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星联盟 第141章 第七诫·阿斯莫德7

下落的时间不长，地面是普通的岩石，沈龙杳和神无月星佑来到了一个和冥河完全不同的地方。

这里很亮，但是这种亮又和天堂的感觉不大一样，因为到处都是灰蒙蒙的，空气里也充满了水汽，走得远点就看不清人了。

“搞什么？地狱里也有雾霾。”神无月星佑挥挥手，想驱赶掉周围的雾气：“看来这家伙是真的很怕火。”

沈龙杳抓紧了神无月星佑的手：“千万不要走散了。”

神无月星佑点点头：“这座水神殿以前就是这样吗？”

“也不是。七十二柱恶魔领主大多数都和魔王一起住在地下城中央的无回殿附近，无回殿的一砖一瓦全是由黄金打造而成的。”沈龙杳回想了一下撒旦的所见所闻：“也有一些孤僻或者想躲清净的恶魔会在地下城的随便哪个角落里找地方住。魔王并不拘束这些，但是他们通常都不会离他太远。”

神无月星佑笑笑：“哼，他是什么奇珍异宝？都想靠他近点。”

沈龙杳笑：“你还真说对了。越靠近魔王，恶魔的魔力就会越强。不过，后来撒旦降生，有些恶魔就离开地下城，搬到城外去住了。撒旦的魔力和魔王不同，比较霸道，不是所有恶魔都能承受得住。”

神无月星佑说：“撒旦还真不像是有史以来的最强魔力的拥有者。”

沈龙杳说：“他自己都这么觉得。”

神无月星佑说：“那以前的恶魔领主是没有宫殿吗？”

沈龙杳说：“有是有，不过千篇一律，差不多都是外墙为黑色的城堡，也是他们能想出来的最好的色彩了。”

神无月星佑问：“他们平时都在里面做什么？”

“应该是商议暗杀耶和华和路西法？撒旦很少参与。”格格不入的地下城少主更喜欢研究种种花和养养鸟：“不过，阿斯莫德以前是没有这么畏惧火焰的，现在看他好像一点炎热都受不住似的。”

神无月星佑嗤笑：“一个恶魔给自己住的地方取名叫‘诺亚水神殿’，真不知道该说他是疯子，还是说他足够看得开。”

“前者的可能性更大。”沈龙杳说。

两人一边说话，一边摸索着前进。道路畅通无阻，除了脚下的岩石和空气里的水汽，这里似乎什么都没有。

走着走着，神无月星佑突然瞥见手里的火焰弓发出了一道刺眼的光芒：“是路西法的神力。阿斯莫德就在附近。”

撒旦能够通过眼睛分辨出恶魔的真身，可沈龙杳不能，所以面对神无月星佑的疑问，他也不能确定：“……”

因为此刻，他们的面前出现了一个小姑娘。

小姑娘的个子大约有神无月星佑的一半多一点，身材娇小玲珑，面容玉雪可爱，脸上带着一丝淡淡的笑容。

只是这个笑容……非常谄媚，不像是她这个年纪能做出来的表情，令人看了非常不适。

能出现在这种地方的小姑娘，当然不是普通的人类女孩。神无月星佑握紧手里的弓：“阿斯莫德？”

小姑娘依旧笑着，脚步慢慢后退，身形渐渐隐藏进雾气里。这幅场景有种说不出来的诡异，衬得她的笑容也更加诡异了。

沈龙杳说：“追上去看看。”

雾气越来越浓重，两人不得不放缓脚步，连呼吸都不敢太用力，生怕错过了什么声音，遭到阿斯莫德的偷袭。

手里没枪，沈龙杳心里就没底，更何况，就算是全副武装，面对的也是以前从来都没有遇见过的，甚至……他都不确定恶魔能不能被简单地划分到普通的异族里，算起来，恶魔应该是异族的起源。

走着走着，电光火石的刹那之间，沈龙杳突然听到耳后有细微的声音响起，似乎是雾气被打散了的响动。

他定睛凝神，侧头精准地捕捉到了一丝残影，眼瞳里的火光一闪，跟着就是雾气里一声怪叫短促地响起，周围的雾气也淡去了一些。

“抓到了？”神无月星佑的声音就在耳边。沈龙杳一边说着不知道，一边慢慢地靠近刚才发出怪叫的地方，想去看看自己用瞳孔里的异火击中了什么。

这五年来，他已经不怎么出任务了，枪法退步了不少，但是对于咒印的控制和运用，倒是随着霖的能力在不断精进着。

沈龙杳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浓雾里，突然感觉身后的人有了动作，他回头，看到神无月星佑拉开了手里的弓。

“等等……”沈龙杳想说等雾气散开了再拉弓，先搞清楚对面的阵营情况，免得混战起来误伤到自己人，而且在这里，神无月星佑的弓不如他的异火方便。

但他的话没有说完，因为他看到火焰弓指着的浓雾里，竟然又走出来一个人，而且不是刚才的小姑娘，而是一个和此刻金发碧眼的神无月星佑一模一样的人！

“小佑？！”沈龙杳下意识上前一步。

后来的神无月星佑手里也拿着一把弓，立刻冲他说：“别过来！”

诡异的雾气偏偏在这个时候慢慢变淡散开了，两个像是复刻出来的人，手里分别拿着两把复刻出来的弓，和沈龙杳站成了三角位置，一时间谁都不敢轻举妄动。

沈龙杳的脑子炸了。刚才，他和神无月星佑是站在一起、也是牵着手的，只不过他在用瞳孔里的异火捕捉那抹残影的时候，非常聚精会神，恐怕就是在那个时候，被阿斯莫德给钻了空子。

不知道是他放开了神无月星佑，还是对方放开了他，而阿斯莫德极其善于变形，这是他早就知道的，却还是中了计。

按理来说，从浓雾里后来出现的那个神无月星佑应该就是假的，可是刚才的那句“别过来”，实在让沈龙杳愣住了。

这是神无月星佑的语气，太像了。

“过来。”先前的神无月星佑朝沈龙杳伸出手：“我才是真的。刚才我们就站在一起，我一直都在你身后。”

“……”沈龙杳犹豫不决。

容貌、神情、声音和语气，甚至是动作！无一例外都是一模一样的，叫他一时间还真的没办法分辨出来，而且，只要他一动，那么他选择的那个就必定会开弓射箭，射向另外没被选择的那个。

万一……他选错了呢？选错了，对面可是他的爱人啊！

不仅如此，阿斯莫德的能力还很奇特，在伪装外表的同时，也能拥有被模仿者的一切记忆，从而做到从内到外的完全模仿。

“zero，在你确定真假以前，不要靠近我们任何一个。”后来的神无月星佑说。

先前的神无月星佑放下手：“你倒是聪明，让他觉得你在关心他，以为这样就能证明你是真的了？是谁给你的狗胆冒充我？”

后来的神无月星佑勾起嘴角：“装得还挺像。”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都有着同一个人的骄傲神色和语气，根本无从分辨。

“……”沈龙杳的心里却突然产生了一个念头：“别吵了。我有一个办法，可以辨别你们的真假。”

两个神无月星佑同时看向他：“什么办法？”

“阿斯莫德畏惧火焰，那么，我用异火同时烧你们两个，不就可以分出来了？怎么样？”沈龙杳一边说，一边仔细观察着两个神无月星佑的神色。

先前就在的神无月星佑没有任何反应；后来的神无月星佑立刻点头：“好主意。动手！”

这声“动手”话音刚落，沈龙杳就确定了真伪，飞速靠近那个真的神无月星佑，同时咬破自己的手指，在他手里的弓上一抹。

明晃晃的火焰霎时间萦绕住了整把弓箭，神无月星佑拉开弓，毫不犹豫地朝阿斯莫德射箭。

阿斯莫德躲得极快，异火缠绕的弓箭擦过他的肩膀，他就地一滚想要扑灭。

神无月星佑说：“省省吧。”

阿斯莫德显得惊恐万分，脸上也在不断地变换容貌，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最后变成了一个羊头人身的怪物，嘴里发出了刺耳的尖叫。

那股扑不灭的异火在神无月星佑的响指命令下，自动凝结成了一股绳子，把阿斯莫德捆成了一只大粽子，结结实实地倒在地上。

阿斯莫德咬紧牙关，冷汗涔涔。

神无月星佑凑上去检查，确保绳子不会出任何差错，才蹲在地上看：“原来阿斯莫德就长这样。”

羊头的恶魔抬起头，略过神无月星佑，看向了沈龙杳：“……”

“想知道我是怎么分辨真假的？其实很简单。”沈龙杳说：“你拥有他的所有记忆，为了不在我面前露出破绽，一定会努力靠近他的思想来行动，那么，我就只需要打破常规。”

“……”阿斯莫德不说话。

神无月星佑笑着回头：“看来他听不懂，恶魔都不上学是吧？”

沈龙杳耐心地说：“打破常规，指的就是你读取了他的记忆，知道以我们之间的关系，我不会用‘同时烧你们两个’这种方法来分辨你们的真假。因为这有可能会伤到他，所以当我提出这个方法的时候，你才会一时间不知道做什么反应。而当一切都不符合逻辑的时候，才能让你露出马脚。”

阿斯莫德说：“你就不怕他当真？”

“他不会。”沈龙杳说：“他完全信任我，一点都不会怀疑我，而且，他会明白我这么说只有一种可能性，那就是这个方法是我用来分辨你们真假的，而你不同，你会怀疑。这就是真和假的区别。”

神无月星佑在旁边补充：“还有，他可是我老婆！老婆就是要我的命，我也会毫不犹豫地给。就算是真的，我也乐意。”

“……”沈龙杳忍不住笑着捂住脸。

阿斯莫德低下头：“我对人类的情爱不感兴趣。”

“那就是说，你明白自己输在什么地方了。”神无月星佑站起来，问沈龙杳：“下一步怎么办？”

沈龙杳看向阿斯莫德：“把灵魂碎片给我。”

组成撒旦完整的灵魂的七片灵魂碎片，在撒旦消亡以后，分别回到了掌管七宗罪的恶魔领主的手上，这也是路西法想要他们做的事。

阿斯莫德说：“叛徒。你妄想。”

沈龙杳一愣，看到阿斯莫德的一双羊眼正饱含仇视地盯着自己：“你是在说我？我并不是——”

“如果能够彻底毁掉灵魂碎片，我一早就会把它挫骨扬灰！！可惜……实在是太可惜了！！”阿斯莫德突然狂笑起来，声音里充满了悲愤：“叛徒！你这个可恨的叛徒！！”

神无月星佑不耐烦地拍着羊脸：“喂，羊头，冷静一下，做恶魔也要懂礼貌，知不知道？认真听他讲话。再说了，他又不是撒旦。”

“不是？”阿斯莫德冷笑：“少主的真身，我怎么会认错？！当年，他带着有史以来最强的魔力降生，是地狱多大的幸事！连耶和华都要畏惧三分……也就是这样，我才无法毁掉他的灵魂碎片！！

“吾王对他寄予了厚望！恶魔一族也对他寄予了厚望！可是圣战的时候，他居然为了保全他自己，不愿意把魔力分给大家，导致吾王在圣战里败给天使那群伪善的家伙！

“如果不是他背叛了地狱，地狱将会是最后的赢家！恶魔将统治这个世界！这样的恶魔，根本就不配做地下城的继任者！不配做恶魔一族的少主！我又怎么会希望他复活？没有一个恶魔会希望他复活的！！”

“圣战之后没有赢家。”沈龙杳说。

“成王败寇！当然是你想说什么就是什么！”阿斯莫德冷哼一声，不以为意：“你说你不是撒旦？那你为什么来找他的灵魂碎片？”

沈龙杳没有接话，不知道应不应该把路西法说出来。

阿斯莫德倒像是反应过来似的，愣了一下，突然用力地挣扎起来：“是不是路西法？是路西法！是他回来了？！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他总有一天会回来的！！是他让你们来的？不！不用说！一定是的！！因为他到不了地狱！怪不得、怪不得他的力量如此薄弱……”

神无月星佑无语：“你这个羊头在自言自语什么？”

沈龙杳想说，路西法没有别的想法，他只是想再见撒旦一面，说出那些来不及告别的话，却又觉得阿斯莫德不会理解。

突然，阿斯莫德疯狂地蠕动，想要凑近沈龙杳，被神无月星佑一把按住，但是恶魔的眼里仿佛只有沈龙杳：“听着！这会是你将功赎罪的最后机会！现在的路西法非常虚弱，只要你斩断他仅存的一丝神力，地狱之门就还会再为你打开！！”

“很遗憾，我不能答应你。”沈龙杳说：“事实上，有一件事你和你的同族们都搞错了。圣战的时候，撒旦没有把自己的魔力分给同族，不是为了保他自己，只是为了阻止一场战争。”

“……？”阿斯莫德疑惑：“战争？”

沈龙杳说：“天使和恶魔，天堂和地狱，两族之间的战争，也就是你们说的‘圣战’。在你们的眼里，圣战或许并不是后现代社会里传统意义上的战争，只不过是一种夺取权力的手段而已，可在撒旦眼里，那就是一场毫无意义的流血战争，他想要阻止，他有这个能力，所以他就这样做了。

“从恶魔的角度来说，撒旦确实是削弱了你们的战力，你们当然会认为那是一种背叛，因为你们和你们的王一样，都觉得世界应该由你们来统治，耶和华和天堂的天使们要么向你们臣服，要么就自取灭亡，完全没有和你们共存的可能。”

“难道不应该？！”阿斯莫德大叫，仿佛听到了一个笑话：“这是天经地义的事！”

“难道应该？”沈龙杳反问：“野心就是野心，不要找其他借口。不过，你放心，即使是聚齐了灵魂碎片，撒旦也没办法存活多久。《禁忌目录》的秘术只保存了他的真身，他的灵魂是极度脆弱的。路西法也知道这一点，他只是想再见撒旦一面而已。如果你真的想报复你所谓的叛徒，那么应该怎么做，不用我再说了吧。”

……从地狱之门回到冥河岸边，沈龙杳把色|欲恶魔阿斯莫德保存的灵魂碎片交给了路西法。

“辛苦了。”路西法的眼睛盯着那片如同水晶一般晶莹剔透的碎片。

“客气了。”沈龙杳说：“我们也希望能为你们做点事，没有你和撒旦在圣战时的努力，也就没有后来的一切，我更不可能和我喜欢的人在一起了。”

路西法看着碎片出神，神情居然稍显落寞，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