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着三日,几位王爷和公主府一直送礼来,苏槿月也亲自来了一趟。
还顺便告知文慧雪的处境,在白云寺过得挺好,每日斋戒礼佛。
而今日,苏槿月又来了,还带来了一则消息。
靖刑司出了一条告示。
吏部侍郎文铭皋伙同外家王家贩卖明禁药物,得数款超三十万两白银,致使百姓不得安宁,更有人伤亡。
判抄家,全族流放蛮荒之地。
文铭皋之女文慧雪,早于日前与长公主结荫为其义女,且毫不知情可免除罪责。
蒋浩杀害徐文之案,为徐椿同下药蛊惑导致,遂蒋浩无罪但有杀人之责服役一年,徐椿同下药蛊惑使人伤亡之罪,判秋后斩首。
“祁小姐可知道两位徐公子之间有何关系?”
苏槿月正品尝着祁岁欢煮的花茶,微甜茶香在口中久久不散,还挺好喝的。
祁岁欢斜靠在躺椅上,她的伤还未好全,只能就这么躺着。
“哦?郡主说来听听。”
见还有她不知道的事儿,苏槿月的兴致顿时高昂起来。
“徐椿同之父是大理寺丞,但却不是亲生的,反而那个徐文却是大理寺丞亲生的!”
祁岁欢微讶,“还有这种秘事?”
苏槿月将手中茶杯放下,一一细说。
“徐椿同是大理寺丞的样子,因着连续几年无所处,大理寺丞还以为他……”
说到此,苏槿月面色红了红,轻咳一声。
“之后便在本家接了个孩子养在膝下,谁知有一日喝醉了酒,恩宠了一个婢女,竟是怀上了,但大理寺丞不敢与家中悍妻明说,便一直养在外室。”
祁岁欢轻轻晃动摇椅,动了动身子,躺久了有些不舒服,霜盼立刻上前扶着她起身走走。
苏槿月也起身跟上,在左手这边扶着,祁岁欢没有推拒。
“按郡主这么说,徐椿同是知道了徐文的身份,不然怎会有杀心?”
“祁小姐聪慧,那大理寺丞的夫人知道了他有外室,得知之后便哭闹了好一阵子,大理寺丞也是被吵烦了,说要将徐文接回来认祖归宗,前些日子还将徐文送进了逐鹿书院,有培养之意。”
大理寺丞夫人闹了那么久,徐椿同肯定也知道了自己的身世。
他将徐文送了进去,竟然与徐椿同同住一个规间。
徐椿同得知自己的位置会被替代,起了杀念却不想亲自动手,便利用同住的蒋浩,利用神仙散蛊惑蒋浩本心,将人杀之。
只是这杀人手法不够高明,闹到靖刑司去,自然也就隐藏不了。
“大理寺丞痛失二子,养子杀亲子,养子还要被斩首,属实可悲……”
祁岁欢走在林间新开辟的石子路,这是楚南和祁岁安闲来无事铺的,就为了让她好走些,落雨天鞋子不会沾上泥泞。
走了十来步,便看到楚南拿着锄头在忙活。
苏槿月有些好奇,抬手指了指楚南,“楚侍卫这是在做什么?”
“楚南在后山那边发现了一条河,便想着挖一条路,将水引过来。”
苏槿月只觉新鲜,“没想到祁小姐的随侍都懂造河之术?”
祁岁欢轻笑几声,牵动腹部伤口,只得缓缓,“只是开道引水,与造河之术差远了。”
“那也相当厉害了,不似观山郡那边,快两年了,一条河都引不过去,闹了旱灾将近两年。”
“是呀,也不知工部与户部最近在做什么……”
简单一言,引得苏槿月深思片刻,轻声低吟,“户部……工部……”
祁岁欢听得她言,心知已成。
再看着楚南挖的三尺深的小道,眼中竟是出现了水流过的画面。
那是观山郡,近边境百姓们需要的水,可户部却怎么也挖不过去,整整两年,一直不想应对之策,只变着法子想着贪国库那点儿钱。
朝中如此风气,难怪祁家祖奶奶整日叹气。
“祁小姐?”
身子被人晃动了一下,祁岁欢回过神来,眼前还是那个泥坑。
扭头看向苏槿月,她一脸的担忧,“可是站太久,伤口不舒服?”
祁岁欢淡笑摇头,带动两人往回走。
偶有抬头看着垂下来的树枝,心思百转,“无事,只是想着大理寺丞的事儿,痛失二子,只怕对大理寺事务力不从心。”
苏槿月心中一斟酌,眼睛蹭地亮了起来,“祁小姐是说,大理寺丞将空出位置来?”
祁岁欢眉眼一笑,“岁欢只是猜测而已,且大理寺丞的儿子教唆杀人,郡主觉得他还能胜任?”
“也是,大理寺可是一国司法之首,任职官员出现这样的事情,吏部那边会着重审核他的表现。”
苏槿月的语气渐渐欢快,好似已经有了什么打算。
祁岁欢也不戳穿,一步一步朝院外的石桌走去。
苏槿月坐在她身旁,拿起桌上茶盏倒了一杯温水给祁岁欢。
“今日吏部侍郎文家已断罪,早朝应该会将侍郎之位定下,祁小姐猜猜会是何人胜任?”
祁岁欢拿起茶杯抿了抿,“皇上圣意,岁欢不敢妄断。”
“那我们便等下朝吧。”
苏槿月陪着祁岁欢坐了一会儿便离开了,想必是回去与苏怀望说那大理寺丞的位子去了。
祁岁欢看着她略显急促的步伐,淡笑的眼渐渐冷了下来。
此时祁岁安出来,手中端着汤药,“姐姐,该喝药了。”
祁岁欢接过一饮而尽,口中渐渐发苦,但她眉头都不皱一下,似是早已习惯。
拿起巾帕擦擦嘴角,“晚些时候准备茶点,肖家兄妹会上门。”
霜盼正好出来端碗,“是。”
“姐姐怎知他一定能任职侍郎之位?”
祁岁欢抬手捋了捋祁岁安的头发,“因为这个位置,只能是他的。”
言语中充满绝对,不容置疑。
——
——
宫内,朝堂之上。
文武良臣分左右而立,太子沈耀钦与怀睿王爷沈云清分站两旁,对立而面。
沈云清两步站出来,面对座上龙椅躬身奏禀,“父皇,儿臣以为吏部郎中肖锦年正合适。”
龙椅之上的靖皇年逾五十,头发已花白,面色疲惫眼窝深陷,单手扣桌,右手扶额,好似没有睡好。
此时沈耀钦听闻,跟着立刻站出来,“父皇,儿臣也认为肖郎中能胜任。”
座上靖皇拧眉沉思,淡淡开口,“原因。”
“禀父皇,肖锦年在任郎中之位已有三年,无犯过错,矜矜业业,年轻有为。”
“嗯,吏部尚书以为如何。”
沈耀钦后退一步站好,在他身后的吏部尚书缓慢走出,手中拿着笏板躬身行礼。
“禀皇上,肖郎中在职期间勤恳,对所职恪尽职守,为人谦恭仁厚,一丝不苟,微臣亦认为肖郎中能胜任此位。”
靖皇缓慢睁眼,看着殿下三人谦卑模样,即便疲惫面色,也带着至尊者的龙威。
静待若何,殿下朝臣屏声敛气,不敢一言。
直至过了半刻钟,靖皇才微张金口,“既然吏部尚书也认为肖锦年可胜任,那便任命肖锦年吏部侍郎之位,退朝吧。”
众人纷纷下跪,“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待靖皇离开后,众人才起身一一退出大殿。
沈耀钦和沈云清走在最后,两人一同走出大殿,顺着石阶往宫外走去。
“没想到皇弟也如此欣赏肖锦年。”
沈云清看着前面走得匆匆的朝臣,如此光景每日如此。
“大皇兄不也如此看重肖锦年?亦或者是为了迎合某人?”
“祁小姐为了救孤受伤,既然她与肖锦年交好,孤只是帮扶一二罢了。”
沈耀钦一手在前一手在后,侧头看向沈云清的眼中充满审度,“三皇弟帮肖锦年,难道是为了讨好祁小姐?三皇弟难道想与孤争这位子?”
沈云清面不改色,依旧是那副谦和模样,“怎敢,大皇兄是太子殿下,东宫之主,云清怎会与皇兄争这位子。”
沈耀钦冷哼一声,傲倨甩袖离开,“是便好。”
沈云清笑着的眼渐渐收敛,看着沈耀钦那自负模样,眸间闪过一丝阴狠,但也只是一瞬间。
——
——
戌时,祁岁欢如愿等来了肖家两兄妹。
三人坐在石桌前,肖锦年看着祁岁欢的眼不发一言。
肖锦瑟拉着祁岁欢说着话,说着今日她的兄长胜任侍郎之位的开心。
祁岁欢与她同喜,恭贺肖锦年。
“恭喜肖侍郎职升。”
肖锦年面若寒蝉,“你早已布好了局。”
祁岁欢轻抚水袖,一身白衣在夜间灯笼照耀下,有几分朦胧的美感。
“何来布局一说?太子殿下感念岁欢救他一命,怀睿王爷想拉拢岁欢入他幕下,帮一个岁欢身边好友不是正常?”
肖锦年想到她身上有伤,微微低头看去,洁白纱裙勾勒出细腰,不见内伤。
又想起前几日她突然替太子挡下一刀,总觉有异。
紧抿的嘴张合几下,还是问了出口,“刺杀一事,是不是你早有准备……”
肖锦瑟听得一惊,忙拽住肖锦年的衣袖,“兄长,这事儿不可乱说啊!”
祁岁欢也不见生气,只是淡淡询问,“肖大人何以见得?”
“若无你的挡刀,太子殿下何故会帮我,我听尚书大人说了,太子殿下和怀睿王爷同时举荐我,实在奇怪,所以你挡刀是提前安排好的。”
肖锦年起身,寒着一张脸居高临下地看着祁岁欢的侧颜,“且最近靖安司传出,那行刺杀之人,是蕉北柳家的人,你到底做了什么。”
“想知道?”
肖锦年冷着的眼一紧,“你果然知道。”
“你先坐下,我们好好说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