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隽淮刚到伦敦没多久就碰上农历新年。
中国学生放假三天,全当庆祝。
这一段时间IC的课程强度易隽淮是看在眼中的,也能看出冀尔是拼了力在学习,所以日常时间易隽怀尽量不去占用她休憩时间,但过年毕竟是不同,在中国人心里恐怕只有过完农历新年才算年岁交叠。
冀尔早通知过他,除夕要去她高中同学那过,易隽淮初来乍到,自然是要一起去的。
大年二十九的晚上,冀尔下课之后独自去中国超市拎回来好多食材,也包括福字对联之类的节庆好物。
她回来便在厨房里忙,也不喊人帮忙。
易隽淮好奇步入。
“原来你会做饭啊?”
像是发现新大陆,易隽淮惊讶,这些天家里可全是他在操心餐食。
“会啊,留学生基本技能。”
冀尔背对着他在台面备菜,准备明日带去付娅家跟小伙伴共享。
“明天人数不少,每人都要准备几道家乡年菜。”
“但是这羊肉是不是得先腌渍一下去去膻?”
厨艺而言,其实她并不娴熟。
“应该是吧,你切这么厚是想怎么做?”
“爆炒!”
易隽淮也是个爱操心的主,主动戴好围裙,接替冀尔切肉。
“你好歹也跟我介绍一下明天吃饭都有什么人,让我提前有个心理准备。”
“嗯……大部分是咱们国家留学生。”
其实冀尔也不知道具体人数,一切只是听从付娅安排。
“约的地方有多大?容得下这么多人吗?”
“她和同学合租,别墅,地方挺大的。”
“你和那个闺蜜,是早就认识了吗?”
“她叫付娅,福建人,我们高中同届不同班,那时候学校华人少,自然就亲近了。”
“哦,难怪,都从小留学生过来的,看着你俩关系就好。”
“其实还有一个更好的,我高中同班同学,岑今夕,她说是今天的机票,明天上午落地。”
易隽淮聊天还放不下手里的活,冀尔就显得有些闲了。
干看着也不好意思,冀尔自去找事干。
“你先忙着,我去整理一下春联,明天早上起来再贴。”
餐桌地方宽敞,冀尔将其全部排开。
“你学校那边手续办的怎么样?”
这段时间里,易隽淮已经办好入学,浅浅上了几堂课,硕士前的预科挺轻松,学学语言而已。
“好像就是语言班,不知道是不是被机构忽悠了,这要是上七八个月还挺亏的。”
他学制才一年。
“虽然这里学制短,但课程安排强度高,你要是觉得预科轻松,不妨把明年的课程先拿来看着,省的到时候手忙脚乱。”
冀尔明白他所想的,给出中肯意见。
“有道理,我会计划一下。”
易隽淮觉得冀尔的想法成熟很多,尤其在学业上建树不少,原先国内本科时大部分时间都是混成绩,临时抱佛脚,他心里挺没底,的确需要一个稳得住的人在旁指导。
一直到睡觉之前,年菜大多数都是易隽淮备的,施冀尔充其量打个下手。
国内的夜是伦敦的中午,早上他俩起的都不算早,有条不紊的贴好春联,又挂了几个中国结后才带着东西往付娅家去。
冀尔开车的时候,跟易隽淮说。
“你可以趁着不忙去换个驾照,国内的驾照在伦敦有效期只能换一年,考的话时间更长。”
“嗯,我去考。”
车开了一会,停在一处繁华地带的别墅前,可惜没有阳光洒在这别具风味的欧洲街道上,有些辜负这建筑的韵味。
门开着,在迎接她们。
付娅首先迎出来,她给人的第一印象就是窈窕玲珑,一身喜庆的大红洋装趁着粉嫩的肤色,与冀尔明亮的眼眸不同,付娅眼中全是柔和。
她们二人,一个纯真一个优雅,眉宇间截然不同的风情,天真亦或娇媚,如此气质出众的两个人儿聚到一块很是养眼。
“我介绍一下,这是付娅,我的闺蜜。”
“这是易隽淮,我家亲戚。”
冀尔就是这么介绍的。
俩人简单交流,算是相识。
付娅的声线嗲嗲的,夹着独特的闽南腔。
“快去洗洗手,里面在包饺子又弄汤圆的,来帮忙。”
付娅招呼。
她们俩是最晚到的,其余人全然到齐。
“今夕呢?她还没落地?晚点了?”
冀尔环视一圈,没见到想见的人,忙问付娅。
“我给她发了一上午微信,她都没回。”
“今夕就没上飞机!”付娅无奈道:“她说要陪男朋友过年……”
“什么!”冀尔震惊,“不是说年前回来,托到现在还不见人,落下这么多课程究竟还想不想毕业了?”
“嘘!”付娅神秘兮兮,将她拉到一边,“今夕不敢跟你说,她现在算是彻底被花美男迷住,听说在帮他搞什么合约,被绊住脚了,她不敢联系你,怕你骂她恋爱脑。”
“唉……”
她们口中的岑今夕,也是个人才。
而易隽淮这边,很社牛,没多大一会就完美融入。
“今年可别跟我辩论过年是吃饺子还是年糕了,我不管啊,北方孩子表示,饺子为王。”
冀尔心底担心岑今夕,可表面仍旧能和大家玩笑,这话引来了好多人的笑。
“南北方的差异,每年我们都要争上一次,从饺子到汤圆,从面条到米线…”
怕他不懂这个梗,冀尔解释。
大部分人都带来自己做的家乡菜,简单加工一下就可上桌。
“来,又是一个中国年,我先提议,祝大家新的一年,身体健康、学业有成、恋爱美满、事事如意!”
付娅作为主人,率先举杯,其他国家的小伙伴也图个吉利。
酒酣耳热,推杯换盏,一群年轻人聚在一起迎接中国年,特别热闹。
这种感觉易隽淮前所未有。
差不多国内晚会开始的时候,大家纷纷跟家里视频。
冀尔举着手机把周围扫视一轮,在家人的红眼眶下挂了电话,仔细算算,这已经是她身在国外的第五个新年了。
时间过的真快!
然后他就眼见易隽淮干坐着,双目无神的盯着转播屏幕。
“你也跟家里视频一下啊,大过年的。”
易隽淮扭头看她。
“我一会打。”
这是明显的不想跟家里联系。
“打一个吧,异国他乡,家人肯定盼着你的消息。”
他挺无奈的,内心有怨有恨却也有情。
冀尔见他变了脸色,倒也识趣转移话题。
末了,易隽淮还是没跟家里联系。
而冀尔则是躲到一边去给那个传闻中的岑今夕打视频,期间冀尔声音有些大,挂了之后回来,她脸色都变的低沉。
付娅凑过来悄悄问道:“怎么了?”
“今夕过年没回家,悄悄留在北京了。”
“什么!”付娅差点没控制住音量,“这个肆意妄为的大小姐……”
那天,到最后大家喝的都有点多,思乡情切,情绪来了,对着手机屏幕哭一鼻子的人也是有的。
施冀尔和易隽淮是打车回的花园一号,进门之后易隽淮还想喝点。
“再开一瓶?”
他不想自己斟饮。
“喝黄酒不?绍兴黄酒,可贵了,上次我在华人超市买的,没开过。”
冀尔这丫头酒胆贼大。
“掺酒啊?你迷明天想撂床是吧!”
“就尝尝,反正我明天放假,喝多了睡呗。”
冀尔都拿过来了。
易隽淮一个男人,在喝酒方面怎肯认怂,他还去收拾了几个下酒菜来。
“不是,冀尔,你吓到我了,谁家喝黄酒用红酒杯啊!”
端菜的功夫,冀尔就像倒红酒一样把黄酒倒上了。
“家里没有喝白酒的酒盅,总不能拿碗吧?喝海碗酒?”
这什么理论。
“得,您厉害。”
俩人就在客厅,易隽淮坐在沙发上,冀尔盘腿窝在地毯上。
黄酒合起来柔绵绵的,但劲可不小,很快醺人。
“你们说的那个岑今夕……怎么了?”
趁着酒劲,易隽淮随口瞎聊。
“她啊~”冀尔酒后的话也有些多。
“她陷入爱河,不能自拔,啥都顾不上了。”
“刚听你同学说,那个岑今夕是你们这一批留学生中家庭条件最好的。”
“嗯~应该吧~今夕家好像是做珠宝的,富好几代了。”
这也不是什么可隐瞒的事,并不是背后讲咕人。
“你呢?”冀尔反问道。
“我……”说起自己,易隽淮起初吞吞吐吐,可后来想开了。
“就家里那点破事,从前仗着家世犯浑,家道中洛后觉得学历重要了呗!”
冀尔晕晕乎乎的听,心里没大感觉。
“来,干杯!”
冀尔跟他捧杯,叮咣响。
“我妈这人,内心既强大又脆弱,缕投缕赔,但偏要折腾,好好的家被折腾的不像样子,家人之间都生疏了,我爸搞科研的,没空管家里,也挣不到太多钱。”
易隽淮也醉了。
“嗯!”
冀尔托腮,听着。
“人生嘛,谁还没有个起起落落,但是……听人说你超级爱你女朋友?”
这才是最想问的。
良久的深思之后,他才开口。
“有多爱吧,我也说不清,但在一起几年,也没有分开的理由,互相都习惯了,也不想变。”
“嗯……”冀尔心里腹诽,‘原来我身边有这么多岑今夕。’
岑今夕自己都不知道,她已经被大家归结为恋爱脑代名词。
这都是实话,初恋嘛,谁还不是红红火火恍恍惚。
这夜,她们把酒言欢,说了很多。
这些道理冀尔说出来,竟然接近易隽淮一直藏着不敢承认的真相。
从云端跌落泥潭,他内心怎能不怨。
可冀尔坐在地毯上,仿佛如同小时候那样仰视他。
家道中落后遭受太多白眼,施家兄妹是为数不多态度不曾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