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间小院儿前,肖锦年思度半刻,心中计较良久,最后叹气坐下。
三人围坐石桌。
肖锦瑟咬着唇瓣,看着自己的兄长一脸严肃看着祁岁欢。
一人横眉寒眼,一人平静如水。
只得劝说自家兄长,“兄长,你、你不要这样……”
肖锦年面色不改,祁岁欢正往杯中倒茶。
“既然肖大人肯坐下,那便已经做好被岁欢利用的准备了?”
肖锦瑟一惊,“祁小姐何意!”
肖锦年拉过肖锦瑟的手,示意她安静。
祁岁欢看着桌上茶点,素手捻起一块儿糕点递给肖锦瑟,“锦瑟不必紧张,只是一些琐事而已。”
肖锦瑟看着祁岁欢的眼,虽然是笑着的,但总觉得有几分诡谲……
颤巍着手接过,“你、你要利用我兄长做什么……”
“且听岁欢细细说来。”
祁岁欢抬眼看向身后大树上,楚南飞身离开,霜盼也从屋里走出,消失在密林间。
肖锦年知道,她的两个侍卫要去巡查附近,看来接下来听到的事情,小不了……
一个祁家女来京,果然不只是来瞧瞧风景,看来祁家要做大事了。
肖锦年正襟危坐,薄唇轻启,“请说。”
祁岁欢双手交叠在身前,笑眼转变,眼中肃穆非常。
“肖家兄妹自南海而来,家族无人,父母早逝,独留兄妹二人赴京;途径之处皆昭百官**,登门辩论不及官官相护,肖家长子暗藏鸿鹄之志,凭才学入吏部,却不得志,唯苦百姓。”
听着祁岁欢将他俩的身世讲出,肖锦瑟才反应过来,那日兄长说的不要被祁岁欢利用的意思……
虽说两人身世背景不难查出,但她竟然知道兄长在来京时的辩论。
那场辩论只有几个官员知道,毕竟辩论的事情,牵涉他们的利益,怎可能让旁人得知。
祁家……
亦或是她,究竟查到了何步。
肖锦瑟再看祁岁欢时,竟没了开始那番纯粹的情谊。
肖锦年勾唇轻笑,却依旧面冷,“祁家果然厉害,天下之事尽在祁家的掌握之中,你究竟要我做什么。”
祁岁欢缓缓起身,走到大树下扶着树干而立,仰头看着那盏灯笼,似是回想。
“岁欢不会利用你们,只是希望在岁欢需要之时,能帮上一二,亦或者无关己身,安分守己便是。”
肖锦年没想到她竟只是这般要求,不禁疑惑,“当真?”
“当真,”祁岁欢转过身来,一双眼冷静得不似常人,“岁欢会将你送到尚书之位,只要你恪尽职守,为朝廷谋福祉,岁欢便不会动你。”
肖锦年顿时会晤,深陷的眉心渐渐舒展,“你……你在清理朝堂?”
“是。”
听她如此认真的肯定,肖锦年不禁笑出了声,“就凭你?敢问一句,你选了谁?谁又能胜任你清理出来的朝堂?”
祁岁欢缓步走回,扶着石桌坐下,“日后你便会知道。”
“如今表面风平浪静,实则朝局动荡,太子和怀睿王爷早已织下蛛网,岁欢要一一将这些蛛网撕破,才能让他荣登至尊之位。”
听着祁岁欢言语,肖锦年微寒的脸松了几分,“既然你已有人选,又早有计划,为何要与我说?你不怕我知道了你的计划,将事情上禀天听?”
“将事情与肖大人说,便是相信肖大人为人秉性,更是希望肖大人莫要乱了岁欢的计划。”
肖锦年算是听出来了,她除了相信自己为人,更确定以后自己一定会帮她!
更何况是为了家国百姓,他岂有不帮的道理?
“好算计!”
肖锦年拉着肖锦瑟起身,双手置于额前行一礼,“肖家锦年意在公忠体国,不为他人所用,但既然与祁小姐两意相同,日后若有需之处,尽管开口。”
肖锦瑟跟着一起行礼。
她知道,今夜两人的协议算是定下了。
她也知道,祁岁欢一开始在远山道如此相信她,也只是为了笼络她,让她亲近……
肖锦瑟眼中流转委屈,直起身后看向祁岁欢,“远山道,可是你布局……”
祁岁欢不点头也不摇头,淡淡说着:“当时确实是朱小姐婢女要下药,但不知下给谁,岁欢便让霜盼过去捣乱了一下,锦瑟不必觉得岁欢满怀心计。”
听她解释,肖锦瑟委屈的心情稍稍好了些。
她可是一直都很相信祁岁欢,对她有很深的知交之情。
但是听得兄长所言,没想到她早有计划,将所有人置于棋盘之上……
“那……你日后会算计兄长与我吗……”
“不会,岁欢说过,只要肖大人安心为朝为国为民,岁欢便不会动。”
有祁岁欢一言,肖锦瑟心中也好受一些。
肖锦年知肖锦瑟心思,“好了,夜深了,我们该回去了。”
祁岁欢慢慢起身相送,可还未走出几步,腰间又传来痛感,只能扶着一旁树干停下。
“岁欢身子未愈,便不送了。”
肖锦瑟忙侧身扶着她,将她送回躺椅上,“不用送了,锦瑟过两日便来看你。”
“若喜欢,便常来。”
“好。”
肖家兄妹离开,祁岁欢坐在躺椅上轻轻呼气,可坐着也不好受,压着皮肉有些痛,只能再扶着躺椅扶手起身。
刚要用些力气,眼前便出现一只大手。
抬头看去,只见沈宴景木着一张脸向她伸手,冷冷道:“起来。”
“谢王爷。”
祁岁欢伸手搭上,不用她用力,沈宴景便将她拉了起来,稳稳站着。
沈宴景想要收手,但祁岁欢依旧紧紧握着他的手,“劳烦王爷扶着岁欢走一段。”
见她额上冒出细汗,便也作罢,就这么扶着她顺着石子路走着。
“本王的人已经将藏在柳家的人护送进京,昨日便安置在城外一处客栈中。”
“麻烦王爷了,一会儿李大人应当会来,王爷可要见见?”
沈宴景缓步扶着她,眉头轻轻一蹙,“李鸿?”
“正是,他忠厚正直,这么多年被掌司大人打压,若是能提他上位,日后必定精忠王爷,效忠朝廷。”
“你倒是把人都给本王安排好了。”
祁岁欢将重心压在沈宴景手上,腹部伤口已经结痂,微微扯动便有些疼痛,但不走动走动,人便散漫下来了。
“王爷若有合适人选,岁欢亦会安排一二,但前提是岁欢觉得此人可用无二心。”
沈宴景听着她声若轻羽,轻飘飘的一句话,淡然的语气便能决定一个人的用处,莫名觉得有些烦躁。
语气急促不耐,“你总是这般爱算计?”
祁岁欢怔了怔,握着他的手抬眼看向他,“若岁欢不算计,便会被人算计,先手制人不是应当?”
垂眸看着她眼中的认真,沈宴景竟是不知如何作答,因她所说极对。
手中传来的冰凉,好似也在证明这个女子心思深沉,孤高自傲于顶端那种强势。
沈宴景的手掌过于滚烫,实在不融洽,想收回手却不可行。
将心间烦躁压下,徐徐问道:“你确定现在让李鸿知道是本王?不怕他行事过于死板,不懂变通将本王暴露?”
祁岁欢回头看向楚南挖的那条道儿,已经有水流淌而过,只需再在水中倒入石子,水便清澈见底。
“岁欢方才只是说笑,李大人虽可用,但像王爷所说行事过于古板,这是弊端,但现下只能用他,起码他忠于朝廷,且为人正直。”
“随你安排吧。”
沈宴景自知谋略不及祁岁欢,这些需要阴谋诡计的事情,让她来再好不过。
“柳家的事情,你打算何时动手。”
祁岁欢稍稍用力紧了一下沈宴景的手,两人往回走。
“待一会儿李大人来,看看他查到哪里,可能一起推出去会好些,但早些也无事。”
沈宴景微讶,“你打算先动靖邢司?”
“嗯,让太子先乱,怀睿王爷肯定会想法子将这事儿闹大,咱们才有出击的机会。”
沈宴景不知她在想什么,但既然她有了整套计划,自己便等着就是。
两人走回石桌旁,两只手总算是松开了。
沈宴景掌心炽热,有些微微出汗,将手压在膝上沾走汗水。
“王爷可有亲信在朝中?”
“在兵部库部员外郎,以前的旧部,后被调动到兵部任职。”
祁岁欢微微点头记下,缓缓闭眼倾听。
沈宴景一双利眼猛地看向密林深处,“可是李鸿来了?”
祁岁欢缓缓睁眼,“烦请王爷先入院内等候。”
沈宴景径直走进小院儿,不多时,李鸿的身影便出现在石子路上。
李鸿走至石桌前坐下,一双眼还在盯着那小院儿门。
“可是哪位来过?”
祁岁欢笑着点头,“不知李大人查户部查得如何?”
李鸿回忆方才那道身影,实在太快,认不出来。
但既然他在这里,便肯定知道自己是在为祁岁欢卖力。
李鸿顿时有些不悦,“你倒是急着去邀功。”
祁岁欢轻笑出声,“李大人不必如此,除却户部,牢里的柳家女可有损伤?”
“掌司大人一日五个时辰都在审讯两人,在下也只是抽空躲过监禁时,才能偷偷溜进去送药,伤势有些重,那个侍女左手被砍了,柳家小姐倒是一身伤并无残缺。”
祁岁欢气定神若地抿了一口温水,方才还在笑着的眼,一瞬间染上冷淡的凉薄。
“掌司大人心够狠呐。”
听她如同戏谑的语气,却微凉的眼,李鸿也不禁寒了半分。
“你打算什么时候动手,户部那边还不行,在下曾半夜探进户部,可未发现任何有用的证据。”
“大人有胆,既如此,给您一封信,送去吏部尚书府中。”
祁岁欢正要探去衣袖中,李鸿猛地站起,怒目圆瞪,“你在试探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