寅时大臣几乎都已经等在午门,准备上朝了,但被告知衍正帝喜得皇嫡长子,休朝三天,还一人得了一锦盒喜蛋。散去的大臣有些高兴有些失落,有些不想放弃的在想就是生了皇嫡长子又怎么样,衍正帝正壮年,还真的守着皇后一个人过日子,天长日久,这后宫终有一天会进新人,时间早晚而已。
得个皇嫡长子才休朝三天,有很多大臣是在心里撇嘴的,毕竟衍正帝初登基那时朝政繁忙,长公主出生时还休朝六天了,现在是皇后五年生三皇子皇女所以牡丹过了盛期开到了荼靡,还是这个皇嫡长子并不因为千呼万唤使出来而荣宠无双。
大臣的猜想也就是猜想,守着生产过后霍皇后的衍正帝是情意绵绵的,照顾皇后都是衍正帝亲力亲为,已经照顾霍皇后两次半生产的衍正帝做的得心应手,帝后情深羡煞旁人。
霍皇后醒来就见衍正帝忙前忙后没有停过,就是怕她有一点点不舒服的样子。衍正帝是她从小照顾长大的,可那次变故后就都是他在照顾她了,她曾经高兴又得意于在这吃人的深宫中,她把六皇弟养大了,还养得很好,可在没护住自己长子和留住肚子里那个孩子时,她才发现,她什么也不是,没有太子做她后盾,她什么也不是,说是她护住了六皇弟,不如说是太子护住了他们,可她恨,她还是恨,恨太子,更恨自己的无能……,她痛到极致就拿刀割自己,在她气若游丝时,一直病病歪歪的六皇弟突然身体大好,然后对她说:“姐姐,刀只能挥向别人,不能用来割向自己,我可以做您手里最锋利的刀,可以挥向除了您的任何人”。
霍皇后就着衍正帝的手喝了口温补的参汤,叹息道:“岁月不饶人啊!皇儿出生我就累昏了,以前可都不这样”。
“那也是我们的孩子太折腾娘亲了。”衍正帝自然的说着,他的心虚早已都随霍皇后昏睡时他流的那些泪一起流走了。
“再折腾哪里有你和冀儿出生时折腾人。”终于生下皇嫡长子,不会因为无嗣一定要给衍正帝广纳后宫了,霍皇后心里的阴霾尽去,说话都轻松了。
“辛苦姐姐了。”听霍皇后这样说,衍正帝的目光又软了几分,他早产身体差,他常听老御医说,那时才比他大七岁的霍皇后是天天寸步不离的和御医一起守着他,虽然霍皇后守着他是因为太子哥哥,失去母亲的太子哥哥已经太悲痛了,若再失去一母同胞的弟弟就太可怜了,曾经没有梁奉仪出现时,霍皇后是爱重太子哥哥胜过一切的。
“我们的皇儿哪?”霍皇后对着衍正帝都是如同慈母的,现在问起自己的皇儿,更是母爱泛滥到发光。
“有四个奶娘照顾着,吃饱睡着了。”衍正帝说时都是慈父的笑容,到这一步,他装也要装到不让霍皇后怀疑。
“我们有皇儿了,陛下不高兴!”衍正帝表现的没有破绽,但霍皇后太熟悉他了,而且当年生下长公主,就是长公主睡着了,衍正帝也是一边抱着,一边照顾产后的她,都没四个奶娘什么事。
“当然不高兴,多了个小情敌和我抢姐姐。”衍正帝干脆把落寞和不喜,还有点倔强的难堪表现给霍皇后看。
霍皇后瞬间心软非常,什么也不思考了,她最受不了衍正帝这样,年幼时的衍正帝是脆弱和敏感的,那时她刚刚生了皇长孙,特别皇长孙还不喜奶娘近身,她亲自照顾和喂奶,瘦小的六皇弟天天来看她,她一心扑在儿子身上,都没注意六皇弟越来越黯淡的神色和虚弱的身体,直到六皇弟病重晕倒,瘦弱的孩子睡梦里都是害怕,害怕太子和她有了自己的孩子就不要他这弟弟了,病得都睁不开眼睛,昏睡中都是哭求着别不要他,枕头都湿透了。
“都是一国之君了,还吃自己儿子的醋。”霍皇后拉过衍正帝在床上坐下,把头靠入他怀里道。这男人在外是英明神武的君王,在她这里永远还是那敏感又傲娇的六皇弟啊!
“姐姐,您是孩子们的母后,爱他们,照顾他们是母亲的天性,可孩子们还有有奶娘、嬷嬷、宫女照顾,并不是非您不可。姐姐,您能不能分一点就一点点照顾孩子们的时间来疼疼我,我非您不可。”衍正帝可不愿意一个贱种分走霍皇后太多的关注,趁这气氛正好,把不安、委屈、可怜和深沉到卑微的爱再次展露给霍皇后,夺嫡加几年帝王生涯,衍正帝的心早已被磨练的如同刀锋一样坚硬和锋利,但霍皇后就吃他这一套,这些年屡试不爽,为心爱的皇后他利用一切情感织一张无形的网,困住霍皇后的心和眼。
衍正帝虽然才休朝三天,但日日缠着霍皇后时的情绪多外露,真有点和自己皇儿争宠的架势,一副姐姐眼里心里只能有我一个男子,亲皇儿也不行的无理取闹劲,更是把两位公主也带着向霍皇后邀宠,理由是不能让自己家两位金枝玉叶有一点父皇母后有了皇弟就冷落了她们的想法。
霍皇后产后被照顾的好,衍正帝和两个公主又天天给她逗趣,心情也好,身体就恢复的很好,不惑之年的霍皇后精神和外貌看起来都如同桃李年华。新生的皇儿也乖巧,在奶娘怀里吃了睡,睡了吃,当然霍皇后不知道这是衍正帝让人给奶娘吃的补汤里加了一味安神的药,经这样的奶娘喂养的孩子当然安静的多。
被蒙在鼓里的霍皇后还感慨皇儿生来就是个心疼人的孩子,对比自己长子真的是一个天,一个地,出生就不喝一口奶娘的奶,除了在她这亲娘怀里,谁抱都不行,当时也不过才二八年华的她,就是有多年照顾六皇弟的经验,那一阵也好似被折磨的老了十岁不止。长子小时候难带不说,越长大那洁癖也越厉害,伺候的小宫女必须出了汗就换衣服,有点岁数的嬷嬷别想近身伺候,学骑射和武功时一天要沐浴多次。
对长子洁癖至今记忆犹新的霍皇后,怎会想到她的长子会舔咬一个男子的双足,舌头舔过每一个趾缝,神态痴迷最中带着意犹未尽。最近反复发热几次而更瘦弱的廉倾,抓着枕头的手背青筋明显,对缪冀的这种戏弄廉倾越发受不了,以前只是疼和难堪,可第一次发烧后,床笫间廉倾就有种说不出来的痒意似被压在层层叠叠的感知下,挠不着又忽略不了,可磨得他苦不堪言。
在廉倾受不了都把枕头咬在唇齿间,以为又是一个漫漫长夜要捱时,房门外萧壹的禀告声传来。
霍皇后生产那晚开始就欲求不满的缪冀,心里那不得劲很久的无名怒火瞬间燎原,他起来穿衣,神色看不出什么,可扣扣子的手指用力到都扯坏了一颗扣子,缪冀闭了闭眼,他惊觉好久没出现的解毒后后遗症怕是又要犯了,他心思都在压下自己躁动的脾气上,所以他没发现床上的廉倾一瞬间的发抖。
原本缪冀的离开让廉倾暗喜,可马上痒意席卷了他,这挠不到的痒不像在他身体上,似在他灵魂上,抓不到摸不着,却实实在在让他难受,好在就一瞬间。
缪冀打开房门,萧壹直挺挺的跪着,阳刚俊美的脸沉静着,爷虽然已经让他们不要去管衍正帝偷龙转凤这事,但那是缪氏皇族的嫡公主,是爷同母的妹妹,萧壹还是没有撤回所有暗卫,也因为暗卫一直盯着,小公主奶娘的险恶用心才开始就被他们发现了。
缪冀没让萧壹起来,让他跪着说,萧壹的声音低沉冷冽带着华丽的磁性,如同萧壹这个人,削薄的唇、挺直的鼻梁、剑眉下一双鹤眼,贵气、男人味十足的俊美,但身为暗卫统领,他只属于黑暗。
听着萧壹的禀告,缪冀只觉得心烦,他这同母的妹妹真是个麻烦的,也是个倒霉的,明明是个会投胎的,偏偏成了帝后情深下的牺牲品;位高权重的舅舅喜爱非常,为她也是殚精竭虑的谋划,就是不恢复嫡公主的身份,以后也是镇北公爵府的世孙夫人,偏偏碰上个出生卑贱,却心比天高的奶娘,想自己女儿享这泼天的富贵权势。
萧壹肩宽腿长的,跪的端端正正,跪着也是一身的浩然正气,缪冀看着眼疼,做他的暗卫统领真的委屈了。
萧壹禀告完等缪冀最终定夺,现在一切都在他们掌控之下,萧壹已经想出了千百种拨乱反正的方法,也想出了千百种弄死那奶娘的方法。身为暗卫,事无巨细他们都要禀告主子的,但如何做主子一向都是给他们很大自由的,这次的事不过就是一个不知天高地厚愚妇的妄想,处理起来简单。
缪冀真不想管这闲事,萧壹就是自作主张把这事解决了,他也就随他了,偏偏萧壹是个规规矩矩、忠心耿直的,那这事就别善了了。
同母这妹妹出生那晚加个萧壹,就害得他伤了小宠,这笔账得记上,而且这近一个月来因为那伤,本来琉璃似的人,更如冰雪般易碎,他只要深入点就疼晕,第二天就发热,只能生肌膏冲洗,汤药养着,受了老大罪了,喂药难得一次是情趣,多了对着那样怕苦的人玩儿喂药也无趣。
缪冀近一个月不能尽兴一次,好久没出现的疯燥之症又蠢蠢欲动,当年他的毒虽然被扁大夫解了,但或许是解毒过程太痛苦还是什么,他每年会有几次难以控制自己的脾气,心里都是暴戾,渴望杀戮和破坏,有时发病轻,他还有理智控制,有时发病重,他理智在,却无法控制住,只能清醒的看着自己疯狂,好在大多是轻的,重的发生的很少,都是受刺激后才发病的重,比如在海盗船上看见那些被东岛国海盗摧残的孩子,他当时就发病了,才以一人之力把所有东岛国海盗都砍了头,海盗的鲜血不光染红了百里海域,他也被砍头时喷射的鲜血一次次淋湿,血浆厚重到,身上那身衣服脱下来就能站立。
缪冀不发病就算要谁死,也不会自己动手,更别说让任何人的脏血沾染到自己身上,可发病的他渴望鲜血的味道,沉沦于暴虐的快感。
并非谁都该死,真是罪不至死的,缪冀会还清醒时让亲信用玄铁锁链困住他,直到一天一夜后疯狂退却,缪冀在哪里,哪里就会备着一根玄铁链条,不为锁别人,就是锁他自己的。
缪冀当年不肯要皇位,德定帝也没有坚持,也是因为他这不定时发作的疯燥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