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星联盟 第175章 尾声12.0

回到天堂后的短暂日子里，还算是风暴来临前的平静，相对来说顺风顺水。路西法听了撒拉的话，并没有把地下城里发生的事告诉撒旦，剩下除了整顿军备，他就是和撒旦待在一起，这件事也算是过去了。

然而他过去了，安基拉并没有过去。

就在玛门所带领的第一梯恶魔军队进犯天堂、正式打响天使和恶魔之间的战争的第一枪的时候，安基拉还是把利未安森被处死、撒拉被责罚的事原原本本地告诉了撒旦。

临阵在前，撒旦原本是不应该在这个时候回去的，可是利未安森对于姐姐是怎样的存在，他心里实在太清楚了。

姐姐需要他。

安基拉选择在这个时候告诉他这件事，他也不是不清楚其中的原因，但就算前面是刀山火海、龙潭虎穴，他也必须回去，回到姐姐的身边。

路西法已经带领着圣光六翼炽天使团在前线奋力抵抗恶魔军队了，撒旦狠了狠心，没有通知和道别，只身悄悄地回到了地下城。

地狱的入口——冥河阿克隆边上，天使和恶魔的军队正在混乱交战。恶魔军想要进犯天堂，势必要先登录人界地上，没有神力的人类无法抵挡强大的恶魔军队，路西法他们必须在人界地上把恶魔们的进攻截断。

战火连篇，生灵涂炭，黑与白相间，混乱不堪。变成乌力马的撒旦在天空上飞，想远远地最后再看一眼路西法，可惜并没有找到路西法的身影。

人界地上原本是美好祥和的家园，如今被战火波及，满目疮痍，撒旦也不忍心再看下去，远离纷扰，转身飞走。

父亲不在前线，那就肯定在无回殿，他只要小心一点，别被父亲发现，再把姐姐带走，保证她的安全就好，接下来就是他既定的命运，尽管不想接受，却也不能再拖下去了。

地下城里空无一魔，到处都不见撒拉的踪迹，最后只有无回殿和石碑地狱没有去过，撒旦不免感到担心。如果姐姐在无回殿，那可就麻烦了，要冒着被父亲发现的巨大风险。

撒旦决定先到石碑地狱里去找，利未安森的躯壳已经被解下来了，就放倒在燃烧着凄凉之焰的石碑前，而撒拉则倒在那具没有灵魂的躯壳上，似乎失去了意识。

撒旦也顾不上会不会被父亲发现的问题了，急忙飞过去，变回真身，只是还没有赶到姐姐身边，他就看到了令他瞠目结舌的一幕。

——姐姐原本完好无缺的下半身，居然由双腿变成了鱼尾！

撒旦再三确认是姐姐没错，可是……究竟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他急忙扶起姐姐，发现她还活着，只是昏死过去了。

大致检查了一圈鱼尾，撒旦发现那并不是幻觉，而是实体，姐姐的双腿真的变成了鱼尾。

这种能力，据撒旦所知就只有地下城的《禁忌魔力》里记载过寥寥数笔，没有来源和解法，只有后果。

——转化躯壳的秘术无法被逆转！

一时间，撒旦心乱如麻。

顾名思义，《禁忌魔力》是地下城的**，父亲做出来的半面蚣，还有莉莉斯这样的人型兵器都是被记载在里面的，这类书籍有些是从古恶魔时代传承下来的，有些是父亲自创的。

既然姐姐是在地下城里遭到袭击的……虽然除了言灵以外，她没有别的特殊能力，魔力也相对微弱，可是在地下城自保并不是难事。

那么……撒旦不禁皱眉。难道是父亲？

周围没有守卫……可能是姐姐让他们离开的，也可能能是有第三方恶魔在场，所以不需要守卫。

撒旦看着昏迷不醒的姐姐，心里只有一个念头，他一定要救她，无论付出什么代价。

涉及**，能救她的恐怕也只有父亲了。

撒旦一咬牙，抱起鱼尾化的撒拉直奔无回殿，几乎是跌跌撞撞地硬闯进去，守城的恶魔看他的脸色和架势，都和不是看见了恶魔，而是看见了恶鬼似的，唯恐避之不及，哪里还敢阻拦。

魔王正和几位高阶领主在无回殿里，看见撒旦闯进来，颇感意外。

巴尔的声音又尖锐又刺耳：“少主？您怎么会在这里？这是……”

撒旦没空搭理，径直走到王座面前，单膝跪下：“父亲大人！请您救救姐姐！！”

魔王脸上波澜不惊，淡淡地扫了一眼，身旁的玛门倒是走过来仔细查看：“是禁忌魔力。王上，这是《禁忌目录》里记载的魔力秘术所导致的异变。”

魔王的语气非常平淡，似乎地上跪着和躺着的并不是自己的儿子和女儿：“怎么搞的？”

敢在地下城魔王的地盘上伤害魔王的女儿，撒旦想不出来会有谁的胆子这么大，他本来就怀疑父亲，但是他不能直说。

阿加雷斯劝道：“少主，王上在问您话。”

撒旦摇头：“阿加雷斯，姐姐有办法医治吗？”

“有，少主。不过，这需要很多魔力，现在……”阿加雷斯的声音止住，看向魔王。

现在正是和天堂交战的关键时候，耗费魔力显然不是明智之举。

撒旦沉声说：“那现在就治！”

没有恶魔敢动，无回殿里，魔王父子彼此对视，几位领主都默默地退开几步。

“谁让你到这里来的？我不是说过，你既然已经离开了地下城，我就再也没有你这个儿子。”魔王冷声说：“萨米基纳，把他关进地狱里，别让他打扰会议。”

有一个恶魔应声向前走了两步，却又停下了，看上去左右为难，磨磨蹭蹭地拖延时间。

撒旦直勾勾地盯着王座上的恶魔：“不用他们动手，父亲大人，您治好姐姐，我自己去地狱。”

魔王说：“否则？”

“……”撒旦咬咬牙。如果不是为了姐姐，他哪怕拼得鱼死网破，也要把罪魁祸首给揪出来！可现在最重要的是医治姐姐。

魔王冷哼一声：“还愣着干什么？难道要我亲自动手？”

撒旦转动眼珠，扫视过想要再次上前的萨米基纳和想要帮忙的阿加雷斯，他们分别是七十二位领主里排名第四和第二的恶魔，在地下城实力强劲，可是面对并没有释放出魔力的撒旦，即使有魔王的命令，两个恶魔也依旧犹豫地停下了。

撒旦神情轻蔑，姿态居高临下，和平时的样子大相径庭，就像换了一个恶魔，声音不大，却极具威严：“想自取其辱就来。”

两个恶魔脸色一沉。萨米基纳看向阿加雷斯：“……”

魔王的儿子虽然外表温和，平时也从来都不释放出魔力，可是他的实力，地下城无魔不知、无魔不晓，领主们有很多都曾经是他的手下败将，说是自取其辱，倒也没有说错。

更何况，他还有“恶魔一族有史以来最强的魔力。”

真的动手恐怕会得罪恶少主，关键是还打不过；按兵不动又不知道王上会怎样责难，这父子俩赌气，让他们进退两难。萨米基纳决定和阿加雷斯一样装聋作哑，反正对方比自己的排名高，要出头怎么也轮不到自己。

不过，萨米基纳很快就发现自己的担心完全是多余的，因为撒旦已经疯了，不等他们反应，居然转头直接顶撞魔王：“父亲大人！我只想请您救救姐姐！利未安森已经被您处死了！难道姐姐也要被放弃吗？！是因为帮了路西法，还是因为您根本就不喜欢我们姐弟？！”

无回殿上的领主们彼此悄悄对、交换眼神，再不着痕迹地往后退。接下来的话题就是家事了，他们不想更不敢参与。

阿加雷斯打了一个眼色，领主们就好像得到了特赦令，都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排着队依次默默地离开无回殿，走在外面：“看吧看吧！等下就要提到先王后了！这可怎么收场？”

“他们父子要是打起来怎么办？前边可还打着仗呢……”

“管那么多干嘛？你又不是玛门，反正都是他们家的烂摊子。”

“嘘，小声点，玛门也出来了！”

“我有不祥的预感……”

“走吧！瓦沙克。”

“唉，走了走了。”

玛门看着领主们逐一离开，转身忧心忡忡地看向无回殿的大门。

无回殿里，魔王率先打破沉默：“不错，我的确不喜欢你们姐弟。”

“……”虽然撒旦早就这么觉得了——从很小的时候——可他又不知道这一切究竟是为什么，况且，这还是他第一次听父亲亲口说，心里就像被针扎一样地痛：“……为什么？”

魔王的语气冷漠至极：“你不用知道，就像你不需要理解恨和爱一样，不需要理由。”

一时间，撒旦觉得很茫然，但即使是听到父亲亲口这样说，他也没有办法恨父亲：“所以您处死了利未安森？因为恨姐姐？”

魔王说：“利未安森是自寻死路，他帮助天使。”

“只是帮助天使就要被处死，那我是不是应该受尽刑罚折磨，再被您挫骨扬灰？”撒旦苦笑着摇头，也不想再争论下去了：“算了，说不说都没有关系了，反正都是回不去的。”

魔王皱起眉头。

撒旦抬起手按住胸膛上心脏的位置，郑重地说：“父亲大人，我想，这是我最后一次这样叫您了。”

魔王仍旧不为所动：“你想干什么？”

“……”撒旦平静地说：“您培养我，不完全是因为我继承了您强大的魔力，最根本的原因，还是”恶魔一族有史以来最强大的魔力”吧？不巧，玛门叔叔……我在《古代恶魔魔力起源》这本书里找到了关于这种魔力的记载：

“‘它伴随着绝对压制的强大力量，顽固又霸道，可以轻易地改变自然现象，拥有「魔力的最高优先级」，更重要的是：它还会吞噬宿主。’而被吞噬的宿主，将无法进行转换躯壳。所以，我的消亡是伴随出生就注定了的。这些您应该比谁都清楚，只是从来没有对我说过。”

“……”魔王不置可否。

“至于魔力的最高优先级，意思是只要我存在一天，拥有同源魔力的恶魔们就都会受到滋养一天，从而缓慢地增长魔力。您口口声声所谓我是‘恶魔一族的骄傲’，其实仅仅只是指这个吧？”撒旦强撑着语气，不让自己显得太过介意。

一直以来，父亲对他过最多的话就是“你是恶魔一族的骄傲”，曾经他也以此为荣，并为之努力变强，可到头来那并不是什么满怀希望的骄傲，而是可以利用的工具。

撒旦举起右手在空中打了一个响指，召唤出深蓝色的凄凉之焰：“我和您从来都没有交过手，还不知道究竟谁强谁弱。现在，恶魔单方面撕毁和平协议，地下城主动进犯天堂、发动不义战争，我并不认同。我知道自己劝阻不了同族，也没有能力凭借一己之力阻止战争，但是，我可以让地下城绝对不能赢。”

对面还是没有反应，撒旦也没想得到回应，按照父亲厌恶他们姐弟的程度来说，他的死活，父亲根本就不会在意：“只要我分离自己的魔力和躯壳，它就会因为离开宿主，转而吸取同源者们的魔力，也就是所有恶魔身上的部分魔力。”

“我小看你了。”魔王终于笑了：“不过，分离魔力和躯壳？说来容易。使用凄凉之焰焚烧灵魂的痛苦，不用我说，你也知道。为了那群天使，值得吗？”

撒旦说：“不只是为了天使。”

魔王点点头：“恶魔一族生性好战，你不是为了天使，还能为了谁？如果是为了路西法，我不知道他看见你被凄凉之焰焚烧的样子，会怎么想？”

撒旦一怔，随即也笑起来：“如果您想阻止我，那就只有打败我。魔王大人，我们从来都没有以命相博地认真交过手，您难道不好奇我们究竟谁更强？”

“我不会阻止你。”魔王从镶满宝石的王座上站起来。

“难道我不是您和母亲的儿子吗？”撒旦看着他的背影，只觉得心脏绞痛，忍不住叫：“难道您不爱母亲吗？！”

“我当然爱你的母亲，可你又是什么东西，可以凭借你的母亲，让我来爱你？”魔王没有回头，也没有停下脚步，冷冷地留下这句话，只身从无回殿后面离开，消失在撒旦的视线里。

“您就这么厌恶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