夙愿 第20章 第 20 章

“小五，镇住招魂幡！”

蔺老道拿起了锄头，把铁锹扔给宴翎，“宴翎！挖坟！”

风在肆虐，人与人之间对话只能通过大喊，避免声音被风吹散。

听了蔺老道的话，原先被鬼吓到的村民个个竟什么也不怕了，各自拿着农具，十分团结地把蔺老道他们围住。

村长领着村民站在前头，“杀妖道！”

有人上前来抢蔺老道的锄头，有人拔了招魂幡，鬼气一下子失去了控制，它们在村里扩散，闯进屋子，片刻夺了村里男孩的性命。

宴翎反手握刀，把刀刃对着他们，“你们该死！”

她提刀冲了上去，挥刀砍向村长，一条臂膀被她直直砍下，“再说一遍，退下！”

宴翎握着满是鲜血的刀，一个个指过去。

“宴翎，不要杀人！”宴小五着急，现在夙淮不在，宴翎要是失控杀了人，到时候就很难弥补了。

“宴翎！你相信天道！”

天上的乌云积攒到一定厚度，一道天雷自天空坠落，准确无误地劈在村长身上，活人瞬间成了焦炭，衣服尽毁。

宴翎站在他几步远的位置，分毫未伤，“哈哈哈，看啊，天谴！你们都该死！”

不止这一道天雷，后面接连两道击中了村舍，湖水不断涌进村子，当看到一道光球滚到地上，村民霎时做鸟兽散，互相推搡，互相踩踏。

雷电光球自天上降落，惩罚有罪之人。它们在地上滚，碰到障碍后立即爆炸。

宴翎捡起铁锹，和蔺老道一同挖坟，总算挖出了第一具棺材。

蔺老道用木板拨开泥土，不伤棺材表面，他小心把棺材抬到地面，下面又露出一具棺材。

两个人望着一尺长的棺材，沉默良久。

宴翎剧烈喘气，眼睛瞪得很大，眼眶都红了。

全是婴儿棺，全都是！

棺材一层叠一层，仅仅挖开的这个小坑，就已经抬出了五具棺材，宴翎的手都被震得发软。

“杀人犯！”

为了阻止宴翎他们挖坟，可以抵抗对鬼的恐惧，原来是有更深重的罪孽无法为人所知，整个村子都在联合，所有人都是帮凶。

蔺老道心疼宴翎，拉住了她的手，“你先回去看看夙淮，小五跟我在这。”

“不回去，夙淮醒了自然会过来。”

村子陷入了平静，宴翎抬头去看，乌云还笼罩着，但雷电停止了肆虐。

“停了，天谴结束了。”

失去了天谴威慑，宴翎又警惕地看向周围，防止村民卷土重来。

宴小五自土坑里爬了上来，“我瞧见幽都鬼兵了。”

“在哪？”宴翎往天上看去，来来回回都是黑气。

宴小五把自己的手掌贴在宴翎耳朵处，通过自己把来自幽都的声音传过去。

自右耳传来了军队列阵声音，脚步踏地整齐有序，还有兵戈接触的脆响。

战事愈演愈烈，到了**，鬼在嚎叫，声音又渐渐低了下去，天上的黑气全都消失不见，红色的湖水停止流淌，原地止步，渗进了泥土里。

“她们下了幽都，会被惩罚吗？”

“婴儿何来罪孽？”

“说的是，婴儿何来罪孽。”宴翎怒目看向四周，“生女无罪，凭什么扼杀她们活着的机会。”

“你放心，天道惩罚虽已结束，不代表活着的人都算逃过劫难，他们后半生会有人清算，就算没有，幽都也会依法判罚。”

阿荷同秦与守在家里，看外边形势定了，阿荷换了草鞋就出门去。

“秦与，守好我妹妹。”

“知道，你当心。”

蔺老道撤了招魂幡，坐在一旁歇息，棺材越挖越多，这一下干完非得累死，鬼气消散，夙淮应该也安全了，他便不大着急。

“道长。”阿荷踏着泥浆跑来，衣裤上都溅了泥点子，“道长，先别挖了。”

“为什么？难道让她们再受千万人践踏，永不得入轮回吗？！”

宴翎语气不大好，刚才歇息时她听蔺老道说了，这等数量的棺材得是全村所有的女婴，有些地方会把女婴埋在村里主路十字路口下，或是自家门槛下，让人来来回回践踏，以此恐吓女婴不敢再投生至此。

阿荷望着宴翎，一字一句道：“宴翎，我和阿莲，也是女人。”

“道长，只能报官。”

“底下女婴，到底有多少？”

阿荷伸手指向远处，“不止这个路口，是整条路。”

“世世代代，约定俗成，生女辄溺死，他们践踏的，是这些女婴的脊梁。”

“什么俗，分明是虐.杀！持续了几辈子的虐.杀！”

“是虐.杀，所以必须报官，迁坟需要耗费巨大人力物力，只能官兵搭把手，天有异动，老天爷都发怒，亲自处置罪人，我想上位者也不敢不顺从天意。”

“那依你所说，小五，你护送阿荷姑娘回城。”

“好。”

“宴翎，你跟我回去看看夙淮。”

“夙淮，夙淮。”宴翎急促地唤着夙淮的名字，又轻轻拍了拍她的脸，“师父，怎么还不醒？”

“耗了真气，再让她歇息会，没发热了吧？”

宴翎探了探她的胸膛，“热退了。”

“那行，我熬点粥，等会给她喂点米汤。”

夙淮被困住意识，整整躺了三日才转醒，脸上的肉都掉没了。

她伸手勾了勾眼前人的下巴，“宴翎。”

宴翎正在午睡，被她勾得痒就醒了过来，“夙淮！你还好吗？”

“渴。”

“我给你拿。”

宴翎下炕去拿了一碗米汤，只有汤，不见米粒，这是蔺老道每顿饭都会留出来的，给夙淮润喉。

她扶起夙淮，把碗凑到她嘴前，“要小口小口喝。”

“嗯。”夙淮清了清嗓子，发出了一个音，“我怎么了？”

“被鬼缠身了。”

“是那条村道？”

“嗯，那些村民丧尽天良，把新生女婴溺死，再把她们埋在主路下，日日夜夜叫人践踏，好令她们不敢投胎至此，你说怎么会有这么恶毒之人？”

宴翎放下了碗，“我们报官了，你猜猜，挖了多少棺材？”

夙淮蹙了蹙眉头，宴翎特意问，这数量必定不会少，“一百？”

“七十九，还有的连棺材都没有，布包着就下葬，骨头挖出来都拼不完整。你知道吗，那些头骨都跟我手掌一样大。”

夙淮抿紧了双唇，对这个数字感到心惊，“那你——可有失控。”

“我同你如实说了，我没错，我喊了两次叫他们退下，他们不从，所以我用了刀刃，砍了一条手臂，不过他不是死在我手上，天上下来一个雷把他给劈了。”

“那便好。”夙淮安抚性地摸了摸宴翎的脸颊，“善恶到头终有报，宴翎，相信神灵有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