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星联盟 第59章 雨中行·降头·亲近的人

这倒是不难猜，而且神无月星佑几乎要把答案写在脸上了。

“想要向我倾诉。”沈龙杳眨眨眼：“但是因为我没有主动问，所以家主大人很难为情，没有办法先开口。没关系，说吧，我很想听，我……很想知道你的事。”

前面那么多分析的话语和俏皮的语气，不过是想引出最后一句真心想要表达的想法而已。

“……”神无月星佑蔫蔫的：“我哥哥要是有你的一半懂我，我们也不至于闹成这样。”

沈龙杳赶紧说：“我哪里懂？瞎猜而已。”

“我在想他说的话。”神无月星佑低声说：“关于那些‘流放’的话。你不知道，他小时候不是在家里长大的，我已经懂事好几年了，他才被带回家里养。父亲说，他是小时候自己走丢的，但是我听叔叔说，他其实是被家族故意丢弃的。”

弃婴？沈龙杳蹙眉。难怪神无月千岛那副样子：“所以他说的被流放，是指以前的经历？”

神无月星佑摇头：“我怎么知道？他虽然经常胡言乱语，跟疯子没区别，却从来没说过这样的话。我一直觉得，他对抛弃他的家族一定很怨恨。”

沈龙杳安慰：“这不是你的错，他要怨也怨不到你这里。”

“不。”神无月星佑缓缓地说：“如果你小的时候被你的父母遗弃，长大以后又被接回去，你是可能不迁怒于别人。但是，如果你发现你被遗弃的原因和你的弟弟有关，你会怎么想？”

沈龙杳愣了：“……和你有关？”

神无月星佑点头：“我叔叔和别人不一样，他什么话都敢和我说，像这种事也不例外。他告诉我，当年哥哥出生以后，身体上有某种生理缺陷，父亲和母亲为此担心不已，从他自己的生活，到他长大了不能做继承人，神无月家会就此慢慢衰落。

“没过几年，母亲又生下一个孩子，是一个至少没有生理缺陷的健康孩子，也就是我。所以，就是因为我，他们才决定放弃哥哥的。

“他们原本是想把他送到分家，或者下属家里养，可是元老议院一致否决，认为这样的哥哥长大以后，如果知道了自己的身世，会给神无月家带来不必要的潜在威胁和麻烦。”

一个拥有巨大利益的聚集团结体，面对抉择，一定会选择放弃个体，甚至是小家的利益，以保全集体的利益。

神无月星佑继续说：“为了让他不能培养自己得力的下属，又迫于议院的压力，父亲最终还是把哥哥送走了。”

沈龙杳问：“那为什么后来又接回来？”

“是我母亲的遗愿。”神无月星佑看上去有些悲伤，属于他的个人情绪在这个时候对沈龙杳展露无疑：“她在临终前，恳切央求父亲能把哥哥接回来，她说不求他有什么权势地位，只求他不要在外面继续流浪，能够平安健康就好。

“于是他就被接回来，并展露了自己的天赋。说句不该说的话，我一直觉得家里不论是父亲、叔叔还是他，都要比我更适合做家主。”

沈龙杳欲言又止。

神无月星佑说：“我的母亲一再嘱咐我，让我一定要喜欢哥哥，对哥哥好，但是我……”

“那个时候，你还很小吧？”沈龙杳记得资料上面的内容，上任神无月家主的妻子去世得很早，已经过去很多年了。

神无月星佑耸耸肩：“是，不过神无月家的继承人一直都肩负着整个家族的期望和责任，为此在很小的时候就要离开父母，到家族学院里学习，我也在那里度过了很长一段时光，反而是一个人的时候更多。”

沈龙杳注意到神无月星佑漫不经心的语气下，是紧抿的嘴唇：“那朋友呢？你不喜欢交朋友吗？”

“不喜欢。”神无月星佑毫不犹豫：“我很忙，没时间交朋友。”

沈龙杳就笑起来。

“你是例外。”察觉到自己言语矛盾，神无月星佑解释：“家族学院不是你想象的那个样子，而且说真的，就算我想，他们也没有人敢和我做朋友。”

沈龙杳觉得最后这句话才是重点：“为什么？你不是很有趣吗？”说着就习惯性地撩了撩神无月星佑的额发。

“家族利益面前，有趣算什么……你说谁有趣？你玩我呢？”神无月星佑抚好头发：“等等！这个词是不是还有别的意思？”

虽然学院教授的十二种语言里，汉语是很重要的一门，又因为母亲的缘故，他会更加熟悉，但再怎么说也不是在中国长大的。

“没有，就是夸你的意思。夸你好玩，还很可爱。”沈龙杳笑眯眯的。

神无月星佑半信半疑：“可是你的笑容很可疑。”

沈龙杳哄着：“真的没有别的意思，你继续说。”

神无月星佑犹豫地说：“……每个家族都有自己的利益，即使是臣服于神无月家的家臣，也并不都是绝对忠诚的，这要看时任的家主性格，还有家族本身的经济体系，所以没必要费心费力地交朋友。

“就连表面功夫也没必要维持，你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被对方的家族出卖，或者什么时候对方的家族就倒台了。学院里的资源顶尖，与其浪费时间去维持不确定的人事，不如先顾好自己。”

沈龙杳好奇：“别人也就算了，可你是神无月家的继承人，怎么都不和你接触？”

“他们没那个胆。”神无月星佑冷笑：“以后有机会我带你去我家，你就会知道他们有多怕我了。我在他们面前，就是那只抓老鼠的猫。”

沈龙杳的重点全部放在“带你去我家”上了。

“还是算了，我家没什么好去的，要是被他们查到你的身份，又要开议会说教我，很烦。”神无月星佑又皱起眉头。

沈龙杳一直没有表态。

神无月星佑问：“怎么了？”

沈龙杳说：“没怎么啊。你继续说。”

神无月星佑问：“……说到哪里了？”

沈龙杳说：“因为没有朋友，所以才会对突如其来的哥哥很喜欢？”

“嗯……”神无月星佑看上去很别扭：“真的没什么？”

沈龙杳愣了愣，这才反应过来神无月星佑还在说刚才的事，可不是已经翻篇了吗？对于去不去神无月家，他的意见也不能决定什么：“嗯，怎么了？”

“没。”神无月星佑的语气略显僵硬。

沈龙杳仔细观察对方的微表情，来不及细品，神无月星佑已经换了话题：“我是挺喜欢他的，有人可以陪我玩了，一个不知道我的过去的哥哥，可惜，他很讨厌我。

“一开始，我以为他只是不习惯，就像父亲说的那样，不习惯新家，不喜欢被约束，不了解突然多出来的陌生弟弟，但是渐渐的我明白了一个道理，他讨厌我的程度，可以说是恨。”

“恨？”沈龙杳还是头一次听人这么形容被亲人这样看待的。

“嗯，强烈且不加掩饰的恨意。如果换一种时间场合，他一定会杀了我，不过也没差别，后来就逐渐演变成希望我痛苦地活着了。”神无月星佑耸耸肩，有些无所谓地笑笑：“当我发现这个事实以后，就不再缠着他了，直到——”

似乎是触及到了不想说的往事，他停顿住，有些犹豫。

沈龙杳非常善解人意：“不想说就不说了，我大概能明白。”

神无月星佑深吸一口气：“你不明白。如果只是这么简单，那也就算了，大不了我们兄弟陌路，本来就不在一起长大，也没有多深的感情。

“有一天，他突然主动找我，说希望我能带他去看看母亲的坟墓，他想要祭拜她。我根本不会怀疑，甚至为他能主动理我、我也有能帮到他的地方而感到开心。

“我立刻就带他去了。他说他想一个人待着，让我先回去。因为他是哥哥，那个时候的我对他完全信任，就把下属们都调走了，自己也离开，不敢打扰到他。”

沈龙杳直觉不对劲：“他做了什么？”

神无月星佑说：“他把她挖了出来，拿她的尸|骨去做实验。”

“……！”沈龙杳强行掩饰住震惊。怎么也不会想到神无月千岛做了这样的事：“什么……实验？”

神无月星佑说：“当时被明令禁止的实验也就那几项，其中刑罚制度最严苛的就是机体实验，比如分解人脑干细胞、提取人脑髓物质，还有我在克莱尔看到的半人半异族的怪物。

“都是为了让人类变得更强，拥有异族的能力。而他把她的遗体……缝合在一条巨蟒的身上，针线穿透她还没有完全腐烂的人皮和巨蟒的蛇皮，人血和蛇血混杂在一起，根本分不清。”

沈龙杳甚至不知道应该说什么话，才能达到安慰的效果。在神无月星佑说出“缝合”的那一刻，他想要抱着颤抖的神无月星佑的心情，已经达到了巅峰，更希望有人能在神无月星佑还小的时候就抱着小神无月星佑，挡住神无月星佑的眼睛，不让神无月星佑看到那残忍的一幕。

然而，他的惊讶还是过早了，神无月星佑的话还没有说完：“关在巨大的驯兽笼里，设计好上精美的包装，作为我十三岁的生日礼物，亲手送给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