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醒之歌 第25章 第二十五章

那团黑色的东西还在挣扎，生命力顽强得有点惊人，两个人都没敢把刀拔下来。

“这是个什么生物？”叶由虚心请教前辈。

银蛇盯着那玩意儿，抓耳挠腮了会儿，最终败下阵来：“……这个吧、我也没见过诶！”

这玩意儿她甚至不太确定能不能称之为生物，大概有小臂那么长，半透明的身躯，酷似一团放大了的凝胶状物质，前端伸出几条扭曲的触须，在半空中狂乱地舞动，方才见到的那种黑色粘液正沿着罐身缓缓滴落。

她们等了快半个小时，那团不明生物才慢慢虚弱下去，渐渐地不动了。

即便如此，两人还是不敢先把刀拔下来。

“我想到一个很严肃的问题。”叶由开口。

银蛇也想到了，她满脸写着“咱们怎么那么倒霉”。

这玩意儿百分百是异常生物，还是前所未见的新品种，任小池说他昨天晚上在海里看见了一大片翻滚的东西，如果全都是这玩意儿，那船上……会如此幸运的只有一只吗？

机械仍然稳步运转着，船舱内看起来干干净净，相当护眼的绿色。

但叶由现在浑身都在起鸡皮疙瘩——有种家里有一只蟑螂跑出来了就意味着在看不见的地方有千百只！

银蛇拿了根顺来的筷子，用尾端戳了戳那生物，触须都耷拉着一点不动了。

缉查局有专门收容异常生物的容器，可折叠的，还挺方便，可惜她们上船要过安检，这种暴露身份的东西没法带，现成的研究材料摆在眼前也没法带回去，留在这里又不安心，就像知道家里卫生间里有只蟑螂尸体一样，总归膈应。

还是丢到海里去吧。

刀拔下来，异常生物像是丧失活性一般，软趴趴地掉落在地，后面露出一片璀璨的色彩，蔚蓝的晶石粉末如水一样从缝隙里流出来。

两个人都停住了——备用燃料是蓝晶？

“资料里没有写到这件事情！”银蛇不敢置信。

叶由心里一沉，报备单上的内容是四十吨的船舶油，如果实际上使用的是蓝晶就可以解释为什么船航行的速度比预想中的快那么多，可是——如果是这样的话，原本的燃料被用来做什么了？

她一边想着一边弯腰去捡地上的黑色团子，突然吓了一跳——那只掉落在地的异常生物刚刚瞧着已经死透了，现在居然还在奄奄一息地抽动！

这生命力也太顽强了一点！

真令人头疼，没办法，银蛇制住它的躯干，叶由戴着手套切了一小块触须下来放到物证袋里，切下来的时候还抽搐了下。

其余的在路过甲板时丟进了海里。

罐子上的缺口没法补成原样，如果有人来巡视，一眼就能看出来，厨房有监控，刀失踪也能直接定位到银蛇，当然，想狡辩的话方法还是有的，比方说陪任小池去查看船尾情况带利器防身等等。

叶由冷静地做好可能会发生哪些事情的备案。

但事实上什么也没发生。

第二天还是和昨日差不多的早餐，林知致任小池和她们坐一张桌子，饭中，柯巧像是终于想起自己的职责一样，端着杯子短暂地露了个面，官里官气地宣布今天下午就能到达死海海域，请大家尽快展开科研工作。

准备工作很多，只有半天时间，有点赶，没一会儿，余安然就匆匆跟着兰闻因走了，除去和任务搭不上什么关系的闲杂人等，还有个在室内戴墨镜的大款也在隔壁桌慢慢吃早餐。

这位大少爷不知道怎么有闲心下来和平民一起用餐，009尽职尽责地站在他身后，透露着一股和贫穷环境格格不入的高雅。

“看来我的魅力确实不如陈少大，”对面有人调侃道。

叶由回过神来，对上双带笑的灰蓝眸，她也笑了笑：“哪里的话，林工程师的睡眠舱推销得怎么样了？”

林知致从善如流：“好像情况不太好。”

叶由微微侧脸示意他看隔壁桌叫嚷着要喝快乐水的陈玉：“那林工程师可得加把油了，找对对象少走二十年弯路，一笔订单够你吃一年。”

林知致遗憾道：“可惜，我对找大少爷推销这件事情不太感兴趣。”

叶由一挑眉：“赚钱都不感兴趣，那林工程师是为了什么来的？”

林知致笑得温文尔雅，一个惊天大雷被他说得轻声细语，恍若春风拂面：“说不定我是为了你而来的呢。”

话音未落，旁边一阵剧烈的咳嗽声响起：“咳咳——”

银蛇险些被一口水呛得喘不过气，急忙不迭地用力拍打着自己的胸膛，这才慢慢缓过来，她十万分的警惕瞪过去：“你你你你放开我表姐！”她咋了下舌，余光瞥见一张纸巾，随手便抽了一张，抽完才发现那是任小池递过来的。

银蛇：“咦？谢了！”

她擦了擦嘴，继续瞪！

林知致摊摊手，示意自己还没动手呢，叶由平静地用“你有病吧”的眼神看着他。

“路教授对自己的魅力那么没信心吗？”林知致失笑，“说不定我的推销只是为了拿到你的联系方式呢。”

“你不如说你看上我的钱更有说服力。”叶由不为所动地点评，一副习惯于被搭讪的样子。

这话十足十的豪气逼人，林知致笑了笑。

“好吧，”他说，“我就是为你而来的。”

*

午饭时候，陈玉也出现了，好像打定主意要与民同乐，他一路上该吃吃该喝喝，悠闲程度和柯巧不相上下，这会儿坐在兰闻因旁边的位置上，他来得挺早，但迟迟不见余安然的身影。

林知致早上被她怼了一阵，仍然若无其事地在她对面坐下了，任小池跟在他旁边，银蛇和他打了个招呼，对方受宠若惊地回礼。

吃完路过研究室，看见个身影背着门在里面忙活，叶由推门进去，那人侧眸看了眼，棕发棕眼，化了淡妆，低着头在调整机器，是余安然。

“还在忙啊，不去吃饭吗？”叶由走过去看了看，一台用来测水质的机器。

“有几个数据要调整一下，”余安然冲她笑笑，手下很熟练地敲着按钮，她指尖上有一道还没凝固的伤口，能看见一点点流动的血丝。

叶由：“你受伤了吗？要不要去医务室拿个愈合贴。”

这世界的医疗科技很发达，这种程度的伤口，两三分钟就能好。

余安然低头看了眼，抬起头摇了下，笑道：“这点小伤不碍事。”

那也行吧，叶由打个招呼侧身离开，突然感觉到一股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她回过头去，对方的眼神正好上移，四目相对，余安然对她浅浅地笑笑。

离开研究室，走到廊道尽头，最晚一个解决早餐的陈玉带着009在往楼上走，对方听见声音，低头从楼梯缝里瞄了眼她，随口道：“你是去钓鱿鱼了吗？”

鱿鱼？什么鱿鱼？叶由低头一看，看见口袋侧面漏出来半个物证袋，一截卷曲的黑色触须，哦，她反应过来，是昨晚那条被切下来的东西。

不随身带不放心，所以她一直把它塞在口袋里，大概是刚刚坐下起身的时候挤出来了点儿。

“没……”叶由本来想说没有，忽然脚步一顿，“没。”她笑了笑，“鱿鱼哪能这个颜色啊，就是根水草而已。”

陈玉没任何反驳，顺理成章地接受了这个回答，心大地琢磨着：“这海生态还挺好的嘛！等会儿我也去钓钓看！”

叶由：“深海嘛，没污染。”

两人各回各屋，门关上，她表情凝重。

陈玉能看见。

明明那时候他还看不见异常生物的，可能性太多了——他成为了苏醒者，或者当时是在演，又或者这玩意儿和那只和床一样大的蠕虫集合体不太一样。

“怎么了怎么了？”在床架子上做卷腹的猫头鹰扭头就看见她这个表情，感觉要出事，爪子一松，摔到一半唰唰地飞起来，一边掉毛一边绕着她转圈，“银蛇呢？”

“没事，”叶由拎着包装一角把物证袋放在桌子上，安抚地摸了把它脑袋，“今天下午就能到目标海域，她和任小池去看天气情况了。”

“哦——”小鬼放松下来，整只鹰瘫平躺桌上，任她搓捏揉圆，语气里有幸灾乐祸，“这事我回头准得和蜘蛛讲一嘴。”

“别添油加醋啊。”叶由不轻不重地捏捏它，松开手，蹲下来去收拾掉落的几根毛。

“我那是添把**！”小鬼据理力争。

叶由不可置否，她捡了三四根，一抬头，前面还有两根：“……”

不会秃吗？

她纳闷道：“你这机械生物怎么还掉毛啊？”

说到这个，小鬼悲愤欲绝地仰卧起坐：“去问那群脑子被门夹过的科学家！他们说什么力求真实、百分百还原天然动物！能不能考虑一下使用者的感受，猫头鹰掉毛还好说，我上次换了个猫身体，一边跑一边操作个清洁机器人跟后头扫——都养电子猫了，怎么还要天天扫地啊！”

“噗——”叶由不道德地笑了出来。

插科打诨了会儿，气氛不再那么沉闷了，她拉开椅子坐下，将刚刚从研究室里薅出来的各种液体陈列一排，又把触须从物证袋里取出来，置于培养皿中央，猫头鹰落在旁边的书上，歪头看着她。

“你是要做实验吗？”小鬼看懂了。

“对。”叶由说。

凡是个有生命的东西，都会对外界刺激产生一定的反应，她不是专业人士，船上条件也比较简陋，只能从视觉、听觉、味觉这几方面来测试。

首先是视觉。

“把灯关了。”叶由示意。

猫头鹰飞过去啪嗒一下，又抓了块布把舷窗遮上，屋子里霎时间陷入黑暗，触须静静地躺在那里，叶由打开准备好的手电筒，一束光从右侧方亮起来。

没有反应。

然后是听觉。

手腕轻轻一歪，手电筒和桌子发出细微的磕碰声。

触须猛地抽搐了下。

有反应。

开灯后她又尝试了一次，仍然是对声音有反应。

最后是味觉，叶由把所有极端性的试剂都尝试了一遍，培养皿里的黑色生物仍然一动不动，像是真的死透了一样。

“看来这玩意儿尝不出味道啊。”小鬼啧啧。

浓硫酸这种东西比起味道应该是痛觉，看来这种生物没有痛觉神经，全部试剂都试过了，叶由收拾起来，准备还回研究室，突然停住。

不，不对，除去这些液体以外，还有一种没有尝试。

她划开手指，滴了一滴血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