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醒之歌 第39章 第三十九章

切尔诺贝利，由于历史上一次A级大规模异常事件而荒废至今。

他们到达现场的时候已经有军人驻守外层，防止无关人员误入，车上放着充足的武器弹药，甚至还有定时炸弹，他们下车进行安全检查，随后穿戴上完整的防护服。

防护服是白色的，头罩封得很严实，只留出眼睛的部分透过玻璃屏障观察外侧，叶由活动了下手脚，能感觉到一些分量。

以他们的身体素质都能感觉到沉重，难以想象普通人要怎么穿着它在异常区域活动。

她把头罩合上以后，玻璃屏幕上自动出现导航地图和目前为零的熵值，温和如水的女声在耳旁响起。

夏娃：“您好，叶队员，在本次任务中，我将竭诚为您提供帮助。”

挺新奇的，有点像打全息游戏，叶由一边检查全身的接缝口，一边随口问：“已经确认里面没有平民了吗？”

“哪能啊，”对方苦笑，“这片区域太大了，我们人手不够，三个小时能把外圈排查一遍就不错了。”

“普通人进这鬼地方干嘛？”旁边的银蛇好奇地插话。

对方叹了口气：“那很多啊，探险的、拍视频的、还有以前住在这里的，有时候也有无家可归的流浪汉，我们使用仪器进行探查期间就丢出去了好几个平民。”

银蛇惊异：“他们不怕死吗？”

“好奇吧，”对方说，“毕竟经过处理了，残余辐射量较低，副作用短期之内不会显现出来，有人来过没出事，一传十十传百，就都不怕了。”

军人不是苏醒者，他们得知的消息和联邦对外公开的一样，核辐射导致的环境污染。

检查完毕没问题，穿着军装的人退到一旁。

车子开进去的时候，对方踢脚跟敬礼：“辛苦了！”

后视镜里的值守亭越来越小，直到消失不见。

叶由收回视线。

满目疮痍的土地上遍布着低矮的平房、倒塌的电线杆、裂成蜘蛛网的商场玻璃和停止转动的旋转木马，踮起脚尖向远处眺望，还能看见废弃的医院上已经不会再次亮起的红十字灯。

一座死气沉沉的鬼城。

比起处处都是摩天大楼和悬浮电车的赛博都市，这里更像她记忆里的那个旧世界。

她忍不住问道：“这里被荒废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这个有点难到银蛇了，她历史知识一直不太好：“我记得是旧历357年，也就是二十一年前，时间的话，应该是五月？”

“五月一日。”有人说。

两人抬头看去，驾驶座上的男人握着方向盘，目光平视前方。

蜘蛛说：“那天是国庆日。”

事件发生当天，伊甸园内在举办一年一度的庆典活动，觥筹交错，笑语殷殷，千里之外，无数人在突然的异变里等不到救援，绝望地选择自我了断。

一边是惨叫、恸哭、人间地狱，一边是鲜花、礼炮还有香槟雨。

车忽然停下，叶由朝前方望过去，前面那辆车停在广场外侧，黑色车门拉开，穿着防护服的江临跃下来，手里拿着一朵绿枝黄花，在他身后，另外三名队员鱼贯而出，同样拿着花。

伫立在中央广场上的是一座英雄纪念碑，上面刻着一句话：朋友们，让我们为生命的逝去而难过，但不要为逝去的生命而难过。

碑前放着鲜花，都还新鲜，应该是那些军人巡逻时摆放的，叶由跟着下车，从银蛇手里接过准备好的花，依次上去献礼。

蜘蛛凝视的时间比其他人更久。

重新上车后，往前开了一段路，来到十字路口。

“五队五队，这里是四队，通讯人为队长，代号三水，”江临的声音从耳机里传出来，“能听见吗？”

蜘蛛踩下油门跟上去：“能。”

江临：“考虑到该区域空间较大，现执行分散调查，哪边有情况就通知对方，及时联系。”

蜘蛛：“明白，及时联系。”

前面那辆车向左侧方向转弯，他们这辆向右。

绫红鱼身为最高指挥官，一般不会离开第四分部执行任务，在场级别最高的是江临，他负责领头指挥，没有人有意见。

非苏醒者无法辨别异常生物，为了将损失降到最小，下达的命令只是在外围使用熵反应仪进行大致方向的检测，可以看见地图上标出来了反应较大的几个点，左边三个，右边两个，他们正在前往其中一个。

“不能先派机器人进行实地探测吗？”叶由看着窗外。

他们刚刚驶过一座五层高的大型商场，在切尔诺贝利没有废弃之前，这里住了数十万的人口，包括专家、军人以及他们的亲属。

小镇与普通城镇并无区别，各种大型设施都是专门建造的，可以满足人们的大部分生活需求，物资不缺再加上大量高技术人才的聚集，它一度成为附近地区里最热闹最繁忙的地方。

“辐射线会导致电子回路失效。”蜘蛛回答，“目前唯一确定能在辐射区域内使用的只有夏娃。”

严格来说，并不是夏娃不会失灵，而是它能在短时间内作出针对性调整，即使断联，时间也不会超过一分钟，可自我进化的人工智能就是那么牛逼。

难怪小鬼这次没有跟来，猫头鹰大概飞一半就会卡死机从天空里掉下来。

虽然人不能到现场，但通过夏娃与他们进行语音通话还是可以做到的，遇到无法做主的紧急情况，也可以通过备用频道联系绫红鱼。

这个世界和原来的世界有所不同，叶由出发前特意查阅过内部资料，切尔诺贝利是围绕四座核电站建立起来的，旧历357年，四号核电站发生泄露，随之爆发的是一场熵值不低于四位数的异常事件——巨大的污染致使异常生物大规模诞生。

她对比了一下，对外公开的资料只在异常生物那一部分进行了删减。

“五队请注意，前方三十米处，道路右手边发现熵增反应，估测熵值为83，”夏娃的声音尽职尽责地响起。

83，一个普通的D级事件标准。

按官方标准，200以下为D级，200-500为C级，分三个小档次，跨度为一百，500-800为B级，同样分三个小档次。

理论上来说，八百以上皆为A级，但实际发生过的A级事件能量反应长期持续在四位数以上，因此他们私底下会把800-1000这个范围内的事件称为近A级。

叶由看了眼，和地图上标出的方向相符，应该是其中一个。

车在路边停下，右手边是一座浅黄色的二层小楼，门口孤零零地倒着长了锈斑的白色秋千椅，墙壁在长期辐射照射之下已经脱落褪色，看起来坑坑洼洼的，入目是大片大片旺盛的绿色，不适宜人类生存的地方早已成为各种植物和动物的狂欢乐园。

这里面有熵增反应？

蜘蛛率先下车，银蛇把后座上的枪支抛给他，然后跟着跳下去，叶由一起下了车。

“可能有异常生物残留，注意安全。”他叮嘱了一句，然后拿着枪往门口走去。

门已经很脆弱了，一推就摇摇欲坠地往后倒去，蜘蛛小心地把它靠在墙壁上，从鞋柜里的鞋子能判断出来是一家三口，玄关后面是客厅，倒塌的沙发茶几电视机，摔在地上的瓷碗碎片和外卖包装，乱七八糟，处处弥漫着沛然的孤寂。

楼有两层，蜘蛛在一楼，银蛇和叶由前往二楼，前者往儿童房走去，后者往主卧走去。

这里应该是曾经某位研究员的家，叶由看到卧室的墙壁上挂着结婚照，哪怕颜色已经黯淡，也能看出妻子有一头漂亮的金发。

卧室连着卫生间，门是关着的，夏娃没有提醒熵值反应，应该不存在异常生物。

叶由推了推门，没能推开。

她一手握着枪，另外一只手谨慎地推门，门慢慢地一点点打开，缝隙里露出了一双鞋子。

一双套在脚上的鞋子。

门停顿了下，才再次往里前进。

后面露出一具靠墙坐着的焦褐色尸骨。

血肉已经萎缩了，衣物松松垮垮地架在凸得很明显的骨头上，能看出来皮肤上长了黑色的毛，胸前挂了一张工作牌，眼眶空空荡荡，从肩宽能判断出来是男性，左手垂在地上，一把水果刀贯穿太阳穴。

应该是男主人吧。

叶由从门缝里环视了一圈浴室，镜子碎了，但是别处没有搏斗痕迹，不出意外是自杀的，有点奇怪，一般来说，用刀自杀会选择刺心口或者割脖，刺穿太阳穴这种死法太痛苦了，而且需要极大的决心。

没有别的线索，她没有继续打扰死者的安息，悄悄地把门恢复原样离开了。

走出主卧，廊上没有银蛇的身影，书房门也关着，看来还没出来，她往儿童房走去。

门一开就愣住了。

这里的氛围和被死亡气息充斥的二层小楼全然不同，窗帘紧紧拉着，涂成蓝紫色的天花板上挂满了垂落的明黄色星星，因为自然的旋转而一闪一闪，在这个不知道断电断水了多少年的地方，它们居然在稳定地散发着微弱的光线。

“真漂亮……”她喃喃。

“是吧！”在书桌前翻阅什么的银蛇听见声音猛地回头，她的眼睛也像星星一样，“它们用的好像是一种白天吸收光线，晚上就会发光的材质！”

原来如此，很用心的布置，叶由看了圈房间，没有小孩的尸体，主卧里也没有女主人的尸体，如果家人当时没有死去，男主人又是为什么决定抛弃幸福的生活选择自杀的呢？

她走过去，银蛇手里捧着一本绘图册。

对方翻回到第一页。

夜空里星光灿烂，一个金发小姑娘坐在屋顶上，身边一左一右坐了一男一女，应该是父母。

第二页是饭桌边的场景，女人在给鱼肉挑刺，放到孩子碗里，男人在边吃饭边看孩子今天学校里的考试卷。

……

前面的画面都是很温馨的家庭日常，倒数第三页开始，图画出现了微妙而诡异的变化。

……

倒数第三页：男人坐在椅子上阅读报纸，脸上有两双眼睛。

倒数第二页：女人抱着孩子站在椅子上，地上有好多漆黑的、在跑动的东西。

最后一页：天空里爆发出耀眼而美丽的火光，连星光也为之黯然失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