溯溪而上 第3章 第 3 章

如果说，20世纪互联网的出现让人们对现实和虚拟的边界产生了某种令人恐惧的模糊，那么，21世纪VR技术的普及则让这种恐惧再一次以更加强烈的形式爆发。

在VR技术快速走入千家万户的同时，铺天盖地的抵制和质疑的声音也随之而来。许多KOL和各界名人都在呼吁人们更多地关注现实世界。

VR技术对现实世界逼真的模拟，不仅营造了沉浸式的游戏体验，也逐渐开始服务于现实生活。它突破了空间和地域的限制，让身处世界各地的人们有了在同一个空间相聚的可能。

现在的VR技术已经发展到可以模拟视觉、听觉、嗅觉、触觉、味觉以及对温度的感知。当然，一套这样专业的VR设备十分昂贵，因此几乎在每个城市，都会有几间VR服务公司，专门提供专业VR设备的租赁，供人们远程参加高质量VR活动。

2045年7月2日，上午8点半，A国某VR服务公司。

“袁小姐，和您确认一下，您即将参加的是上午9点的告别仪式，对吗？”

“是的。”

“好的，请随我来。”

穿过有许多房间的长长的走廊，工作人员把袁心枚引到了其中一个宽敞的房间，房间正中央是一套VR设备，角落有一间更衣室。沙发前的茶几上摆了各种小零食以及一瓶药，用来缓解一些人对于VR产生的眩晕感。

工作人员简单交代了一下：“告别仪式将于9点开始，您需要提前穿好设备扫描您当日的穿着和想要携带的物品，它们会被投射到VR世界中。由于是丧葬活动，所以每个人必须实名制认证，外貌和穿着也会完全还原在现实世界中的样子。”

“对了，此次丧葬活动最长进入时间为12小时，计时结束会自动退出VR告别仪式。如果预计会待得比较久，建议您在穿戴VR装备之前先喷好防止眩晕的药。”

袁心枚点头应下，之后工作人员带上门，留下她一个人在屋里。

熟练地喷了药，穿戴好复杂的VR装备，在扫描完毕后，9点10分，她登入了告别仪式。

一阵短暂的眩晕过后，眼前出现了一扇大门。这是一扇现代风的木门，没有多余的花纹和装饰，和里面举行的仪式一样冷冰冰。

没有犹豫，袁心枚推开了这扇好像把生死分隔开的门。

袁心枚进门后，并没有人给她引路。她先环视了一圈，这是一个小型告别仪式，房间倒足够宽敞，杨浅的照片和VR模拟出来的她生前的样子，摆在不远处房间的另一头。房间靠门口的这一边有几排椅子，供来宾休息。

一个穿着黑色潮牌T恤，脖子上挂着金色链子的男人正歪坐在椅子上刷着手机。

一进门，她就引起了许多道目光的注视。她今天一身黑色休闲西装，一头乌黑笔直的长发披散下来，怀里抱了一束白色风信子，黑框眼镜镜片背后眼神冷冽。

宽敞的房间里只有寥寥几人。既然没有家属出来接待，袁心枚便径直走到杨浅的VR模拟人像面前。VR模拟杨浅细节到了每一根头发，她笑盈盈地看着每一位来为她吊唁的人。

袁心枚久久地望着VR杨浅的双眼。VR模拟得再好，也模仿不出她眼底那份独一无二的神韵。她深深地望住她的脸，好像要把她的模样刻在心里。良久，袁心枚移开目光，把怀里的白色风信子轻轻地放在了桌子上。

放相片的桌子旁，一个蒲团上坐着一位身材矮小清瘦，头发半白，穿着亚麻材质的宽大衣服的中年女人。她手里拿着一串佛珠，口中喃喃低语。

袁心枚也拿了个蒲团，盘腿坐在她旁边，闭上了双眼，和杨浅做最后的告别。随着她摒弃了视觉和杨浅对话，心里的某些感受在破壳而出。

这时，房间的大门又被推开了。一个一头卷毛的男生，看起来二十出头的样子，背着一个双肩包，缓缓走进屋内。此刻，这个告别仪式的房间里，有了九位宾客。这也是今天这场告别仪式的所有来宾。

随着第九位宾客，也就是卷毛男生的进入，木质大门缓缓关上。在门彻底关严的那一瞬间，在房间里的所有人都感受到一阵眩晕，紧接着便失去了意识。

在一阵头痛中，袁心枚逐渐恢复了意识。她慢慢睁开眼，从黑暗中适应光线，却发现自己已经不在告别仪式的房间里了。她坐在一张舒适柔软的扶手椅上，扶手上装饰着精美的花纹。面前是一张巨大的圆桌。诡异的是，这张桌子的桌面是用镜面做成的，一低头，就能看见自己。

房间的墙面上挂着大大小小各种镜子，镜框装饰着繁复的花纹，似乎都是古董。

在这个陌生的房间里的，不只有袁心枚一个人。在告别仪式上的九个人分别坐在圆桌旁。此刻他们有的人已经苏醒过来，和袁心枚一样茫然地打量着周围的环境，有的人则还倒在椅子里，没有恢复意识。

“这是哪啊？”那个头发半白的中年女人摸着佛珠，面色惊惶地打量着周围，发出了这个空间里的第一声疑问。

“更重要的是，我们还在VR世界里吗？”出声的是一位身材健硕的大叔，半长的头发扎在脑后，此刻神情严肃。

回应他的是一片沉默。

“应该是在的，如果我没猜错，我们都是在不同地方的VR服务公司登入的，就算他们能让我们强制登出VR，但是不可能让现实中的我们聚在一起。”说话的是卷毛男生，最后一位进入告别仪式的宾客。

“我是从北城登录的。”他率先报出自己所在的城市。

“我是海城。”大叔接着说道。

“我也是海城。”中年女人看向卷毛男生。

剩下的人一一报出了自己所在的城市，大部分宾客是从海城登录的，或许是因为那是杨浅工作生活的城市，有着她的社交圈。

袁心枚是从白城登录的。除此之外，有四个人是从云城登录的。

卷毛男生松了口气：“看来大概率我们还是在VR世界里。这个情况，会不会是VR系统出故障了？”

“呵，太晦气了，死了也不让我们安生。”金链男冷笑着把手机扔到镜面桌上。

长桌四周的人表情各异。

“如……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我们有一个紧急求助按钮，但我找遍了口袋，发现按钮不见了……你们的还在吗。”一个戴着眼镜，穿着简单的黑色T恤的男生声音弱弱地开口。

卷毛男生眼睛一亮：“对，还可以求助。”他说着把手伸向各个口袋，眉头越皱越紧：“我的也不在了。”

剩下的人纷纷开始掏口袋，却没人找到那个红色的小按钮。

“那我们还出的去吗？”戴眼镜的男生小声说道。

气氛陷入凝滞，金链男率先从椅子上站起来，走到镜屋厚重的大门前，试图打开，但无论他用了多大的力气，大门都纹丝不动。他暴躁地踹了两脚门，爆了句粗口，咬着牙回到了椅子上，走路姿势微微有些一瘸一拐。

“艹，那个破丧葬公司就是不靠谱，收那么多钱还能出问题。”

其他人见状也纷纷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有的人开始观察房间，有的人在敲墙，试图引起不知道是谁的注意，亦或是在寻找其他出口。

袁心枚也站了起来，开始在房间各处踱步，打量着这个房间。这是一个宽敞的长方形房间，中间摆着一张镜面大圆桌，圆桌旁摆了九张扶手椅，正好符合他们的人数。整个房间的装饰都属于复古的欧式风格，有细节但又不会过于繁复。房间的四面墙上都挂满了大大小小的镜子，看着有些渗人，天花板上更是安了一整面椭圆形的巨大镜子。

无论在哪里，哪一个角度，都有镜子，让袁心枚产生了一种无处遁形的诡异感觉。

正在众人四处探索房间时，突然传来一声惊呼，“快看，桌子上有字！”是头发半白的中年女人。她似乎因为身体乏累，仍然坐在桌前，此刻她正盯着桌面，试图理解桌面上突然出现的文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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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第 3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