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星联盟 第96章 前奏8.0

一周后，恶魔王女盛大而又隆重的洗礼仪式正式举办，当天，白喉林莺、火尾太阳和红衣主教们交织在一起久久盘旋，各种颜色的花瓣散落在空中，身着一袭黑金色盛装的撒拉，成为了海岸线上最美丽的那道风景。

魔王因为厌恶地上而情理之中地没有到场，可是洗礼仪式前不久，来了一个让所有天使和恶魔都感到意外的客人。

既然圣光六翼炽天使团仍在地上，撒拉就给天使们也送去了邀请函，不管怎样，面子还是要给到的，更是为了防止有谁特意来闹不愉快。

只是任撒拉也没有想到，天堂的最高神使耶和华亲自到访了她的洗礼仪式。

由于在地上举办洗礼仪式的一切事宜，魔王都交由王女说了算，所以即使恶魔们再不喜欢天使，也只能非常不情愿地“欢迎”耶和华的到来。

耶和华一点都不见外，拉着撒拉亲热地交谈，还送了一份十分贵重的礼物，撒拉也很喜欢这位最高神使的慈爱，彼此之间气氛融洽。

“这就是你弟弟吧？那位恶魔的骄傲之子。来，让我看看。”耶和华笑得眼睛都要眯没了，伸手去拉撒旦。

利未安森和莉莉斯同时上前想要挡住他，可是谁都没有看清楚，他究竟是怎么挤过去的，只是一眨眼，他就已经拉住撒旦的手了：“都怪我那位固执的老朋友！哎呀，就是你们的父亲啦！他总是不让你们到我家来玩。真是倔脾气。”

在场的恶魔里也有高阶领主，却无一不感到震惊，听不出来他这是在反讽，还是脑子缺根弦，居然在恶魔王女的洗礼仪式上，当着这么多恶魔的面，直言地下城王上的不是。

如果真的是多年的好友，当然没有恶魔会介意这样亲密的玩笑话，可是魔王的态度早已经说明了一切。

“我经常往你家送信，你父亲全给我打发回来了！仪式结束以后，和你姐姐来我家玩吧？我家可好玩了。”耶和华还在絮絮叨叨。

路西法站在后面早就习以为常了，注意力都在撒旦的脸上，暗暗发笑。

他看出来撒旦很想遛走，可是被拉着一个劲儿地说话，只能努力维持着脸上逐渐僵硬的笑容，也算是遇见克星了。

由于洗礼仪式有需要作为弟弟的撒旦出席的环节，耶和华也只能依依不舍地放这对可怜的姐弟离开，他见着谁都能谈天说地，仪式后更是忙得不亦乐乎，压根就没有注意到一直跟在身边的路西法不见了，连带着一向稳重的安基拉都偷偷离开了。

自从**事件过后，撒旦走到哪里，身边都跟着莉莉斯，他这个恶魔特别讨厌麻烦，不想应付各种杂七杂八的宾客，也想躲着热情好客又自来熟的最高神使，于是一找到机会就（被迫）带着莉莉斯遛出了仪式现场。

走在前往码头的路上，撒旦和莉莉斯争论着关于洗礼仪式过后，是否应该立刻回到地下城的问题。

撒旦还想再待一段时间，莉莉斯却希望他今晚就回去，两个恶魔争论不休，谁也说服不了谁，潮汐拍打海岸的声音逐渐临近，撒旦索性撇下莉莉斯跑开：“懒得和你吵了！”

天色将近日暮，人们都围聚在大帝国科穆宁公主殿下的“成人礼”上，码头上的人不多，撒旦呼吸着新鲜的空气，感觉自由多了。

洗礼仪式前，耶和华拉着他问东问西，就差要问到魔生伴侣了，他还是第一次感觉和莉莉斯单独呆着舒心，至少清净，要知道，平时他最烦莉莉斯打小报告了。

没想到天堂的最高神使和他想象里的样子截然相反。

几只艳丽的红衣主教在自由地翱翔，撒旦晒着太阳昏昏欲睡，突然，远方传来一声低沉而悠远的鸣叫。

站在身后负责守（监）护（视）的莉莉斯抬头：“少主——！”

撒旦也随着声音抬头，只见一只被烈焰缠身的金色大鸟，正直直地朝他飞过来，它头顶有一颗金灿灿的圆形宝石，即使在很远的地方也依旧显眼。

撒旦记得那双蓝色的眼睛，被灼伤到奄奄一息的时候，里面仍然闪动着渴望的光芒。

“少主！它——？！”也难怪莉莉斯感到困惑，它和那副惨兮兮的模样已经判若两鸟，又漂亮又威武。

龙鸟在撒旦的头顶上空极快地盘旋了三圈，落在他伸出的手臂上，用脑袋上的宝石蹭着他的手背，显得极其亲昵。它周身的火焰没有实体和温度，仿佛天生就是为了装点它的美丽。

“真的是你！”撒旦惊喜地摸着那颗宝石：“你不是被天使长大人给……是天使长大人救了你吗？”

龙鸟点点头，又摇摇头。

“你能听懂我说话？”撒旦很惊喜。地上的情况和天堂还有地下城都不一样，这里生活的人类是没有神力的天使及其后代，飞禽走兽也是和天使、恶魔完全不同的物种，无法实现语言互通：“你真聪明……没事就好，我还以为你被吃掉了。”

龙鸟长啸一声，似乎有些不满。

“你的伤还好吗？让我看看。”撒旦拨动着龙鸟的翅膀：“你长得真奇怪，万鸟之王的头上都有宝石吗？”

龙鸟当然不会回答他，只是突然展翅飞翔，在他的头顶上鸣叫，声音比这世界上最美的咏叹调还要动听。

撒旦站起来：“你想说什么？”

龙鸟张开嘴咬住他的头发，引起莉莉斯的不满：“该死的禽兽！你怎么敢啄少主的头发！”

她的少主却完全不在意：“你想带我去哪里？”

撒旦也不确定龙鸟是不是在为他带路，反正他就是爱和莉莉斯对着干，莉莉斯不让他跟着龙鸟到处跑，他就偏要跟着龙鸟到处跑。

把撒旦和莉莉斯带上一条小路后，飞在前面的龙鸟突然落在地上，直冲撒旦鸣叫。

“啊？”撒旦看见它身边丢着一卷半开着的卷轴：“谁丢东西了？”

四下无人，莉莉斯鼻尖耸动：“少主……不对劲！”

卷轴上充满了魔力的味道，撒旦刚要仔细去看，龙鸟已经用喙啄开卷轴，直接踩在上面了。

两个恶魔同时顿住，但是并没有什么变故发生。

“……”撒旦似乎明白了什么，严肃地对莉莉斯说：“你在旁边掩护我，好像……”

莉莉斯看着他用手去触碰卷轴，然后活生生地凭空消失了。

又是一个附着魔力的空间禁术。撒旦一边摇头叹气，一边打量四周。卷轴里的景象是一片五颜六色的花圃，一身银装、洁白神圣的路西法站在花卉中间，撒旦着实感到意外：“天使长大人？这是怎么回事？”

“是我的请求。”身后响起一道柔和的女声，撒旦应声望去，看到一个虚实相交的窈窕身影，面容却模糊得看不真切：“谢谢你相信我，愿意进入我存在的意识世界。”

“不用，我只是好奇。”在感受到卷轴上附着的魔力的同时，撒旦也听到一个声音在呼唤他，邀请他进入卷轴里见面，他还因此特意避开了莉莉斯。

相比和莉莉斯待在一起，他更愿意进行未知的冒险。

“不管怎样，都请我表达自己的谢意。”女声从容细腻，还带着和善的笑意：“请叫我的名字：卢伽尔。”

“你也是天使？”撒旦能感觉到对方的身上没有任何力量，这只能说明她已经消亡了，这里只是她留下的残存记忆。

“曾经是的。”卢伽尔说：“当生命体消亡，天使和恶魔将不再有分别。”

撒旦指着路西法：“那……天使长大人又是怎么回事？”

“路西法曾是我的同僚和伙伴，他也听见了我的呼喊。”卢伽尔说：“不论你们两个谁来见我，我的思想都能传达到。路西法，撒旦，我要告诉你们，我看见了未来。”

“什么？”撒旦感到迷茫：“等等，我认识你吗？你为什么要见我，又说什么未来……？”

卢伽尔的身影上前，隔着虚空亲昵地拥抱了一下撒旦，撒旦则难以置信地看着她。

“看来你明白了，我亲爱的。”卢伽尔又走向路西法：“路西法，我有一样东西要交给你……”

路西法这时才说话：“……你不想见安基拉？”

“不用……”卢伽尔似乎有些急切：“我有更重要的事。路西法，赶快过来！这件事关乎着天使和恶魔共同的未来！”

路西法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暗淡的光芒，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周围花丛的色彩鲜亮，撒旦觉得他似乎有些落寞。

他走向卢伽尔，卢伽尔迫切地呢喃：“对，快过来……”

就在他们即将接触到的前一刻，几枚由魔力形成的飞弹打在了卢伽尔的背上，让本来就虚实相交的身影彻底飞散，卢伽尔猛地回过头，始终看不清楚的面容逐渐扭曲，嘴里一边叫嚣着，一边飞速消失：“叛徒——！！你怎么敢——！！”

她的身影彻底消失了，花圃里安静下来。

路西法快步来到撒旦面前，抓起他的手，原本干净的手臂内侧笼罩着一层驱之不散的黑雾。

“阿巴顿的魔力反弹，诅咒而已。”撒旦甩开路西法的手：“天使长大人没事吧？”

“你救了我。”路西法神情严肃：“当然没事。”

“不全是。”撒旦耸耸肩：“看来是我多此一举了，天使长大人已经看出那个卢伽尔，嗯……是假货。”

路西法皱着眉头。

“她是哪里露了破绽？”撒旦好奇：“阿巴顿的魔力非常特殊，可以轻松掩盖住自己身为恶魔的本质，读取并复制他人的珍贵记忆。如果不是他靠得太近，又在我耳边要我协助他帮忙抓住天使长大人，我还真看不出来这是他的魔力。”

“‘她’……从不叫我路西法。”路西法的眉宇间凝结着一层淡淡的哀戚：“我帮你破除诅咒。”

“不用了，我的魔力会吸收的。”撒旦满不在意：“神力珍贵，天使长大人不要浪费。”

路西法欲言又止：“……谢谢你。”

撒旦点头：“天使长大人客气了。”

路西法说：“你本来应该帮助你的同族，或者袖手旁观。”

“我喜欢……神力的力量。”撒旦看着周围跟随阿巴顿的魔力逐渐开始溃散的禁术空间：“天使长大人看啊，那些花，难道不值得付出一切去呵护吗？况且，我做什么事都是自己的意志，不用在意。”

路西法沉默不语。

龙鸟急切的鸣叫和莉莉斯焦虑的面孔出现，只是后者依旧是来不及做任何反应，就再次被路西法控住，实力悬殊，连一点反抗的机会都没有。

“天使长大人，您这样对待莉莉斯，她回去一定会向父亲大人告状的。”撒旦苦笑：“父亲大人不喜欢我和天使接触。”

“她不会记得。”路西法说。

那撒旦的心情就大好了：“天使长大人，还没有谢谢你救了龙鸟，我之前错怪你了，很抱歉。”

“不要紧，我们扯平了。”路西法伸手想摸龙鸟，龙鸟却转过脸，显得十分抗拒。

“万鸟之王原来这么忘恩负义？早知道就应该把你丢给米迦勒。”路西法收回手臂，也转过脸。

“龙鸟。”撒旦摸着龙鸟的羽毛：“确实是这位天使长大人救了你，虽然也是他用火焰箭矢射中了你……那算你们也扯平了，好不好？”

龙鸟鸣叫两声，不情不愿地向路西法低下头，展示自己脑袋上的宝石。撒旦说：“天使长大人，这是它在向你握手言和呢！”

路西法伸手碰了一下宝石：“用箭射你是我不对。”

撒旦有些意外。路西法认起错来倒是从来都不含糊，让他多少有些刮目相看：“天使长大人，我刚才原本在码头，是龙鸟带我来找卷轴的，它一定是以为你被困住了。”

龙鸟高高地昂起脑袋，雄赳赳气昂昂地在撒旦的手臂上来回踱步。

撒旦急于向路西法求证：“您看，它真的能听懂我的话！知道我在夸它！”

“万鸟之王有灵性，不奇怪。”路西法想再摸摸龙鸟的羽毛，龙鸟条件反射地躲开，然后又迟疑着一点点地把脑袋伸到路西法的手下。

天使和恶魔带着龙鸟回到码头上，坐在海岸边，没有莉莉斯在身边时刻的监视，撒旦觉得很开心，做魔简直不要太轻松。

路西法从刚才起就一直在担心，关于阿巴顿留在卷轴里的诅咒，究竟什么时候才会被撒旦的魔力吸收，一刻还能看到手臂上的黑雾，就一刻不能安心。

“快了。”撒旦捂住手臂：“天使长大人，您说万鸟之王的头顶……”

因为路西法一直在看他，他的声音也就一路低迷消失了。

“……”路西法收回目光：“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嗯……”撒旦心里忽然升起不详的预感。

路西法问：“你知道我的名字吗？”

“……”撒旦感觉嗓子眼里发紧，莫名地想起和路西法的初次见面，教堂光彩的玻璃窗下，狭小的走廊，银装的天使，圣洁而美丽：“……路西法。”

路西法点点头，目光继续看向龙鸟。

“天使长大人……这是什么意思？”撒旦嘴上装着糊涂。虽然明白路西法的意思，却不懂背后的原因，也懒得琢磨。

而且，他不能和天使扯上关系。

狭路相逢只是意外，为了这场意外却牵扯出翻译**、赠予戒指、归还蜃珠（况且，关键是压根就没还）和救治龙鸟这些事，已经够他关一段时间的禁闭了。

路西法如果只是因为天使和恶魔之间的分歧和龃龉而在戏耍他，那还好说，本来就是立场相对的身份，不奇怪。

但如果是和那位最高神使一样，想要来交朋友，依他看趁早还是算了。

路西法低声问：“我们之间还有什么误会没有解决？”

“误会？什么误会？哪有，天使长大人想多了。”撒旦笑眯眯的。

路西法皱眉，忽然想到了什么，也微笑起来：“嗯，没有。只是蜃珠还没有还给你，应该早就还的。”

这个笑容……撒旦说不上来，只是觉得有点不对劲。路西法笑起来明明让魔赏心悦目，怎么感觉这么古怪？

而且要还蜃珠了？这点也很令撒旦感到意外，他还以为路西法不打算还了。

蜃珠对恶魔来说还算珍贵，但是他并不在乎，不还就不还，丢了都没什么，他的心思还是更愿意放在其他更有意思的事情上。

不过既然人家要还，又本来就是他的东西，他当然没有不要的道理，就伸手去接，手心被放上了一个暖洋洋的东西。

是那枚金色的戒指。

路西法不仅笑容迷惑，连说话都开始大言不惭起来：“蜃珠被我弄丢了，没什么珍贵的东西可以赔偿，这枚戒指就当作赔礼，聊表心意。”

“……天使长大人当我是傻子吗？”撒旦有些无语：“蜃珠是我的东西，它身上的魔力光环我比谁都熟悉，明明就在天使长大人身上。”

撒旦当面戳破，根本没有想到给路西法留什么面子，更没有想到路西法的脸皮极其厚重，拿出蜃珠往海里一掷：“现在丢了。”

蜃珠极快地消失在海平面上。

撒旦愣住了。

是该生气的，珍贵的东西被当面扔掉，像丢垃圾一样，他完全可以把手里的戒指也扔进海里，以天使之道，还治天使之身。

可是他愣过，居然控制不住地大笑起来：“天使长大人您……哈哈哈，好吧，我输了，路西法。”

“嗯。”路西法对这个称呼很满意：“终于不再‘天使长大人长，天使长大人’短了。”

“我怕你把我也丢进海里。”撒旦摩挲着戒指：“这枚戒指虽然不比蜃珠珍贵有用……是不是？”

路西法语气随意：“你说是，就是。”

“它到底有什么用？”撒旦迟疑了。要是太贵重，他可不能收。

路西法说：“戴着。”

“那确实不比蜃珠有用。”撒旦的指尖抚摸过金色的宝石，在路西法的注视下戴上戒指。

一股暖流即刻涌入四肢百骸，戒指的力量非常强大，让佩戴者即使身处冰天雪地里也能感到适度的温暖。

撒旦举起手：“是很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