溯溪而上 第2章 第 2 章

袁心枚再次睁开眼，已经天光大亮，她迷糊着捞起手机看了一眼时间，已经11点了。

看了一眼消息，昨天给杨浅发的那一句话还孤零零地躺在那里。

袁心枚暗自觉得有些奇怪，杨浅平时都回消息很快。可能有事没看手机？

“我工作搞完了，明天要不要一起去潜水？”

给她又发了一条消息，袁心枚按灭手机，准备去酒店餐厅吃个早午饭。

早上刚刚下过一场雨，天空中一团团乌云带来些阴沉压抑的气息。这个时间餐厅里只有三三两两的人在用餐，显得很空旷。袁心枚找了个靠窗的位子坐下，点了一份乌冬面。

等餐的时候，袁心枚放下手机，打算欣赏一下海景，却看见海滩上有一群警察和穿着救生衣的人围在几艘船边。不多时他们就乘船离开了海滩边。

媒体人的直觉告诉她应该去问一下发生了什么。

袁心枚心不在焉地快速吃完面，去了酒店前台。巧的是正在当值的还是给她办理入住的那个小姑娘，袁心枚看了眼她的工牌，叫Lisa。

“你好，我看到外面很多警察，请问发生什么事了吗？”袁心枚指了指外面。

Lisa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过去，然后以遗憾的表情看着她回答道：“是的女士，我想他们在寻找一个人。”

“是谁，发生什么了？”

Lisa面露难色，“不用担心女士，一位客人在船上失踪了，他们正在努力寻找他。您是安全的，我也没法告诉你更多了。”

袁心枚沉吟片刻，问道：“你们这两天有看到306房间的那位女士吗，我们是朋友，但我联系不到她。”

Lisa的表情瞬间凝重，她和袁心枚再次确认：“306房间的客人是您的朋友吗？”

袁心枚点头：“是的，我们在这里认识的。”

“可以说一下她的名字吗女士？”

“她叫杨浅。”袁心枚心中一颤。

Lisa示意她稍等片刻，随即叫来了经理，和她用当地语言交流了一阵，之后经理把袁心枚带到一个会客的小房间，关上门，坐在了袁心枚对面。

袁心枚心里不好的感觉越来越强烈，她出现了一些反胃的感觉，但是强迫自己集中精力应对眼下的情况。

和她再三确认了她是杨浅朋友的身份后，经理面色凝重的说：“袁女士，我们很抱歉地告诉您，你的朋友杨浅女士，昨天从我们酒店包了游艇出海，但是在海上的时候，船夫突然发现她不见了。船上任何地方都找不到她。现在我们已经报警并成立搜救队，在海上寻找杨女士。”

袁心枚低下头，似乎在思考，接着经理开始输出抱歉和安抚的话，袁心枚突然打断她道：“她具体是如何在船上失踪的？为什么船夫没有察觉？”

她的眼神冷静而冰凉，不带任何情绪的眼眸让经理心头一紧。“杨女士昨天一早和我们的员工说，要租一条船，因为她没有预约，所以我们就帮她临时调了一条当地居民的船。”

“她一个人上的船吗？”

“是的，只有她自己，一开始前台也觉得有些奇怪，但也没多想。”

“船上就杨浅和船长两个人，那一个活人突然不见了，船长难道没有察觉吗？”袁心枚继续追问。

“是的......这也是我们觉得奇怪的地方，船长和和一艘路过的船的船长闲聊了两句，那艘船驶过来的时候还和在船头的杨女士打了招呼。之后他们并行，船长们在船尾聊天，但是在船尾看不到船头的情况，聊完天，船长就发现杨女士就不见踪影了。我们所了解的就是这样。”

“她明明会游泳，也会潜水，她还正在考自由潜的证书，就算不小心掉下去，她也绝不会溺水。”

“袁小姐，我们非常理解你的心情，事情具体是怎么回事，还要看警方的调查结果。”

袁心枚沉默了片刻，说：“好的，我了解了，谢谢。”

“袁小姐，你是否能联系到杨女士的家人？”

“不......我不认识她的家人。”

袁心枚出了房间，有些无所适从地走到大堂里，坐在椅子上，咬着指甲。

“还是逃不开这样的命运吗？”她想。回忆如潮水般袭来。

“求求你了，不要再查那些案子了，你为什么要让我受这种折磨？”

“别出现在我面前了，好吗？”

袁心枚意识到自己又跌入回忆，闭上眼反复深呼吸，才慢慢恢复平静。

接下来的几天，袁心枚一直耗在海滩上，和警察跟进搜救进度。当地的搜救队员中有一个体型精瘦的中年大叔，看着她焦躁的样子，叹了口气，走到她面前，说：“现在已经三天了，还没发现她。你想想，一个人在海上漂泊三天会是什么样子。没有食物，没有水，要怎么办。”

“不管怎样，我要找到她。”袁心枚不容置疑地说。“拜托了。”

当天晚上，袁心枚终于再次见到了杨浅，只不过这一面，已是阴阳两隔。

袁心枚沉默地看着杨浅被装在袋子里，送上车。

那个搜救队的大叔走过来，拍了拍她的肩膀，说：“我很抱歉。在这个岛上，我见过太多这样的事了。前一秒人还好好的，下一秒就被大海吞噬。但这是现实。残酷的现实。”

“我也见过很多。”袁心枚双臂环抱，眼神盯着虚空答道。“只是我不知道为什么。”

大叔安慰她：“伤痕需要时间去治愈。一切都会好的。”他拉住袁心枚的手，拍了拍又放下。

人群逐渐散去，袁心枚甩掉鞋子，放任自己躺在夜晚的沙滩上，一只胳膊搭在眼睛上，随着海浪的声音慢慢呼吸。

第二天一早，袁心枚就接到同事的电话：“阿枚，海蓝岛是不是有个A国女生出事了，这不是现成的新闻素材吗？你这两天跟进一下呗。你真的是行走的素材收割机，走到哪素材跟到哪。”

电话这一头是长久的沉默。

“我知道你在休假，但这个事在国内还没什么人报道，你近水楼台，咱们肯定是最快的。”

“抱......咳咳.....”一开口，袁心枚的喉咙哑的几乎说不出话，“抱歉，这个新闻我不跟。”说罢挂断了电话。她没有力气再应对对面的询问和劝说了。

她还有很多事要做。

她花了两天时间走访了所有证人，却得出了一个最不可能的答案。

一周后，警方的调查结果出来了，完全排除了他杀的可能性。唯一有嫌疑的船长有着有力的目击证人。

杨浅的酒店房间也被打开搜查，只是没有找到任何她留下的只言片语，唯一相关的就是前一天她接到了一个名字是“杨衡”的电话。

以杨浅的水性，就算是失足跌入海里，完全可以自救，并且如果她大声呼救，咫尺之隔的船长一定能够听见。

所有的选项排除完，只剩下唯一解。哪怕那个答案看起来有多么荒谬与不可置信。

杨浅是袁心枚这辈子见过的人里，最配得上甜美开朗这两个形容词的人。她温柔随和，容易亲近。她做着挽救他人性命的工作，却最终在大海里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袁心枚多次找警方要求调查杨浅去世之前发生了什么事，却被告知已经结案，遗体将被移送回国。

似乎没有没有人关心她是如何走到这一步的，没有人想了解她的事情。她沉默的离开似乎没有给世界留下任何痕迹。

袁心枚想要探究时，却蓦然发现，自己对她的生活、背景的了解，几乎算是一张白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