鸠么紧紧握住如雪放在她掌心被折叠成拇指状大小的纸条。
这几日她一直很迷茫,直到接过纸条的瞬间才终于下定决心今后的路该如何走下去。
“我可以完全相信你的吧,鸠么?”如雪严肃地睁大双眼死死盯住鸠么问道。
“嗯。”鸠么肯定地点点头。
一连多日的暗中等待均毫无效果,直到这日戌尾时分,鸠么远远地看到有人退出凝神堂。
自司考帝险些被鲁央芙毒害后,他便逐渐舍了一阴一阳乳汁滋补**。鲁宽因受义女所累,在皇帝身旁更加谨小慎微,哪怕政敌出了明显的纰漏,他也不再多言语,生怕哪一句话惹得皇帝不高兴,旧事重提,那么他在皇城内打下的威望便会瞬间消散。鲁宽深知,他是个没亲生后代、不受他人照拂的人。出了这皇城,只要是长嘴巴的人,不论贫贱不论年岁,众人皆可肆意欺凌他,欺负他不男不女,编排他没根没种,嘲笑他断子绝孙,连那猪槽里繁衍不息的种猪都比他有福气。
鲁宽害怕失去一切,害怕受人欺负,他亲自去了居雅观,呈上三千两白银留作日常运营开支,又免费为年久破损的房屋做了修缮。
居雅观住持善身真人本就受鲁宽多年照顾,又深感他为义女所害的无奈,同情他的遭遇,便慷慨说道:“不日前贫道徒儿从拈辟谷间偶寻两株糜须龙草,贫道正打算以此入药,复刻焕肌丸。”
鲁宽听此,面色诧异核对道:“这糜须龙草乃稀罕物,若咱家记得没错的话,典籍记载这糜须龙草只以羬羊腐肉为皿。这羬羊早已绝迹,住持须得仔细辨认,切莫混淆药草影响了效果。”
住持听此,抚须微笑,继而伸出左手,抹上衣袖,露出一节手臂。只见一拃半长的手臂上赫然坦露出两种肤质:皴裂的干皮和白皙光滑的嫩肉。
鲁宽见状,无不感慨道:“妙啊,妙啊,看来不假了,只是为何?那羬羊早已绝迹,这糜须龙草又从何处滋生?”
善身真人见鲁宽的确不得真解,便进一步点拨:“天地载道,道存则万物生,道失则万物灭。世人皆知糜须龙草以羬羊为生,羬羊灭,糜须龙草必败,可如若这糜须龙草早已以他物寄生也可活,那自然是它创造出来的另一番天道了。”
“莫非真人已知晓这糜须龙草以何为生了?”
“并非贫道有意隐瞒,此乃我居雅观世传秘方,我观能够长存三百年,历经改朝换代而不倒,全依仗几味能够延命长岁的药丸。”
鲁宽会意,便不多深挖,只诚心诚意地恭喜善身真人喜得糜须龙草,若凭此药获帝王喜爱,到时还得多多在司考帝前美言提携一番。
善身真人哈哈大笑起来,直言自己并非忘恩负义之徒,居雅观受鲁公公关爱已久,他正愁无以为报,等他日向皇帝进献焕肌丸时,不妨告知陛下这原料来之不易,全靠鲁公公无私供给。
鲁宽听罢,面色一惊,深受感动,他后退一步,双手作揖,向善身真人深深鞠了一躬,真人不堪如此厚待,急忙重大回礼。
告别善身真人,鲁宽心想着,光凭这能让人容颜焕发的药丸可不保险,要想恢复他在司考帝心中的位置,只能在哪儿跌倒就在哪儿爬起来。他要摆脱鲁央芙对自己的构陷,须得让陛下认清这是她自己的行为,至少是和他鲁宽没有一丁点儿的关系。除了自保,他还得向皇后递交成绩,皇后对他的考察很简单,时贵妃越是恩宠不断,鲁宽的投靠和忠心越是一文不值。皇后高兴了,平日里她在皇上的枕旁吹吹风,他的地位才能快速恢复与巩固。
鲁宽绞尽脑汁也无法在保全自我和打压时贵妃中找到平衡。一日,他正为此烦恼满心不爽之时,一个小太监一不小心打翻了他最心爱的碧翡茶盏。鲁宽见状,顿时气血上涌,怒不可遏,他走向前去左右开弓扇了小太监七八个大耳刮子,小太监疼得嗷嗷大哭,在呜咽声中求饶说道:“老爷饶命,老爷饶命,奴才知道犯了死罪,可在您打死我之前,请允许奴才赎了罪再去死。”
鲁宽听此,怒气褪了一半,他好奇地等着小太监的补救之法,难不成他有将碎玉周全的特殊技法?
“奴才家乡特产翡翠,如若老爷可允奴才出宫,奴才定会呈上一只一模一样的茶盏。”
“呸,”鲁宽将一口淡黄色的痰液涂在小奴才的脸上,“放你出宫?放你出宫潇洒快活?”
“奴才只回家乡寻宝,并不会伺机逃脱,恳请老爷相信奴才。”
“我且问你,既然你在矿石里滚着长大,我问你,这翡翠有几个水种又分别唤作什么?”
小奴才并不答话,只一味磕头认错。
鲁宽冷哼两声,命令道:“把这毛手毛脚,满嘴谎话的畜生拖下去乱棍打死,胆子肥了,竟然敢玩起我来了!”
小奴才被拖下去处理了,鲁宽捡起地上的碎玉心疼不已,倏忽间,他像得到某种启发般,脑袋里沉重的愁云立马消散,整个人神清气爽起来。
“好啊,好啊,秒啊,秒啊 !”
众小太监见鲁宽一会气,一会笑纷纷不得其解,只面面相觑保持沉默。
笃言小心跟随鲁宽一同进入凝神堂将半炷香前刚制作而成的焕肌丸呈贡给皇上。他遵照住持的吩咐,将焕肌丸中药材的来源一同告知司考帝。司考帝听罢,举起手中花生米大小黑亮的药丸仔细观察,又看向鲁宽,说道:“难为你用心了。”说毕,司考帝将药丸搁置嘴中,咀嚼一番,婢女适时端来温热的茶水递与他送服。
笃言见陛下已服下,便退身而出。鸠么远远地瞧着有人退出凝神堂,心内正犹疑如何上前搭话时,耳旁传来窸窸窣窣的响声,她沉心躲藏在草丛中,只听微弱的“鸠么~鸠么~”在黑夜中激荡开来。
鸠么探起脑袋,辨认出是如雪的声音,便急忙答应。
“纸条给我,你换个给他罢。”
鸠么心内一震却也无法,只能缓缓将纸条递交出去。
如雪收到纸条便抽身离去,鸠么快速打开如雪给的新纸条细看,只将“半”改为了“一”,其余内容与第一张纸条并无二致。
笃言刚行至半路,肩膀处被一只幼手拍打了下。
他回首看着这位陌生的小宫女,刚想斥责,岂料对方举起手中的纸条,开口道:“这是如雪姑娘让我给你的。”
笃言听后后背直冒冷汗,这戚如雪是不要她自己的命了还是不要他的命了?
这要是被人发现了去,他的脑袋能保多久?
鸠么将纸条安全送出后,也不说其他,只猫着腰身一头扎进附近的花丛中。
笃言私下瞅了瞅并无他人,便将纸条置于袖内,三步并作一步离宫回观。一到观内,他来不及回禀住持,着急地回屋于灯下仔细查阅如雪的字条:
烦请笃言师傅赠送一斤道炉灰,不甚感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