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公主站起身,摇摇晃晃地走出门,看向来人,自嘲出声:“林随生,本宫落得如今的死局,当真是小瞧了你。”
一身黑衣的人,挟持柳仲元走了进来。
在其身后,数不清的禁军包围过来。
我与圣上站在高处一角,往下望见这一幕时,两人都有些放松。
我心里的巨石轰然落了下来,我知道,自己赌赢了。
黑衣人摘下面具,众人惊叫出声:“小严大人!”
长公主冲出屋子,她一把夺过侍卫手中的剑,威胁道:“任何人都不得伤他!否则,本宫今日同殒此处!!!”
圣上刚有所缓和的面容,即刻惊慌了,他有些不悦道:“风述,你胡闹什么?!人命岂非是儿戏,还不将剑放下!”
他立即想到,冰门的爪牙遍布朝廷,主谋一死,原本风平浪静的假象就迅速打破了。这是多少人力都无法控制的,他不得不稳住底下极端的人了。
长公主眼眶通红,神态癫狂道:“我今日死了,一切都将烟消云散。这难道不是您想看见的吗?云渡的圣上,一国之君....您有多久夜不能寐了?想来过了今日,往后都能高枕无忧。”
她说到这,严寒推开了柳仲元。眼眸向上望见我时,面容一阵吃惊。
他踩着几个侍卫的肩膀,飞身上来。
我躲避不及,被他持剑划伤了胳膊。
他的剑刃硬生生的隔出一道距离,拦住了上前的人,我站在他身侧,感受到了寒意与恐惧。
“严寒,这场局面不会有任何变化,别再负隅顽抗。”我冷冷出声道。
他转过脸庞看了我许久,眼里有质疑,不解,还有无助。
我伸手推开他道:“这是你欠我的,你应该还。不是吗?”
他的眼眸黯淡了,左手紧握着我的掌心,不动声色地强递给我一样东西。我还来不及看,他垂下长剑,按着我的右肩,欲要飞身下去。
一直许久未动的太监,眼疾手快,轰然一掌击碎了我们脚下的护栏。
他皱了皱眉,明白过来。轻轻将我往后一推,自己的剑掉落地面,叮当作响。他整个人摔在屋檐上的片瓦中,滚下身去。
“叮当.....”又是接连响起的长剑落地声。
长公主深吸口气,走上前,跪在严寒身侧。
他口吐鲜血,在地上挣扎几次,都动弹不得。
我昏麻的身子一手扶着木柱,爬了起来。
往下看时,他像是要说什么,张嘴几次都没有声音。
静悄悄的,所有人都屏气敛息,望着这一幕不知所措。
长公主低埋着头,传出断断续续的哭声。她的手扶起他的身子,哭着问道:“药呢?解药呢?我不是早就给你调配好了...?你为什么不服用?你不是口口声声自诩聪明,谁让你来的.....你为什么要来啊?”
长公主一身红衣,将严寒揽在怀中,眼泪不受控制,无论怎么止都止不住。
她泣不成声道:“秋月...唤太医。”
秋月没敢接话,她敏锐察觉到圣上投来的目光,带着怒意与杀气。她不敢抬头看,也不敢应声,更不敢走出这个宫门。
长公主泪流满面,回过头央求道:“去啊...你去啊......你为什么站着不动.....?”
秋月跪在地面,用力咬着薄唇,不敢答话。
长公主一手擦去脸上的泪水,以及糊花了的妆容。她站起身,弯腰半扶着严寒道:“我亲自带你去,我不会让你死在这。”
严寒抬起手,指尖随着目光落在发髻上的金钗旁,慢慢拔了下来。放在眼前之人的掌心里,他拽着她的手腕,满眼意味不明的望向我。
长公主神情呆滞,随着他的视线一并望向我。安定片刻,才沉着哭腔,问道:“你,心悦那位女子吗......?”
严寒没有回答,他喉结耸动着,目光从我这转了回去,笑着看向身前的人,满是不舍。
“那我呢?你与宫中人一样,厌恶我吗?”
长公主没能忍住,继续问出了一早就想知道的答案。
她望着严寒,伤心欲绝,高高在上的姿态倒塌着,眼泪沾湿乱了的发丝贴在脸颊。她发出轻微的呜咽声,似有不甘,还想说些什么,却又垂下双眼。止住了。
严寒的手温柔地包裹着她的,笑颜像雪地里照射着的暖阳,让一切寒冷都融化了。
他一直在朝她笑着,两手不易察觉的诱导着她。
忽然,那对掌心里的金钗竖立着,径直往下一刺。喉咙里的血扑涌出来,流淌进他黑色的衣领里。
他没有任何气息,死在了当朝最尊贵的长公主怀里。
风述秀发散乱,她着急无助的看着一动不动的人,两手松开了,又两手合紧了,一味地去捂着他的热血,整个人悲痛欲绝。
她的身子重重一跪,不愿起来。两手溢满了血,斜斜的滑过手腕。她绝望的将脸埋在严寒肩上,好像下一秒,怀里的人就会重新活过来。
圣上不知何时走了下去,他命人将长公主拖起,而我,则要被押送天牢。
她挣扎着,扑了上来,决绝地拔出剑,不是朝我,而是对着她自己的脖颈道:“无面死了,本宫也不想活了。”
她的眉眼流转一圈,看向我道:“林随生,你别得意的太早。无面今日的死局就是你日后的下场。你这一生注定孤家寡人,不得好死!”
圣上面容浮现怒意,他看着地上的尸首,抬起头道:“风述,今日还没有闹够吗?你若是自刎,这具尸首,朕不确定会做些什么。你也不希望他被镇压着,永无来世吧?”
长公主眼眸通红,痴痴地看着地上的人,泪光涌动。她放下剑刃回过身子吼道:“你敢!你要是使下作手段!我就敢让你亡国!”
圣上怒极了,一巴掌猛地将她扇倒在地,长剑赫然飞了出去。他拂了拂衣袖,背对着斥责出声:“你别忘了,你现在依然是云渡的长公主!为了一个男人,疯疯癫癫,神志不清,像什么样子!”
秋月忙扶起她,环视一圈,周围依然寂静的没人敢说话。
只能听见一声不屑的冷笑,风述抬起脸,据理力争道:“我能借着冰门扶你上位,同样也能拉你下马。大不了玉石俱焚,我不怕你。”
圣上气得捂住心口,一气说道:“为了这么一个男人,置云渡于不顾。当真是好极了。你记恨于朕,朕偏不怪你。都是这个男人诱骗了你,他死不足惜。除非天崩地裂,不然,这一辈子你都要坐在这个受人崇敬的位置,与朕一同苦守皇城。”
秋月生怕失去控制的人还会说出什么惊天的话,赶忙硬扶起人走进屋子。
我站在回雪宫外,还能听见她再次响起的哭声,撕心裂肺,在这死寂的氛围里,声声回荡,哀久不停,好似早已肝肠寸断,永失所爱。
天空下起了雨,我走进天牢,嬷嬷在另一个牢房问向我道:“小姐,发生了什么事?你的脸色,看上去很不好。”
我的衣摆湿漉漉的,浑身发冷。无意识地蹲下身子,靠在硬床前,答非所问道:“下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