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星联盟 第165章 尾声2.0

路西法拖着疲惫的身躯踏上圣堂的阶梯，一场极其凶险的恶战，让他差点收不住神力，惊动同族。

更何况，他最想瞒住的是撒旦。

如果是在平时，独自对战别西卜和其他几位末阶的恶魔领主，他还不至于这么吃力，别说是这些恶魔领主加在一起，就是魔王亲临，他也敢拼一拼。

只是地狱里的魔力太过强悍，他在地下城的时候，神髓无时无刻都在疼痛，再加上距离凄凉之焰越近，神力就越虚弱，同时对抗这几个大恶魔又精神紧绷，稍不留神就是万劫不复。

他坐在阶梯上，神识连接月荣树以恢复神力，再把凌乱的头发和沾血的衣服一一仔细地处理好，做完这一切 ，天都快破晓了。

除了魔王和几位高阶领主以外，别西卜在恶魔里确实算得上是实力强劲的佼佼者，如果不是身份有别，有这样一个强大的恶魔作为对手，不失是一件幸事。

路西法默默地平缓呼吸，站起来朝撒旦居住的地方走。

恶魔王女派遣了一个实力不俗的恶魔，一直在暗中帮助他，多亏了这个恶魔，最近好几次都是有惊无险，没有失手消亡在地下城。

穿过回廊就是撒旦住的地方，路西法在门前停下，释放出神力保护罩，笼罩住整间房间，确保里面的恶魔不会醒过来，才推门进去。

他不希望撒旦知道他每晚都会回来，撒旦会察觉到他身上沾染的恶魔气息，也就知道他去过地下城，所以他干脆就趁撒旦休息的时候，偷偷来看撒旦。

以往，他每晚都会或多或少地挤出一点时间，只是今晚出了一些小状况，耽误了时间，撒旦也并不在平时躺着的床上。

撒旦不爱隐藏魔力，房间里还有魔力波动，整个天堂当然也只有撒旦在哪里，魔力就在哪里。这很奇怪。

路西法刚刚打了一夜的苦战，身心俱疲，脑子还没来得及转过来，就听撒旦的声音在身后响起：“你回来了。”

路西法一顿，已经来不及收敛伤口上的魔力了。

“不用藏了，你进门的时候我就感觉到了，你去过地下城？”撒旦从门后走出来，仔细打量路西法：“你还好吗？”

从他的视角上来看，他和路西法已经有一阵子没有见面了，路西法没什么变化，还是一如既往的俊美，神情稍显冷淡。

“……”路西法决定以沉默来回应，事情的发展出乎意料。

“你受伤了？”撒旦上前伸手想拉住路西法的手，为其灌注一些魔力，就像路西法在他魔力耗尽的时候，为他所做的一样。

“……！！”路西法像一只受了惊的小兔子，一下子往后退了半步。

撒旦尴尬在原地：“我只是想帮你……”

“我没事。”路西法移开看向撒旦的目光。有一段时间没有和撒旦说话、互动，他居然紧张到条件反射地躲开了。

撒旦既疑惑又难过，就算是一开始见面，路西法都没有这样厌恶和他接触，况且，这和他知道的那个秘密……有冲突。

在耶和华对他说出那个秘密前，他根本就想不到手上的戒指对路西法来说有多重要，他以为那只是一枚好看却普通的装饰物，仅此而已。

当初路西法扣下并扔掉了他的蜃珠，他还觉得拿唯一的蜃珠换一枚装饰物，是有点吃亏了，现在看来，这枚戒指比唯一的蜃珠重要太多……不！简直是比多少颗蜃珠都要重要！是无法比较的！

撒旦想不通路西法今晚的反常，决定不想了：“路西法，我之所以能来天堂，还待了这么久，是因为你答应父亲大人的条件了吧？”

任他再不操心这些事，也应该猜出来了。看父亲的态度转变和路西法一再离开天堂，日常忙碌不已、次次耗尽神力，现在身上又沾染着魔力。

“你在这里开心吗？”路西法并没有正面回答。

撒旦点点头。当然开心，比起做恶魔一族的骄傲，他更愿意跟着耶和华给植物松土浇水，看着生命成长绽放。

路西法说：“那就不要再问下去。”

果然，路西法现在就是在为父亲做事。撒旦抚摸手上的戒指：“好，我不问了，但是，路西法，我很担心你。”

路西法眼神一动，注意到撒旦戴着自己的权杖圣物。

担心他……吗？

“我没事，他只是需要我为他做一些琐事，还不至于对我出手。”犹豫之下，路西法还是撒谎了，即使情况危急，只要他还能做到，就会为撒旦守住这扇门。

“是吗？”对于父亲，撒旦实在说不上了解，也就拿不准父亲到底想做什么，不过看路西法身上的魔力不重，也就勉强放下心了。

好在撒旦是恶魔，不够了解神力的治愈力可以达到怎样恐怖的程度。路西法暗自松了一口气：“你父亲暂时还不会对我贸然出手。”

话虽然这么说，可是通过这段时间越来越丧心病狂的暗杀，路西法觉得魔王应该是想在地下城里干掉自己，以削弱天使，尤其是圣光六翼炽天使团的力量，进而再大动干戈，对天使一族发动真正的战争。

而撒旦现在还在天堂，一旦两族起了冲突，说难听的，恶魔少主就是魔质。那么，魔王是一点儿都不顾及自己的儿子吗？

路西法在地下城见到的恶魔里，只有两个恶魔问过他“撒旦在天堂过得怎么样？”

一个是恶魔王女派来的、似乎是叫利未安森的恶魔，对方受命而来，也几次三番地帮过他，只是对待他的态度不出所料地非常消极；

另一个，是玛门。

玛门没有和他交手，看样子是专程来问撒旦近况的。

“但愿吧。”撒旦对此并不乐观。不过，今晚他有更重要的事要做：“路西法，有一件事我要和你商量。”

“嗯。”暂时瞒住了撒旦，路西法放松下来，一边坐下，一边应声。

“我喜欢你。”撒旦在身后的声音很平常：“做我的伴侣吧！”

“……！”路西法以为是自己受了伤，导致精神不集中，所以听错了，因为这句话完全没有铺垫，撒旦的神色和语气也一如往常，就好像说“你回来了”一样的平静。

他猛地转身，动作太大并且迅猛，不小心带动了椅子东倒西歪，他也完全顾不上，直勾勾地盯着撒旦，张开嘴却失声了：“……”

“……？”撒旦不解地看着路西法：“你愿意吗？”

路西法还是说不出话来。

“我知道，你的身份和其他天使不一样，而我，嗯……我是他的儿子。”撒旦耸耸肩，明显有更苦恼的事：“现在大家的关系已经很紧张了，你我都知道，以后会有一战是无法避免的，趁现在还来得及，我得赶紧告诉你：我喜欢你。不过，不是对霖那样的喜欢。”

“……！！”路西法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喜欢霖？！”

“嗯，朋友之间的喜欢。”撒旦苦恼于应该怎么解释这其中的不同：“你不一样，你是我想要的伴侣。”

路西法的脑子已经宕机了，他无法理解撒旦为什么可以这么稀松平常地说出这些话，他看得出来撒旦的自然不是伪装出来的，撒旦是真的觉得这很正常。

这……正常吗？！

撒旦自顾自地说：“神使今天问了我一个问题，他问那个问题的时候，我的脑海里最先想到的就是我的母亲，我是说，我想到她对父亲大人的样子，她很爱他，然后，我就想到你了。”

“什么……问题？”路西法听到自己几乎是机械性地问。

撒旦说：“神使问我，喜欢什么样的恶魔，呃，或者天使。”

路西法感觉自己被一颗巨大的云朵给砸中了，虽然没有重量，但是整个身体都动弹不得。

他生而神力不凡，还没有落地就被寄予厚望，在圣堂里一天天地长大，父使对他可谓是倾囊相授，他也勤勉恭谨，无论是成为天使长，还是担任炽天使团的团长，都是他按部就班、顺理成章得到的，没有意外，没有惊喜，没有出格。

对于神职和身份，他既没有过分喜欢，也不觉得枯燥厌烦，一切都是刚刚好，一切都在意料之中，一切都仿佛是他应该做的。

直到遇见撒旦，他生命里的全部惊喜、期待、意外……都被撒旦一力承担了，他也开始有了希望看到的、希望做到的、希望……得到的。

他一面渴望着能够靠近喜欢的恶魔，一面又不肯也不敢把这份渴望表达出来，他无法想象自己被拒绝的样子。

撒旦越来越迷惑：“你怎么了？你的神力波动怎么这么不稳定？是不是在地下城待得太久了？你等着，我去找神使。”

他被一把抓住了胳膊，路西法磕磕绊绊地说：“……把、刚才的话，再说一遍。”

“你究竟怎么了？”撒旦说：“你们和我们体质不一样，你如果在地下城待久了——”

“不是、这个。”路西法艰难地说。

“啊？”撒旦觉得自己刚才没说什么过分的话，可以影响路西法到这种程度：“‘我喜欢你，做我的伴侣吧？’”

路西法瞳孔收缩。

还真是这句话！撒旦无法理解。在恶魔的认知里，这就只是一句普普通通的话，是告知对方的陈述性话语，又不是什么惊天大秘密。

路西法的夸张反应，好像他刚才说的是“魔王在家不穿裤子”一样。

“是我的表述有什么问题吗？”撒旦决定展开说明白了：“我的意思是，如果有一天我们真的在战场上相见，希望你知道，我对你没有恶意，你不要伤心。”

路西法嘴唇嗡动，许久才说：“不会有那一天。”

“最好不会。如果大家的关系能长久融洽，哪怕像我母亲在的时候那样，也好。”撒旦耸耸肩：“所以，你答应吗？”

路西法几乎站不稳。

他被表白了？被喜欢的恶魔毫无征兆地就这样表白了？

“哦，还有这个，你也只有一个吧？神使说叫权杖圣物什么的。”撒旦抬手在路西法眼前挥了挥：“我就替你保管了，你不会再要回去吧？”

路西法还处于震惊中回不过来神：“……”

撒旦见状收回手：“我不想还。”

路西法还是没说话。

“好吧。”撒旦神情遗憾地摘下戒指：“我知道，你们天使一向不喜欢我们——”

话音未落，他眼前突然落下一片阴影，路西法朝他伸手，把他紧紧地抱住了。

胸膛里的一颗心都要跳出嗓子眼了，路西法已经完全顾不上了：“不……别摘。我答应你。”

“……嗯。”撒旦重新戴上戒指：“这么珍贵的东西，你应该早点告诉我，我经常丢东西的……”

路西法的声音沉闷：“现在，不晚。”

“还好不晚。”撒旦说：“谢谢你把它送给我，而且还是在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我不知道还能送你什么，可以比得上这枚戒指的贵重。”

恶魔连躯壳都能更换，他实在想不到有什么能比代表生命的权杖圣物更加贵重。

路西法说：“不用。”

“但是我想好了。”撒旦有点为难：“哎？不用吗？”

“……”路西法原本是想继续说“不用”的，他觉得自己做的一切都是心甘情愿的，不仅心甘情愿，还甘之如饴，明明是为他人付出，可是自己的内心却无比充盈幸福，也从来没有想过要求回报。

但是听到撒旦的话，他发现自己的心里突然燃起一团名为期待的火焰，竟然无比紧张，只好勉强稳住心神：“是……什么？”

撒旦从路西法的怀里挣脱出来：“你闭上眼睛。”

一片黑暗里，路西法感觉嘴唇上有柔软的触感贴了上来，他控制不住地睁开眼睛，看到撒旦笑意盈盈的脸正离开他的脸前：“……”

“暂时没有能比权杖圣物的东西，那我把自己给你。这样，以后我的东西也都是你的东西。”撒旦一脸“我可太聪明了”的神情。

“……”一时间，路西法竟然不知道撒旦是天生的迟钝，还是故意逗他才这么说的。

路西法没有露出预料的表情，让撒旦觉得大事不妙：“嗯……是不是我说错话了？”

天使和恶魔到底还是不同的种族，他不会哪里失礼了吧？？

解释的话还没有说完，路西法突然抬手朝他做了一个“停止”的手势，然后一言不发地转身踏出房门。

“？？”撒旦大惊。果然！果然还是说错话了！！他刚想追上去，门又被推开一丝缝隙，是路西法去而复返，声音不大：“我……先回去了。”

“啊？”撒旦愣了。

“回月荣树，恢复神力。”路西法顿了顿：“……等我。”

“我也去。”撒旦准备跟过去，却被路西法阻止了：“别……你、你留下。”

“……”不容置疑和拒绝的语气，让撒旦再次一愣。

外面又沉默了一阵，路西法换了一副温柔的语气：“等我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