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星联盟 第176章 尾声13.0

一路上避开恶魔、独自赶来的安基拉刚刚走进无回殿，就听见里面传来强烈隐忍的呻|吟，他推开门，看见撒旦正抱着身躯蜷缩成一团，浑身不自觉地强烈颤抖着，惨痛的声音就是从撒旦嘴里发出来的。

看来是计划一切顺利。安基拉的唇边摄起一丝冷笑，这段时间以来的憋屈感一扫而空，实在痛快！

可即使是痛恨撒旦迷惑了路西法的他，此时此刻，看到眼前的此情此景，也不由得生出了一点恻隐之心。

用凄凉之焰灼烧自己的灵魂……别说是灼烧身体和灵魂了，就只是看一眼它的火光，都会感到寒颤痛苦，这个恶魔却能对自己下得去手。

安基拉都不得不有些佩服了。

不过，转念之间，他就不再允许自己这么想了。

恶魔有什么样的下场，都是他们自己活该！这种卑劣的种族就不应该存在！他们就应该全部都承受着这样的痛苦死去！那才叫大快人心！

安基拉再次冷笑起来，在撒旦身边冷眼看着撒旦挣扎了片刻，直到逐渐没了动静，才走近踢了撒旦几脚，确认对方确实毫无反应，再把正脸翻出来。

这副躯壳的外观完好无损，就好像恶魔少主只是沉沉地睡过去了，但是安基拉知道，这副皮囊里面的灵魂已经残破不堪、油尽灯枯。

“……结束了！”安基拉把撒旦随意踢到一边，转头去看撒拉，这位恶魔王女竟然还没有死。他咬着牙恨道：“好！我今天就送你们姐弟一程！反正这场战争，恶魔是输定了！”

谁料，就在他刚刚把棕榈叶圣枪召唤在手，正要一枪|刺|进撒拉的胸膛里，高举起的枪头突然被紧紧地握住了，鲜血从手掌里喷涌，沾染上洁白的圣器。

“不许……你……动她！”撒旦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醒过来的，虽然依旧趴在地上起不来，但是恶狠狠地瞪着安基拉，气势完全不输。

经历过这样的痛楚，竟然还能吊着一口气说话和挪动，这份意志力……实在是叫人惊骇。安基拉非常吃惊。

撒旦倒是一点也不奇怪安基拉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只是为路西法对安基拉的信任感到难过而已：“是你……背叛了天堂……”

安基拉立刻嘲笑：“哼！不过彼此彼此！你不也背叛了地下城？说起来，我还得感谢你啊，要不是你，我们怎么能战胜恶魔？”

嘴上一边说，手里也一边发力。安基拉深知自己已经下了死力，可不知道撒旦是因为弥留之际有了回光返照的力气，还是信念实在坚定固执，圣枪竟然被抓得纹丝不动。

安基拉心里升起一股无名的业火，抬脚轻松地把恶魔踹开：“一时情急，我倒是给忘了。把双腿变成鱼尾的禁忌秘术来自你们恶魔一族，它会导致你亲爱的姐姐、尊贵的恶魔王女殿下，从此变成不死之身！

“说来好听，是吗？哈哈哈哈哈哈，可是从今天开始，她就只能做一个没有任何用处的废物了！虽然她原来也不怎么有用！啊，我当然不能杀她！我不会杀她的！我要你们这对亲爱的恶魔姐弟永生永世地痛苦下去！”

说完，安基拉把圣枪高高地抬起来，附着上强烈的神力，再狠狠地落下，凶猛无比地刺进并贯|穿撒旦的身体。

撒旦虚弱至极，根本无力反抗，甚至连声音都没能发出来，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圣枪吸取他最后的力量，缓缓地闭上眼睛。

意识逐渐模糊前，他勉强抬起头，看向无回殿的大门，好像期望着能有一位六翼天使从天而降。

原来，他还是说了大话，他说他会陪在路西法身边的，可终究还是食言了。

好在，在这场不义的战争里，恶魔一族终归会败，他相信，以耶和华为首的天使们并不会对恶魔赶尽杀绝，他们从来都只希望守住家园，不愿踏上别族的故土。

那么，他也就可以怀着一点私人的遗憾，走上自己既定的命运之路了。

撒旦缓缓闭上眼，世界陷入一片混沌……

这场被后世记载并称为圣战的战争，一共持续了三天三夜，当战火终于燃烧到天堂里的时候，恶魔一族也终于筋疲力竭，进攻瓦解，再不能前进半步。

路西法拖着极度疲惫的身躯暂时回到圣堂休养，再不停下修整，神髓就要爆裂了，他已经不知道突破了多少次的极限值。

虽然天使和恶魔两族之间实力悬殊，这场战争也已经是大势所趋，双方的负伤数不少，尤其是恶魔那边。

不过，说来也是奇怪，恶魔都是生性好战的，总体实力也强过天使，却不知道为什么，似乎从一开始就有所保留，直到现在的节节败退，耶和华都开始担心魔王是不是有同归于尽的想法了。

路西法自认为做到了对安基拉的承诺，保护同族、家园和故土，恶魔也没有战胜他们，现在就只剩下战争的善后和安基拉的交易，等一切都结束，他就去找父使谈一谈。

路西法集中精神。快速修整好，他就就要立刻回去，前线不拿没有他，况且，任何时刻都不能松懈，尤其是胜利在即。

只是……开战以后，撒旦按照原定的作战方案，带领少数天使驻守天堂的后方，所以他和撒旦已经三天没有见面了。

看着外面趋于平静的战况，路西法想了想，还是决定牺牲原本就不多的修养时间，抽空去见撒旦一面。

但是，他在天堂里并没有找到撒旦，留守的天使也告诉他：三天前就已经没有再见撒旦了，他们都以为撒旦还是决定帮助同族，所以回到地下城了。

路西法知道撒旦不会的，可是这种时候，撒旦不在天堂，也不在恶魔的军队里，又会在哪里？

他在天堂找了很久，久到米迦勒在前线作战，负伤被抬了回来：“哥！还好找到你了！恶魔们在做最后的总攻！他们都发了疯！简直是丧心病狂了！父使叫你尽快回去，帮助受伤的天使撤退！”

而跟在米迦勒身后的天使也受了不轻的伤，跌跌撞撞地飞到路西法面前，差点跪趴在地：“天使长大人！恶魔那边传话给您！”

这个时候传话？路西法心下一沉，隐隐有不详的预感：“什么事？”

传信的天使把手展开，手掌上赫然躺着路西法送给撒旦的权杖戒指：“恶魔说，撒旦在地下城出事了，让您去接他回来！”

路西法瞳孔放大，一把抓住传话天使的肩膀：“是哪个恶魔说的？！”

“好像是七宗罪领主之一的玛门。”

玛门？玛门倒是有可能做这样的事，而且不论真假，权杖戒指总是真的。路西法急切地问：“他有没有说撒旦出了什么事？要不要紧？为什么突然回去？”

传信天使说：“没有。战况激烈，没说几句，他就走了，只说是恶魔王女出事，撒旦带着恶魔王女去找魔王了！”

是安基拉。他还是说了！！该死！！偏偏是在这个时候！！路西法在内心挣扎了两秒：“我知道了。”

究竟是以怎样的心情在前线和恶魔作战的，路西法已经记不清了，恶魔们的最后一搏就在眼前，为了同族，也为了撒旦，他不能离开，更不能倒下，他记得撒旦对他说过的话，记得撒旦希望他做到的事，记得自己身上肩负的重担和责任。

他在阵前搏杀，眼前是数不清的恶魔，脑海里却是一片空白。

为什么？为什么有这么多的敌人，为什么要进犯他的故土？为什么要阻拦他去见撒旦。

他很害怕，他从来都没有这么害怕过。他是圣光六翼炽天使团的团长，是天堂的大天使长，是圣堂至高神座的继任者，这一战也让他更加了解自己，他的神力明明那么强大，强大到足够保护家园、同族和珍视的一切。

可是他现在仍然很害怕，害怕再也没有恶魔在他回去的时候，对着他展露出他最喜欢的笑容，让他讲发生在人界的故事，对他说：“哎呀呀，是路西法，你回来了！”

害怕他唯一想要的那个恶魔，再也不会靠在他的肩上，和他一起看月亮了。

等这场战争的一切都结束、路西法感受到外界反馈的时候，整个天堂都在欢呼，即使天使们各个都负伤严重、神力溃散，可是至少他们守住了家园，击退了恶魔。

路西法看着眼前狂欢的景象，强烈的意志力驱动着他早已经没有力气的身躯，一步一步，最终强行展开翅膀飞了起来。

路西法的同僚和同族们看到这一幕，都奇怪他要去哪里，想要出声喊住他，被同样筋疲力竭的耶和华叫住了：“就让他去吧。”

梅塔特隆和加百列一起躺在圣堂的阶梯上，天使们的血液混杂在一起，模糊了眼前的视线：“父使，路西法怎么了？好像……不太对劲吧？”

耶和华的视线在他最引以为傲的孩子身上，那越来越远的身影：“作为天使长的职责，他已经很好地完成了。现在，他只是一个最普通的天使。”

诚然，就连耶和华自己也不敢想，路西法能舍得下个人感情，顾全大局。

拉贵尔带回消息的时候，因为找不到路西法，所以事先告知了他，他也犹豫过，担心路西法如果在这个时候离开，会有可能是恶魔那边的调虎离山计谋，更担心路西法的选择。

不过，他犹豫了一瞬，还是让拉贵尔去告知路西法，好让路西法能自己选择。

他不是没有想过，凭路西法的性格和对撒旦的感情，万一真的选择去见撒旦而抛下同族、离开战场，他又应该怎么给其他天使交代。

耶和华看着远空消失的身影，在心里默默地祝祷：希望这孩子的结局和卢奇菲罗不同吧。

路西法形单影只地离开了人群，强忍着身体的疲惫和不适，顺着天使所指的路，火急火燎地赶到人界，果然，见到的是玛门的亲信，还有两具消亡的躯壳和鱼尾化的撒拉。

两具躯壳分别属于撒旦和利未安森，而撒拉还活着，只是仍旧没有醒。

虽然本族战败，但是根据玛门的命令，交代事情的恶魔还算客气，只对路西法说，自己是按照玛门大人的吩咐在这里等他的，并且大致交代了事情的前因后果，就离开了。

“……”路西法神情木然地缓缓走到撒旦身边，撒旦面容安详，脸色苍白，就像每一个睡着的瞬间一样，乖巧异常，他缓缓蹲下，把撒旦抱在怀里，脸埋进撒旦的脖颈处。

撒旦的躯壳已经完全冰凉了，栀子花的味道也已经不复存在，路西法把他的手贴在自己的脸上，静静地抱起他。

身边是另一对苦命鸳鸯，可至少，撒拉来不及醒过来，不用像他一样面对挚爱的离开。

路西法把撒拉和利未安森一起放进权杖戒指的空间里，抱着撒旦飞回天堂。

天堂那边，耶和华安顿好战后的一切，听其他天使说看见路西法回来了，就径直到神泉去找路西法。

路西法孤独地坐在神泉边上，静静地凝望池水底部的撒旦，耶和华似乎是不敢直面这样的路西法，踌躇了片刻，才走上前：“孩子。”

路西法没有回头，嗓音沙哑：“父使。”

耶和华大惊，路西法一向是沉得住气的，可是刚才一开口，神色倦怠，语气疲惫，声音仿佛刚刚经历了什么折磨一样，全然不是那个沉稳持重、意气风发的大天使了：“孩子……我、我很抱歉……”

路西法摇摇头：“我……做错了吗？”

“怎么会……”耶和华心里大痛：“去做吧，孩子，尽管去做。”

地下城里有**，天堂里自然也有，而且那几个看到路西法回来的天使都说：路西法去神泉之前，去了一趟圣堂的**库。

对于这一行径，耶和华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权当什么都没有看到，对路西法接下来想要做的事是不支持，也不反对。

但是他心里很明白，路西法最终还是会选择使用禁术·苏生之术。

折翼、献心脏，灵魂永远不能回归故土，换取撒旦也许能够在未来的某一天醒过来的渺茫机会，而路西法以后也只能凭借权杖戒指上残存的神力存在，当这丝神力枯竭的时候，世间就再也不会有路西法这个天使了。

耶和华没有阻止，也不会阻止，更对于自己没能帮上任何忙而感到懊悔难过，他亲眼看着路西法在他面前，把戒指重新戴回到撒旦的手指上，然后折断了自己洁白的六翼，挖出了还在跳动的心脏，再缓缓地投入神泉。

——“父使，这一半翅膀的神力，请您留给安基拉，让他在人界过得好一点。”

——“你……知道安基拉的背叛，还要这么做吗？”

当时，路西法没有回答，把刀毫不犹豫地刺进了胸膛。

就在刀尖刺入身体的一刹那，神泉底部原本已经消亡的撒旦，突然猛地睁开了双眼，眼睁睁地看着路西法剜心。

那一刻，沈龙杳似乎看到那并不是路西法，而是神无月星佑！家主站在水面上，当着他的面剜出了自己的心脏。

——不要！！！

沈龙杳大声呼喊，奋力挣扎着游上水面。

——本卷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