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星联盟 第97章 前奏9.0

纸终究包不住火，更何况还是地狱之火。即使路西法消除了莉莉斯的记忆，魔王还是通过自己的眼线得知了洗礼仪式上发生的事，而撒旦和路西法有过私交的情况无疑加剧了魔王的愤怒，姐弟俩也被要求立刻回到地下城。

临走前，撒拉还是冒着彻底惹怒父亲的风险，带着利未安森和耶和华等一众天使们告别，为他们出席自己的洗礼仪式而表达感谢。

撒旦没有出现。

这次告别之后，路西法单独找到撒拉，送了一份礼物给她。

撒拉礼貌地拒绝：“天使长大人太客气了。我已经收过最高神使的礼物，怎么还能要天使长大人的东西？”

路西法笑道：“这是我的心意，还请王女殿下收下。”

撒拉也笑：“天使长大人是有事情需要帮助吗？如果能帮到您，撒拉一定不会推脱。”

路西法只说：“这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只是我的一份心意。”

他的微笑从容又迷人，撒拉却看出来一股不容拒绝的强硬意味，于是退而求其次：“那么，天使长大人，我可以打开吗？”

路西法欣然应允，做着“请”的手势：“当然。”

匣子里躺着满了种子。

路西法的笑容更深了：“听说地下城颜色单调，这些都是人界的花种，就当是祝贺王女的加冕。”

撒拉默默地看着匣子：“天使长大人，感谢您的心意，撒拉心领了，只是地下城没有光，这些种子无法成长，恐怕会辜负您。”

路西法说：“这是附着神力的种子。”

“……天使长大人。”对面很明显是在揣着明白装糊涂，撒拉叹气：“请原谅，原本我不想说得太明白，也是为了给彼此留下美好的回忆，现在我不得不说了。

“您这样做，只会害了撒旦。父亲大人向来不喜欢天使，他是不会同意撒旦和您在一起的。况且，我想撒旦也不希望事情变得麻烦。”

路西法一愣。

“这是撒旦要我转交给您的东西。”撒拉又拿出一枚戒指：“我这个弟弟性格别扭，不好意思当面拒绝，我原本想找机会悄悄送还给您，既然话已经说到这里了，就此物归原主吧。”

路西法脸上的笑容在看到戒指以后，彻底消失了，他慢慢伸手接过戒指：“我明白了。那他……回去以后会被魔王责罚吗？”

“我想是的。”撒拉说：“不过天使长大人不用担心，撒旦不会有事的。”

路西法低着头，站在建筑的阴影里，原本高挑的个子竟然显得矮了几分，好像卸下了身上所有的光环，神情低沉又失落。

这让撒拉想到了利未安森，突然间就于心不忍，她犹豫再三，还是说：“天使长大人，这些种子我会偷偷带给撒旦，但戒指……还是请您拿回去吧。我很抱歉。”

“没关系。”路西法鞠躬致意，神情姿态似乎有些疲惫：“多谢你。”

“天使长大人客气了。”撒拉觉得惋惜。

如果父亲对天使没有成见和恨意的话，像路西法这样的天使，她会十分开心他喜欢自己的弟弟。

恶魔姐弟回到地下城，魔王惩罚儿子关禁闭，撒拉去看望弟弟的时候，也把种子带到了。

“戒指还给他就好。”撒旦一边翻阅有关于古恶魔语言的书籍，一边说。

上次为路西法翻**的时候，他就发现自己对于古恶魔语的了解还不够深，反正都要关禁闭，正好安静学习了。

撒拉看他完全没有看出来路西法的心思，既庆幸又遗憾，心情复杂：“还有这些种子。”

撒旦没有在意，随便点点头。

撒拉说：“……是附着神力的。”

“！！”撒旦猛地蹿起来：“什么？这么说可以养了？”

撒拉无奈地说：“你自己偷着种，想怎么尝试，我都不管，就是千万不能去母亲那里，知道吗？”

“知道知道。”撒旦分拣着匣子里的种子，敷衍道。

反正姐姐又不能时刻看着他，瞒着父亲也可以顺便瞒着姐姐嘛！

他心里隐隐觉得路西法好得出奇，不过惦记着其他事，就只猜想路西法应该是觉得当面把他的蜃珠丢进海里不好意思，而戒指又被还回去了，就换了带有神力的种子。

这可比戒指啊蜃珠啊什么的好太多了！！

撒拉看着自顾自美滋滋的弟弟，不知道应该说什么好：“……”

禁闭一结束，撒旦就遛去潘地曼尼南里最偏僻的地方——黑珍珠湖泊。

这里除了魔王本魔，只有三个恶魔可以进入，恶魔姐弟两个，还有魔王的亲信兼好友玛门。

原本魔王是不住在无回殿的，他和王后一起住在黑珍珠湖泊边的小木屋里，自从王后离开，这里就成了祭奠的地方。

撒旦在灵视里探查各个界层，父亲和姐姐都不在潘地曼尼南，玛门叔叔除了跟着父亲，平常也是不会到这里来的。

所以，当他把种子埋在黑珍珠湖泊旁边的时候，根本就没有想到路西法留在里面的神力会有多强，只是一眨眼的功夫，种子就全部抽芽绽放了。

而这也给他带来了意想不到的危险——神力极速扩散，根本来不及收敛，他的父亲感知到神力的入侵，很快就赶到了。

撒旦本来有时间除掉花朵，销毁证据，不过实在没舍得。

一只黑鹰展翅翱翔，极速滑翔，落在黑珍珠湖泊旁边变成一个男人。

魔王和他的儿子只有四分相似，看上去也并没有特别严厉，反而有一股从容淡然的气度：“撒旦，你在干什么？”

撒旦向父亲鞠躬，同样笑得从容：“您已经看到了。”

“禁闭时间太短是吗？”魔王平静地说：“那就回羊角屋继续你的惩罚。”

“好的。”撒旦转身离开。

不过，虽然最后种子还是被尽数没收了，但大约是看在黑珍珠湖泊女主人的面子上，那几株已经绽放了的花，竟然免于灾殃。

撒旦一点都不意外。他知道父亲不会破坏母亲故居里的所有东西，哪怕只是一草一木。

重新关禁闭的期间，撒旦终于可以潜心看书学习了，部分心愿已经完成，剩下的就只有和父亲之间的隔阂——那自从他知道过去的事之后就有的龃龉，其他的，父亲再怎么惩罚他，他都觉得无关痛痒。

地下城的生活既简单又枯燥，在一个非常平静的午后，撒旦正在默默地看有一本关于远古纪元时代的古恶魔语言的起源史，路西法就突然莫名其妙地出现在他被关禁闭的房间里。

巧妙地隐去了光圈和神力，就像地上平凡普通的人类一样，让人毫无觉察，只不过出现得并不平常，路西法竟然是变成一只乌力马飞进来的。

因为没有神力，所以撒旦还以为那只是一只再平常不过的乌力马，并没有在意，一边伸出胳膊让他落上来，一边喂他吃羊角树上的果实，摸着他身上的羽毛不说，甚至还亲昵地用脸蹭了蹭他。

直到灰色的乌力马突然变成一个高大的青年站在桌前。

路西法弹了弹身上（并不存在）的灰尘，和撒旦对视。

他是征得了父使的同意才来的。

原本他并不愿因为想要见撒旦的事而麻烦父使，但是以他现在的能力，暂时还做不到完全神不知鬼不觉地潜入阿克隆，其他恶魔都还好说，难的是怎么躲过魔王的感知力。

退一步来说，就算他有把握，撒拉的话也一直萦绕在心头。

一边不希望再给撒旦添麻烦，一边又想着撒旦是否会受到重责，以及担心撒旦小臂的魔力诅咒，无论如何都想要亲眼看一看才能安心，拖来拖去，竟然拖到父使叫他过去聊天。

花园里白发的老者正在浇花种树，忙得不亦乐乎，路西法上前问好：“父使，您找我？”

“来啦。坐。”耶和华随手一指，桌上银色的茶壶自动倒出一杯热茶：“我听安基拉说，最近你总是到人界？”

“是。”路西法犹豫地回答。

“你不是爱管闲事的性格。”耶和华语气轻快，听不出来是否有责备的意思：“看来我那位老朋友的宝贝儿子很可爱啊！”

路西法的手指微微蜷缩。

耶和华换上一副委屈巴巴的神情：“哎呀！小路长大了！不想亲我了！可怜我一把老骨头，悉心看着你们长大，结果长大就都不和我亲近了！呜呜呜……”

又开始了，日常表演环节。路西法正色道：“不是，我只是……还没有想好怎么和您说。”

耶和华一把扔掉手里的锄头，几步蹦哒到桌边：“想怎么说就怎么说嘛！不然我来问你好了！你把戒指给了那孩子，是不是真的吗？”

路西法看他脸上那股狂热的（八卦）神情，突然就明白了，扶着额头叹气：“您都知道了。”

“也就只是知道了大概，我更想听细节。”耶和华说：“请声情并茂地讲述！”

路西法问：“是安基拉告诉您的？”

“你也不是不知道他，他一向要比别的天使更加关心你。”耶和华笑得极其灿烂，甚至带着些许欣慰：“他说自从在人界遇见那孩子开始，你就有些反常。他在洗礼仪式上看到你悄悄跟着那孩子离开，还把戒指送给了那孩子。”

路西法低头抚摸着手上的戒指：“您不怪我吗？”

“为什么？哎呀！倒确实是吓了一跳，我还以为我活着都看不到这一天了！”耶和华摸着下巴：“虽然戒指是有些贵重，但如果是你的话，也没有什么比它更合适了。”

路西法松了一口气。

耶和华继续说：“我是很开心的，不过我那位老朋友可就悬了，毕竟对方是他的儿子，我得好好想想怎么办……”

路西法说：“不。这件事就到此为止。”

耶和华愣了：“……到此为止？为什么？如果是担心他父亲和我的关系，孩子，不要在意，我一定会想办法的，再说了，我们的事和你们没有关系。”

“不是。”路西法举起右手，金色的戒指安然地扣在他骨节分明的指头上：“我已经……试过了。”

“……”耶和华叹气：“那真是遗憾。大概我那位老朋友从小就教那孩子不要和我们来往，恶魔和天使之间的误解太深。虽然我从来都不反对你们和恶魔接触，误解也仍然无法解决。毕竟，大家根源不同……”

路西法说：“不是，他和魔王不一样。”

耶和华眼睛一亮：“哦？那他就是出于自己的想法才拒绝你的？如果是这样，你为什么不再试试？我要是你，可不会那么快就放弃。”

路西法顿了顿：“我……没有想过。”

“哦？”耶和华眼神考究：“那最近魂不守舍是真的没有想过，还是不敢想了？”

路西法回避了他审视的目光：“他回去以后在受罚。”

耶和华说：“那好说。既然你不放心，就去看他嘛！”

“真的？”路西法有点惊讶，虽然父使从来都不反对天使和恶魔来往，可他本人也是从来都没有去过地下城的。

“当然，不过要低调，在这样紧张的关系下，我们最好不要惹麻烦。”耶和华俯身在路西法的额头上轻点一下：“由我来封住你的神力，不要太过显眼，然后再把你变成一只乌力马——这可没得选，地下城只有这一种鸟。”

路西法感觉到一股强大而熟悉的神力，从他的额头上直直注入到身体里，他鞠躬道谢：“让您费心了。”

“不过是一点神力罢了。”耶和华若有所思。

于是，乌力马就靠着戒指上残留的恶魔气息，找来了地下城。

魔王不在，寻找撒旦的途中也只是在门外遇到了一点意外情况，乌力马很轻松地就进入了禁闭室。

撒旦看上去被他的突如其来吓了一跳，把手里的书扔了出去：“啊啊啊！什么玩意？！”

“是我。”路西法从头上拿下书。

撒旦惊讶地看清楚路西法的脸：“你……吃了羊角树上的果实！”

路西法抿抿嘴。刚才撒旦自然而然地喂给他，他也就自然而然地吃下去了：“会怎样？”

“不会怎样。”撒旦说：“我就是好奇它的味道，据说天使和恶魔尝到它的味道是不同的。”

“很凉，没有味道。”路西法说：“你呢？”

“像硫磺的味道……”撒旦拿起笔在纸上写：“天使……吃羊角树上的果实……”

路西法凑上去看了一眼，撒旦有一本很厚的笔记，上面几乎都记录着天使和恶魔的对比。

“好了！”撒旦抬起头：“你是怎么进来的？莉莉斯没有发现你？”

他一边问，一边放出魔力去探查。禁闭室外的不远处，除了莉莉斯，还有一个熟悉的魔力源。

“姐姐？”虽然不知道姐姐为什么要帮路西法隐藏痕迹，但好歹是可以放心了，只要不是简单粗暴地直接控制住莉莉斯，明摆着告诉魔王有天使偷偷潜入地下城了，一切就都好说：“你怎么来了？”

路西法感觉嗓子眼发紧：“……我听说你在受罚。”

“关禁闭而已。”撒旦耸耸肩：“顺便挨骂。唉，父亲大人越来越暴躁了，总之，事情很复杂，这次估计要很久才能出去了。”

路西法低声说：“是我的错。”

“啊？”撒旦有点不好意思：“这也不能全怪你，况且，你让姐姐带给我的种子很有用，我应该感谢你。”

路西法沉默地摇头。

“还有……什么事吗？”撒旦觉得路西法冒险来地下城找他，应该不止是来看看他有没有受责罚这么简单。

这里是地下城的羊角屋禁闭室，除了姐姐偷偷送进来的书以外，什么都没有，他就是想招待路西法，也没得东西招待

路西法指指他的隔胳膊：“你的伤。”

“你说这个啊？”撒旦掀开袖子，小臂已经光洁如新，丝毫没有阿巴顿的魔力诅咒残留了：“已经被我的魔力吸收了，而且回地下城见父亲大人之前，我还把阿巴顿叫出来揍了一顿。”

路西法放心了：“好。那我走了。”

“嗯，给父亲大人看见就不好了。谢谢你的种子，能在地下城开花，这对我很重要。”想了想，撒旦又以一种轻松的口吻说：“以后应该很难再见面了，你……多保重。”

路西法脚步一顿：“……为什么？”

撒旦长叹：“这次的事情和以往都不一样。父亲大人认为我和天使走得太近，不让我再去地上了，连我的洗礼仪式也被取消在地上举行了。”

“……”路西法把手上的戒指摘下来，递过去：“既然这样，你把这个拿去当做纪念。我相信我们一定会再见。”

“没关系的，这太贵重了，万一弄丢了可不好，还是不要了吧。”撒旦挠挠头。

“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丢了也没事。”路西法淡淡地说：“里面的神力已经被封住，你父亲不会察觉。”

那就是和普通的戒指没有区别了，只当是戴着玩，也不好一直拒绝、次次都拂路西法的面子。撒旦想好了，接过戒指：“……好吧，只是我手边没有什么东西能给你，就当是我欠你一份礼物。如果再见，我会记得的。”

路西法轻轻皱眉：“会的。”

撒旦挥挥手：“保重。”

“保重。”路西法变成乌力马，飞出禁闭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