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愿 第28章 第 28 章

法婆们停止了探灵，并把谈家先灵祖宗的诉求言简意赅地重复给齐老爷。齐老爷听罢，愁眉不展，问法婆们可有其他破解方法。

一位婆子说道：“谈家绝代，怨积深厚，如若‘生死婚’还可保齐姑娘一命，也就熬个三五年出来即可，可若‘死死婚’就毫无解决之道。”

正说着，齐夫人咳嗽了一声，齐老爷见状，立即上前小心将她扶坐好。

“老爷，”齐夫人泪若泉涌，她环视一圈，最终目光还是留在齐老爷的面庞上，“我这是活着还是已经死了？”

“还活着呢！”齐老爷有气无力地说道。

“老爷，我梦到自己和灵灵被一群男人追捕，他们人太多了我们根本逃不了，我就让灵灵躲起来，我引开他们时被抓住了，他们太凶了，把我扔进蛇洞，我哭啊叫啊，嗓子眼像是被灌了铅一样，怎么都发不了声。”

齐老夫人说完余悸还未散去，又看见床下的两位作法的婆子，她知晓那不是梦，他是被缠上了脏东西，可那些男人是谁？

齐老夫人的贴身丫鬟又将刚所发生的事情回禀她。齐夫人听完后，拉着齐老爷的手臂哭诉起来：“老爷，可使不得啊，灵灵纵然会耍些小聪明，可毕竟年岁尚小，罪不至死啊，配阴婚，让小菊去啊，是小菊杀的他啊，小菊不也和灵灵同住一处嘛，把小菊送给谈家就好了。”

另一位婆子及时补充道：“齐老爷，小菊丫头恐怕不行，他，”婆子朝筷子努了努嘴，又看向灵灵的闺房方向，“要那房的齐家的家生姑娘。”

齐老夫人一听此话，焦躁哭起来：“这是什么孽啊，我宁愿一辈子醒不来也不想灵灵屈死，她怎地就要灵灵不要那丫头呢？”

突然，齐老夫人像得到某种启发一样，她摸净眼泪和婆子们核对道；“只要那房里齐家姑娘？”

“对的。”婆子惋惜地说道。

“好好好，”齐老夫人不再哭泣，他支走婆子们并屋内众人，唯独留下齐老爷商量道：“老爷，这谈科第如若好好活着可是要娶七丫头的。”

齐老爷知道夫人想说什么，他伤心地告诉她，若事情真的到了无法转圜的余地，那就只能是胜胜了。

齐夫人得到齐老爷如此承诺，难得的笑起来，她继续说道既然这般，那就要胜胜搬到灵灵的厢房吧。

齐老爷默不作声，他回忆着胜胜从小到大的记忆，脑海中除了胜胜会羞怯地躲在犄角旮旯偷偷看他外，似乎再无其他两人共处的情景，甚至，他好像从未搂抱过胜胜一次，可毕竟血浓于水，如今将她推出去保全齐府安危，他这个老父亲只能在日后她的忌日多多念想着她的牺牲她的好。

胜胜见主母齐老夫人活蹦乱跳亲自带队将她的衣物搬运到六姐处，便心下生疑，她试探问道；“母亲，我住在六姐这儿，六姐住哪儿？”

“她被吓坏了，最近几日和我住在一起。”

“母亲，那我是一直住在六姐处还是过些日子再搬回去呢？”

“你先住下，有改动我再知会你。”

胜胜听齐夫人这般说，便不再言语，她送走齐夫人等，偷拿出全部私房钱，唤来院中相处得好的丫鬟小厮三四人，将钱财散发给他们，淡漠地说道：“我在这个家没有地位，这么多年了，只存了这些，你们拿好。”

一位浣衣的丫鬟问胜胜何处此言，为何好端端地将钱财分了？

胜胜告诉她：“母亲病重无知觉，我听说来了法婆她就好了，法婆都是和邪祟打交道，她又突然让我搬到六姐处，可见六姐那儿不干净，我被用来挡邪祟了。如果我也如同母亲一般睡死过去，不知道什么时候醒，父亲可愿想尽办法唤我醒？如果我醒不来，留着这些钱财又有何用？你们拿着吧，若我真到了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时候，偷空了你们念我的好，帮我去打听几味救命的药救救我罢。”

胜胜刚说完，负责上夜的小厮呜咽起来，他听过齐夫人房内传出的三言两语，大概也猜出个**不离十，他将碎银还给胜胜，说道：“七小姐，你走吧，这儿不安全。”

胜胜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我岂不知这儿不安全，可这儿是我的家，这儿都不安全，哪儿又安全呢？再怎么着，我爹爹在这儿，我想，他终究还是会可怜我的。”

小厮不敢把原委告知胜胜，他只继续说道：“七小姐，我并不敢挑拨离间，只是可怜你。”

“我知道，谢谢你，看今夜吧，如若今夜过后我平安健康，你们定要再把银两归还于我。”胜胜笑着说完，便找理由打发他们出去了。

胜胜在房内点燃十多根蜡烛，蜡烛将寝室照得透亮，她端坐于床头，双臂紧紧抱着双腿，她不像灵灵有小菊丫鬟时常陪伴，她孤身一人惯了，于是在这样的惊恐境遇下，她也只能自我安慰，小声嘀咕：谈科第，我可没有害你啊，父亲虽将我俩配婚，可我不认识你你不认识我，你别过来找我啊。你不是看中六姐的嘛，你不是要和我六姐私定终生的嘛，她现在在母亲房中，就是被你上身的那个悍妇，你去找她啊，你活着好处一样没轮到我，你死了我就要给她挡灾！谈科第，你这么聪慧的人，一定眼亮心明，冤有头债有主，你别找我啊。如果你执意上我身，害我变得人不人鬼不鬼，那我就不活了，我也变成厉鬼，在阴司地狱里，我要找你报仇，让你做鬼也不得自由！”

屋外寒风阵阵，窗户被风儿拍打地吱吱作响，慢慢地，一阵窸窣的脚步从窗台下移到木门前，紧接着，木门被缓缓推开，胜胜吓得脑袋埋进膝盖间，加快嘀咕道：“你不放过我，我也不放过你，我们一起死吧～”她突然猛地抬头，却看到齐老夫人端着一杯褐色的中药站在她面前。

胜胜至少有七八年未见过齐老夫人向她露出这般笑容，她直接断定她手中的药水有问题。

“胜胜啊，委屈你一人在这边了，我亲自熬了一碗安神药给你，你快喝了罢。”

胜胜摇了摇头，说：“母亲，我觉得胸口被压得喘不过气，现在只想吐，喝不进任何东西。”

“喝几口就好。”

胜胜不敢忤逆长辈的要求，便接过中药，她明知这里面不是什么好东西，却也不知道究竟是什么，反正她总不敢取自己替死鬼的性命吧，喝了罢！

胜胜将碗放在嘴边，门口一声男声惊起：“七小姐，里面有毒，他们想药死你，好给谈少爷配阴婚。”

齐老夫人一见是上夜的成儿，怒目圆瞪骂道：“你个瞎了眼的坏种，在这边胡乱说些什么？”

成儿并不理会她，只将正稀里糊涂的胜胜拉起就往外跑，他早已在西角院落处挖了个通往外处的暗道，就这么，两个衣衫单薄的主仆逃出了齐府，逃出了村，逃出了县。

成儿将胜胜给他的碎银重新还给她，嘱托道：“七小姐你走吧，我还得回去，不然他们也危险了。”

胜胜沉重地问成儿：“你确定母亲想药死我？这件事父亲知道吗？”

“齐老爷知道，我亲眼见到齐夫人往里面下了砒霜。”

“为什么你要帮我？”胜胜难以置信地问道。

“七小姐，那一年你还小，我因打碎齐老爷的青金石纹豹笔担忧不已时，你挺身谎称是你打碎的，挨了老爷一巴掌，四五日你的脸颊还泛着青色的掌印，那时候你为什么要帮我呢？”

“我不记得了。”

“但是于我而言，小姐你是我的恩人，明知你会被害死却装作什么也没发生，我良心会不安，我会生不如死，活着也是罪孽。”

“可是你回去就会被抓住，他们会打死你的。”

“那就被打死吧，至少比煎熬度日要敞快些。”

胜胜怕成儿真想不开，告诉他：“他们都是神经病，父亲是，母亲是，兄弟姐妹都是，他们杀了人想让我去抵罪，我不应该死，你仗义救我也不应该死，你不应该回去，他们也不会有危险的，我就不信，父亲母亲当真杀人杀出瘾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