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迟但到 第15章 chapter15

15

转眼间便到了周六，也就是相亲的日子。

经过宋佳禾与相亲对象的一致协商后，二人把碰面的时间定在了下午3点。

熹微的晨光透过窗缝洒在宋佳禾白皙的脸颊上，初夏的阳光煦和，为被冷气浸了一夜的空调房增添了几许暖意。

沉睡中的少女无意识的往暖融处拱了拱，然而，没过几秒，熟睡的人就被一连串不大不小的碎声闲音扰醒了。

宋佳禾不满的弯了弯眉，她睁开眼，拿起摆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而后，点亮屏幕，此时不偏不倚刚好9点。

她本想躺回床铺上再睡会的，奈何当下睡意全无，任由宋佳禾翻了几个身也没有半点困意，无奈之下，她只得起床。

宋佳禾稍微打理了一下自己便打开了卧室的门，客卧的杂声变得更为清晰，零零落落的声响似大颗大颗的水珠砸进宋佳禾的耳蜗，她歪着头目视前方紧闭着的木制房门，本能的对房门内的一切感到好奇。

她迈起腿走向客卧，正打算敲门，而后，垂眸一瞥，凉爽的丝绒睡裤还贴在腿上，宋佳禾这才想起，自己还没换衣服。

举起的手又垂了下来，宋佳禾转身欲走，房门却又恰时打开，对面的人眸光澄亮，丝毫没有理会宋佳禾僵硬的身躯和惊恐中透着几丝木讷的脸，一把将人拉了过来。

陆承宇把宋佳禾摆正，然后站定在她面前，他害羞的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的问道：“你觉得这身怎么样？”

宋佳禾看了眼面前的人，简单的白T配上直筒工装裤，整个人显得清爽又干净，而后，宋佳禾的视线又转至他身后的床铺，上面整齐的摆放着好几套颜色不一，风格不一的服装，她不免一愣，心似漏了一拍。

宋佳禾收回视线，再度看向眼前那双满怀期待的瞳眸，她眸色微颤，讶然而问：“你一个早上都在选衣服？”

陆承宇挑起利眉，憨笑一声，回答道：“既然说好要陪你去相亲肯定要好好准备啦！”

宋佳禾揉了揉泛起微末红晕的鼻尖，假意的嗔怪里满是柔软的关切：“这不过是一次普通的相亲而已，你不必如此重视的，而且我们下午再过去，你晚点准备也可以，大好的周末怎么不多睡一会？”

陆承宇修长的手指讪讪地往鼻尖一揩，随后，咧出一抹没心没肺的笑：“我习惯早起。”

宋佳禾咬着唇点了点头，静默了几秒过后，她耸了耸肩，又语：“没事的话，我先走了。”

陆承宇明眸微颤，上前一步，连忙问道：“你还没回答我呢，我这身衣服行不行啊？”

宋佳禾面对这双真挚的眼眸毫无抵抗之力，她哑然失笑，语气轻柔：“行。”

语毕，宋佳禾往门外走去，末了，待她走到门口，又恍然转身，少年逆着光映在她的眸中，像剔透的琥珀，光彩璀璨，宋佳禾眼眸微晃，指尖附在清凉的铁质门把手上，凉气自手心伸展，心不知为何忽然平静了下来，她淡然一笑，话语里尽是诚挚：“陆承宇，其实你根本就不需要打扮，你一站在那里，所有人的目光都会被不约而同的吸引过来。”

有些人需要光照才能被点亮，而，有些人本身就是光。

很显然，陆承宇是后者。

宋佳禾有幸被这束光芒普照过，正因为这束光，宋佳禾一直在变好的路上。

如今稳定的工作抑或着对感情的倔强和坚持，都是朝着这缕光照的指引而前行。

门被宋佳禾轻轻盍上，室内霎时归于清寂，陆承宇转身，视线定格在床面摆放整齐的衣物上，宋佳禾方才的话盘旋在他的脑海里挥之不去，陆承宇的嘴角抑制不住地往上勾起。

为了这场相亲，他苦思冥想了许久，对陆承宇而言，这不仅仅是帮忙那么简单，方才总算得到了宋佳禾的肯定，一夜的焦虑和努力没有白费。

他利落地将衣服收好，之后，往床上一跳，一夜未眠的疲惫在一瞬间轰然涌上，陆承宇的眼皮趋渐沉重，他架不住睡意的翻涌，意识逐渐昏沉。

梦里回到了高二那年。

寒风萧瑟，陆承宇穿过熙攘的人群走出校门口，刚过6点的天已成墨色，远处时而响起炮/仗乍然的刺耳声音，天边被浓烟渲染，几簇火花划破天际，不一会，又稍纵即逝。

那天是十二月三十一日，元旦在即，校门口的闹声要比往日更甚，也许是气氛使然，即便期末临近，陆承宇的心情却一反常态的轻松了起来。

忽地，一声笛鸣阻挠了陆承宇的步伐，他顺着声音回头望去，一辆黑色的轿车正打着灯缓缓行至他的身侧。

坐在副驾驶上的人摇下了车窗，一张与其极为相似的面容撞进陆承宇的眼中，人来人往，他越过人群朝那辆黑车跑去，待他走近，女人伸出了手来揉了揉陆承宇的头发，随后，眼角弯起：“我和你爸想给你一个惊喜，所以，没提前和你说就过来接你了。”

陆承宇唇角一扬，眼底的亮光欢欣地闪动着，他连忙跑去后座拉开车门，高挑的身躯灵巧地钻进了车里：“你们今天怎么想起来要接我了？”

驾驶座处传来一声浑厚而爽朗的笑：“这不是今年的最后一天吗？咱们一家三口总得要聚聚了吧！”

话音刚落，陆母便转过了头：“我们还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

一听见有好消息，陆承宇连忙把脑袋凑上了前座，左看看，右瞅瞅，有些迫不及待地问道：“什么好消息呀！”

见他这一脸兴奋的模样，陆母忍不住捏了捏他的脸：“我不是这些年一直在各国各地进行钢琴巡演吗？现在年纪大了，有些吃不消了，打算就此歇息。”

上一秒还满是憧憬的脸，下一秒就被不解和困惑替代，陆承宇圆滚的眼睛皱了皱：“可是，这和好消息有什么关联？”

正在开车的陆父一边观察着路况，一边开口解释道：“这些年我们也没能好好陪过你，现在你妈妈正好打算停止演奏，我们有很多时间来陪伴你，这不是好事吗？”

“所以你们接下来会一直留在我身边吗？”陆承宇开心地往背后的靠垫一仰，坐回后座。

陆母继续说道：“虽然说我已经决定不再进行演出了，但我并不是一个能闲得住的人，之前一直有学校邀请我去授课，我考虑了很久，看中了一个授课邀约，可惜工作地点在海外。”

“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陆承宇觉得奇怪。

陆母见状笑了笑，耐心的解释道：“那个学校挺好的，而且那个地方气候也很宜人，生活节奏又慢，我和你爸都觉得很宜居，所以打算我们一家都搬过去住。”

陆承宇直起腰背，语气逐渐冷下：“什么时候？”

前方红灯亮起，陆父停下了车，回头说道：“你妈妈办完手续可能明年初春就过去了，我要把这边的项目做完才能过去，大概明年的年末就可以收尾了，到时候也正好是那边大学的申请季，等你申请完我们可以一起搬过去。”

“等一下！”陆承宇眉尖皱起，再一次将身子往前倾，声音又沉了些：“我没说过我要留学啊！”

陆母见他一副困惑又愤懑的样子，先是刮了刮他的鼻尖，后又顺了顺他凌乱的碎发，一顿安抚之后才慢慢的语道：“那边各个学科的教学能力都很强，到时候你要是不想学音乐也可以，妈妈呢，也是考察过那边的学校之后，综合考虑下认为如果你和我们一起去那边生活、学习，未来的发展会更好。”

红灯停了，绿灯亮起，陆父踩下油门，车再次启动，他边掰着手刹边语重心长的说道：“不管你以后想学什么，那边都有世界最前沿的资源，爸爸妈妈也是想尽可能的给你最好的一切。”

陆承宇忽然觉得有些燥热，心里仿若烧起一团火焰，他拉开羽绒服的拉链，双手把袖口一扯，将衣服甩到了一边：“可是你们明明知道我的梦校是帝都音乐学院！”

母亲不解地皱起眉头，有些难以理解的语道：“可是，你现在有比帝都音乐学院更好的选择呀！”

此话一出，倒是把陆承宇说蒙了，他小嘴微张，半晌，喘出一口重气，脸侧向窗外，道路上人潮攒动，陌生的面孔鱼贯而入拥进陆承宇眼中。

蓦然，一张熟悉的脸毫无预兆地占据了他的脑海，陆承宇又想起了那个女孩，她总是安静地待在他身边，低头提笔的样子笨拙且可爱，谈及未来的时候懵懂的眼神下暗暗翻涌着希冀。

每每向她凑近时，女孩总是会故作镇定的面红耳赤，其实他也察觉到了女孩望向他时那带有微妙差别的眼神。

陆承宇本打算毕业时表白的。

尽管，他无法十足地拿定宋佳禾的心意，但，就算对方会拒绝，他也要让宋佳禾明白这份心意的存在。

不为别的，只是想为这份感情画上一个句号。

可一切的计划似乎要被迫中断了。

没有什么比人生的未来更加重要，向来理智的人不想因小失大。

在学业与前途面前，当下青涩懵懂的情愫实在是太过渺小。

陆承宇在心中默默的笃定着，他一定要回来，也一定会回来。

等再见时，他要变得更好，成为一个有能力给予对方未来的人，成为能够为对方遮风避雨的依靠。

忽地，天空有烟花炸响。

顷刻间，黑夜被炸得敞亮，恍如白日，剧烈的声响轰得人耳鸣心颤。

熟睡的人猛地睁开眼睛，“噌”地一下立即坐起。

梦醒了。

陆承宇缓缓地挪向床头，背轻轻靠在床头板上，心脏的速率居高不下，他费力的喘着气，汗水顺着发鬓徐徐滴落，陆承宇的指尖紧紧捏住单薄的床单，他低下头，眸前渐趋湿润模糊。

裤腿的一角被晕成了深色，温热自那处传来，日光明媚的蓝天下，陆承宇终是露出了细微的裂缝。

他突然有些懊悔。

不大不小的房间里，少年哭腔粘腻地小声呢喃道：“人生的选择有很多，可是我爱的人只有一个。”

我不想和她分开。

不想缺失她人生的任何一个瞬间。

不管是七年还是七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