绒质套装，卷发披肩的年轻女子走过，正要开口，保安大爷先替他开口了。

保安大爷：“岑业主！”

岑芮转头，见亭里还坐了个人，定睛一看，竟是孙允川。

岑芮见他脸色苍白，神色也颓颓，全然没有他往日风光霁月的样子，有些吃惊。

她听谢昆玉说了大概，没想到这对孙允川的打击这么大。

于是她走近想问问，保安大爷却轻推了孙允川一把：“快道歉去吧！赶紧和好啊！”

岑芮一头雾水。

孙允川尴尬地笑了笑，和保安道谢道别，走出了亭子：“不好意思啊大唐公主，我...”

......

岑芮把他带回了家，请他坐了，又给他倒了杯水，问他：“阿玉还得一会儿才能到家，你要饿了只能点点儿外卖了。”

孙允川喝了口水，摇了摇头：“我等他。”

见他脸色实在不好，岑芮叹了口气：“你要累了就先去睡会儿？”

孙允川想了想，他还真有点累。

于是就点了点头，朝谢昆玉房间走去了。

诶...

岑芮本意是让他上楼上客房休息的。算了。也许他要换衣服躺得舒服些呢。就让他自己找阿玉的睡衣换吧。

孙允川进屋脱掉大衣，没打算客气，正打算拉开小玉衣柜找身睡衣穿，却瞥见墙上挂了副画儿。

他盯着图中月下的两个小人看了一会儿，摸了摸当初两人一同落下的款。

孙允川酸了鼻子。

这副当初为了哄他开心的装逼《月夜图》，小玉一直留着啊。

就像那枚玉章一样。小玉都留着。却最终又还给了我。

今后自己可再不能犯浑了啊。

而且他还会送给小玉很多很多的东西。都是别人没有的。

他伤怀了一会儿，还是找了身居家服，换上躺到了床上。

他嗅了嗅，被子里还有小玉身上的气味，很淡，像是沐浴露的气味，又像是月光下湿冷薄雾的气味。这家伙之前还老爱凑自己身上嗅，其实他自己也是有味道的。

是传说中的费洛蒙吗。

如果是，那自己也确实太后知后觉了。

迷迷糊糊睡了会儿，他听到了敲门声。

他爬起来打开门，房门外是穿着一身棉质居家服，随意挽起头发的岑芮。

这丫头卸下日间的精神劲儿，素白面上黑溜溜的眼睛倒是别有那么几分清澈纯真。就好像谢昆玉从前总是眨眼睛看自己的样子。

他们确实是在一起生活了很长时间，连一些习性都是相似的。

他鼻头有一点酸。他突然觉得自己和小玉白白错过了好多年。如果当初车祸后他再多找找陈家弟弟，也许就好了。

但人世间哪来那么多也许。许多事情就是天命人愿交错往复的。

好在天意又把小玉送回了自己身边。他今后可再不能错过了。

岑芮看他失神，有点担忧：“孙总，孙哥，你不太舒服吗？阿玉今天可能晚点回来，你要不要吃点东西？我点了外卖。”

“没，没事儿，我就是睡得有点懵。”孙允川又进房间找了件居家外套，瞥见一眼柜子最里面有一件罩着塑封的衣服。看着像套羽绒服，不过肯定不是这些年的款式。小玉还有那么古早的衣服啊。他没多想，找了件厚些的毛衣就套上了。

孙允川又喝了些粥，然后在沙发上继续等。

岑芮有些无奈，给谢昆玉发了信息，知道他今晚大概是不回来了。

她正要劝孙允川去休息，孙允川却开口了：“你们...一起生活了很多年啊？”

岑芮黑溜溜的眼珠子转了转，挤出笑道：“我以为这些他早就给你讲过了，他当初为你去云城那个样儿，我以为他有什么都会吐干净呢。”

孙允川有些羞愧地垂了头。此刻被对方姐妹酸几句，好像也是应该的。

“哈，我就是说你们挺厉害的，小小年纪就开始创业了。”孙允川找补道。

“是，他很义气，我做什么，他都能在后面托底统筹。从小到大都是。除了跟你去云城的那两年，过于分心了。”岑芮说得很直接。

“哈哈，是吗。真是对不住。不过你们年轻肯干，过几年肯定会越来越好的。”

说到越来越好，岑芮意识到对方怎么说也是自己公司的合作方，而且他确实在资源上有意向自己倾斜。作为要干大事的岑总，自然是知道审时度势的，于是她缓了语气：“阿玉可能得明天回来了，你脸色不大好，还是早点休息吧。”

孙允川确实晕乎乎的，于是他躺回了谢昆玉的床上。虽然小玉没有回来，但嗅着他的气息也是好的。

他嗅着嗅着，竟嗅到了很浅淡的柑橘香气。或者说是小四合香的香气。

肯定是魔怔了，怎么会在这里嗅到那种气味。

孙允川躺了大半夜都是半睡半醒，总觉得从哪里飘出极浅淡又极久远的小四合香的香气。

他睡不着，干脆起来打开灯看看。

下午睡的时候都没闻到这个气味，夜里是哪里来的呢。

他打量了一下屋里，又起身到处嗅，嗅到了衣柜处。自己下午找衣服穿的时候好像没有把柜门拉上，他靠近了嗅，好像气味就是从里面飘出来的。

他干脆拉开衣柜门，继续嗅，嗅到了他下午无意间瞥见的那件看着不像近些年款式的羽绒服。

整个柜子就这件罩着塑封，且看起里就像好多年都没有穿过一样。

他拿出那件衣服，抽掉包裹着的塑封，一嗅。

果然是小四合香。不过可能时间太长，气味很淡很淡，几乎是混在衣服里的羽绒间。也许是小玉一直罩着塑封，又放于柜子深处，所以衣服上的香气才能在经年之后仍被嗅到。

小玉怎么会有这样一件衣服。这个气味虽浅淡，但却像极了他母亲当年制的小四合香的气味。

他把衣服拿到灯光下一照，然后愣在了原地。

这分明是当年他母亲送他的那一件白色羽绒服！

但这件衣服最终的去向是...

他拍拍脑子，开始回忆。

当年躲在段桥下时那个小鬼受了伤，所以他最后把这件衣服披在了他身上。

而这件衣服是她母亲用小四合香熏过的，所以香气宜人，持久。

这衣服的式样，绝对不是这些年的款。

再结合这个气味，他能断定，这就是那一件。

所以...小玉就是当年那个和他一起躲在段桥下的孩子吗。

他记得那个孩子当初鬓间流着血，几乎污了整张脸。而且那小子要挣扎，竟还在他手上咬了一口！

他脑子里太纷乱，又躺回床上。

他抬手揉了揉太阳穴，想起之前在云城时他还问过谢昆玉鬓间那处小疤是怎么来的。又想起谢昆玉之前好像老爱吻他手指间那处小痂，还总是一副十分眷念的样子。

感情...

感情是这小子咬的！

咬我一口，可是要拿余生来赔的。

而且，小玉从前老凑自己身上嗅，说自己身上的味道类似于小四合香的气味，但又不完全是。

原来是这个味道吗。

“哈哈哈哈”他忽然大笑了几声。

原来如此。

是那一天老天带走母亲，又送来了小玉吗。

他笑着笑着又笑出泪来。

如果当初自己多关注那个孩子的后续，是不是就不会错过这么多年了。

他又在床上翻滚了几圈。

横竖也是睡不着了。

他爬起来看了下手机，凌晨四五点。拉开窗帘，天还雾蒙蒙的。

又是雾蒙蒙。

不过他知道，这个雾蒙蒙会在两三个小时后散开。日光会普照整个锦城的冬日。

岑芮难得休息，她本来要睡到中午的。想到家里还有客人，天亮了也就起来了。

毕竟这个特殊的客人昨天脸色还不大好，作为东道主还是得关心一下，问他要吃什么，她帮他点外卖。于是他敲了敲房门。

无人应答。

还睡着？还是？

她想了一下，走去防盗门边，低头看了一下，果然孙允川的鞋不见了。

他已经走了？

她拿起手机打算问问孙允川在哪儿，却看到孙允川的留言。

谢谢招待啊大唐公主。

我先去找小玉了。

留言时间是凌晨五点。

谢昆玉忙完就在办公室小床上将就了一夜。

刚洗漱完出办公室就看到前台小妹玲玲在门口等她。

谢昆玉一愣,抬腕看时间，才八点多，这姑娘平时就算早来也是在前台吃早餐，但没有来他办公室的道理，他摸不着头脑：“还不到上班时间，你来找我有什么事？”

玲玲也有些尴尬地笑了笑：“谢总，有人找你，我来开门他就在门口了，我以为您还没来上班，看到您办公室开灯了，就来找您了。”

谢昆玉跟着玲玲出去，发现进门处休息窗户边儿确实站了个人，穿着件白色羽绒服，正在往窗外望。

他身上的衣服有点眼熟。

晨光透过窗户，打在那人漆黑的头顶，又照在他光洁的额头和鼻梁上。轻尘在光束中翻滚，好像床边人是尊柔和的神像。一时间好像光阴褪去，小小的他又在寻找那个带着柑橘气气息的人了。只是这回那个人没有裹在浓雾中，而是罩在晨光中。

这回，他应该能看到那个人的样子了吧。

谢昆玉呼吸急促了起来，快步走上去。

孙允川感受到人来了，微微侧身，弯起眼睛和唇角冲他笑：“小玉，你来啦。”

孙允川笑得柔和又畅快，好像他就是和光而生的。

他本就该是和光而生的。

他的笑容暖暖的。

谢昆玉牵起他手，也是暖暖的。

谢昆玉呆了半晌，手微微发抖地触了触他羽绒服的帽子，喃喃问道：“你...去过我家了？”

孙允川点点头，抬手摸了摸他下巴：“这么忙呢？都累瘦了。”

谢昆玉起初没想好要怎么告诉孙允川。

孙允川就已经穿着这件衣服来见他了。

他呼吸起伏着，脸也涨红了。

孙允川见他神情，笑了一下，捏了一下他脸：“怎么啦谢总？怕我知道是你咬的我，要你赔啊？”

谢昆玉一时还有些懵。他把孙允川在他脸上作乱的手拉下来：“你...怎么不好好休息，又到处跑做什么？”

“哈哈，我想见你啊。”孙允川说着转了一圈，又牵住他的手，目光盈盈地望他：“我都好了，你看。”

谢昆玉看他，虽确实精神了不少，但脸色也还是白生生的，且眼下有些许青黑。

“你晚上没睡觉吗？！”谢昆玉没忍住语气凶了一点。

孙允川后退了一步，又哈哈笑了两声：“想你想的，没睡着。”

孙允川见他凶完后又有些傻愣愣，嗤笑了一声，拉着他的手往外走：“好饿啊，陪我出去吃早餐好不好？”

孙允川把他拉出了办公楼，朝阳正好照在两人面上。好像一下子驱散了梦里记忆里萦绕了十几年的雾气。

孙：“好啦小玉，你当年咬我一口呢，我还是很大度的，把下半辈子赔给我就扯平了，哈哈哈。”

谢昆玉反拉住他的手，和他并肩走着，却不看他：“我还没彻底原谅你呢。”

孙听了就停住步子，转头很落寞地看他：“啊，这样呀。”

谢昆玉虽知道他是装的，但还是没忍住回看了一眼他的神情。

一回头，就见孙允川眉眼弯弯，瞳仁在朝阳下闪着光，正得逞似的冲他笑。

果然如此，谢昆玉又板起脸转到一边。

孙允川绕到他身前，伸手戳了一下他脸颊：“那要怎样才可以彻底原谅我啊，你说，我拿小本本记下来，一件一件改。”

谢昆玉吸了口气，低头看他：“说话算话？”

“嗯嗯。”孙允川点头如捣蒜。

谢昆玉拉着往某家他和阿芮常吃的早餐店走：“那第一件，以后不许不睡觉到处乱跑。”

孙允川假装从口袋里掏出小本本和笔，在空中比划着书写：“好，记下了。”

谢昆玉看他演得认真，终于没忍住噗嗤笑了。

见谢昆玉笑了，孙允川也跟着笑了两声。然后拉住他手，从兜里掏了个什么东西。

谢昆玉正要问是什么，那东西就被套上他手腕了。

触感冰冰凉凉。他低头一看，正是那截白玉章子。

孙允川给他戴上，抽了下鼻子，低沉了嗓音：“你以后也不许动不动就还东西了。真是把我心都疼碎了。”

正文到这里就结束啦~

感谢追更的几个小伙伴陪我，我才能坚持写完...o(╥﹏╥)o

ps:还有两个番内，再回call两个前面的信息点...

突然找不到写番内的感觉了....暂时不写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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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终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