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描模特[校园] 第8章 转头就跑

收到李恒的消息时，宋伍别刚回到工作室。

他想也没想就敲下两字回复道：“别管。”

李恒发来了两个“鄙视”的表情。

“还不开始吗？这都快十点了。”

对面沙发上一个清朗男声响起，宋伍别稍微回过神，开始布置作画的场地。

“那盏灯，我记得上一次是摆在这儿的。干什么去了？怎么感觉你心不在焉。”

这声音的主人是一位身材消瘦，长相清秀，略带点女气的男人，他给宋伍别指了个角度，让宋伍别重新调整灯光。

“没谁，就是跟老同学吃了个饭。你躺在这儿时候，别把花给弄乱了，上次我走的时候，你在这儿捏碎了多少朵？”

清秀男人毫不在乎地一笑，细长的笑眼目不转睛地打量了宋伍别的背影几秒，眼珠再一转，再懒得去琢磨这家伙的心情。

宋伍别布置好场景后，他便从沙发上起身，光脚踩在地板上。那双向前迈开步子的脚踝纤细得几乎能被男人给轻易握断，小腿修长，皮肤苍白，如果仔细看，能看见有几条横梗在肌肉上的旧伤。

男人踏着褪下的短裤，熟练地单手将身上的旧体恤也从身上脱下，弯腰将衣服和裤子都捡起扔到了一旁。浑身上下就只剩下一条内裤后，他走到了一片由散落花瓣铺就的床垫上，按照前几次被摆弄出来的规定姿势跪在了床上。

宋伍别这时正取好了颜料，端着调色盘到了画架旁。他眯着眼扫视了一圈男人的身体，逐渐皱起眉，冷声道：

“转过去点。”

床上的男人便照做，跪着侧过了身。

宋伍别走近，朝男人伸出手，居高临下地捏住了男人的下巴，左右端详了一眼，眼神算不上亲昵，反而像是在打量什么物件。放开男人的脸后，他又用手里画笔的尾端点了点男人侧腰上的几处痕迹。

“不是让你跟别人做的时候小心点？这里又是什么意思？”

清秀男人无辜地“啊”了一声，解释道：“没看见。下次注意。”

宋伍别表情看上去显然是烦躁了，将手里的工具又放回了原处。

“你走吧，过两天再过来。”

被驱赶的男人歪头看了眼自己腰上被人捏出的淤青，其实也算不上明显。这是前几天他跟另一个男人□□时留下的痕迹。之前身上出现更加明显痕迹的时候也不是没有，宋伍别顶多只是训他两句，也没耽误工作的进度。可今天不知怎么的，宋伍别没有了往常的耐心，对着他说完这话就回了房间。

男人翻了个白眼，重新穿上了自己的衣服，一条白色旧t恤和一条被洗得发白的牛仔五分裤。他从宋伍别留在工作室桌上的烟盒中抽出根烟，作为回报，他把宋伍别忘记关的各种打光灯给关了。

“别在我这儿抽烟。要提醒你几次？”

“这不是还没抽？更何况，你自己画画的时候不也抽？”

男人咬着一只还没点燃的烟靠在桌子边，见宋伍别忽然又从房间里走了出来，抱着块崭新的画布，将画架上的那副已经画了半个月的繁复线稿取了下来。

然后，他就目睹着这位表情冷静到有些疯癫的男人从柜子里抽出把剪刀，将那稿子一点一点给剪碎了。

颇有兴致观看完这全程的男人点了烟，深吸了口烟气，又徐徐吐出，轻轻摇头笑道：“真是艺术啊——一模一样的稿子，你打算重画多少副才满意？”

“不关你事。”

宋伍别将画布剪成条后，便将这一堆画布的尸体扔到了垃圾桶里，随后转过身朝男人走来，从男人手里拿走烟，扔到水箱里灭了。

“艹，我才抽一口。”

宋伍别又转身去给“凶案现场”善后了：“你抽烟是不是跟我学的？”

男人咂了咂嘴：“也不算吧。我身边抽烟的家伙多了去了。”

“那就好。”

“怎么，还怕把我带坏了？居然还有点良心。”

“你想多了。”

男人惨笑一声：“我怎么感觉，是我想少了。你今晚到底吃了个什么饭？我惹你了？说话这么冲。”

“你走吧。今天没心情陪你扯闲话。”

听见这话，男人便不再自讨无趣，捏着兜里的烟盒，独自离开了工作室。

过了三天，萧子玉到李恒公司和技术部门交流模型。他刚一踏进公司大门，就在大厅见到了被人群包围的宋伍别。

他本想只把这人当做空气似的忽略过去，视若无睹地经过大厅，拐过三两个弯，抵达同一楼层的某间会议室就好。可是却忽然被身后的人叫住：

“子玉啊！”

肩上一沉，背后袭来一阵明显的热度，那闻过一遍就再忘不了的木质香味猛地朝他浑身四周奔来——宋伍别自然地拍了拍萧子玉的肩膀，并且把手肘搭在了上面。

“别走这么快呀？也不打个招呼。我也给你带了……礼物。”

两人发生肢体接触的下一刻，萧子玉就毫不客气地拍开了宋伍别的胳膊，向后倒退了半步。

萧子玉惊恐地盯着眼前的人，低声快速地问了句：

“你干什么？”

宋伍别顿了顿，不动声色收回那只被拍开的手，平静地回答道：“今天是我第一天来公司，所以给大家都带了点伴手礼，有咖啡和专辑画册。”

周围忽然安静下来的人群让萧子玉后知后觉自己有些反应过度，他只好强迫自己稍稍镇静，不去在意宋伍别这冒犯的举动究竟是为何。

“噢，谢谢。不过我不喝咖啡。”

萧子玉努力挤出了一个微笑，在一群人的注视中离开了现场。

不少员工都为此场面咋舌。被冷落在原地的宋伍别本人却脸色平常，像是没事人一样重新和其他员工聊起了天。

“萧博士比想象中还要难相处啊……”

“听张文那个组的人说，萧博士开会的时候更凶啊……”

宋伍别远远看了眼萧子玉所在的会议室，透过玻璃挡板，仍然能见到萧子玉此刻冰冷发臭的脸色。

倒是和高中时候的萧子玉如出一辙。不过嘛……

李恒等人紧随其后走进了会议室，冲萧子玉打了个招呼，萧子玉脸上的表情又立马肉眼可见地变得友好了起来。

见到此，倒轮到宋伍别脸色差劲起来。

下午的讨论结束之后，萧子玉拒绝了李恒的饭局邀请，却没想到还能在公司门口撞见宋伍别。

这家伙今天怎么就阴魂不散的？！到底是要干嘛？

哪怕看见宋伍别是冲自己来的，萧子玉也没主动搭理此人。直到宋伍别又跟上来，说道：

“看微信了吗？给你发的消息。”

萧子玉头也不转地答道：“工作时间，不看手机。”

“噢，那好吧。那我直接问你好了，今晚要不要一起吃个饭？”

“有事。”

“那明天？”

“没空。”

萧子玉加快了步伐，想要甩开身后的人。可宋伍别显然腿比他长，三步并作两步就追了上来。

“后天？”

“也没空。”

“那你多久有空？”

“你想说什么？”

“就想跟你吃个饭而已。”

“可我不想。”萧子玉走到了马路边，拿出手机打车。

宋伍别趁势道：“我送你吧。你是回研究所吧？”

“不用了，谢谢。”

“行吧。”

萧子玉在手机上敲着字，装作处理公务的样子，没有抬头。宋伍别不再说话了，默默站在萧子玉身边跟着人一块儿等车。这反倒让萧子玉心里发毛起来，但他连让宋伍别“离他远点”的话都不想多说一句。于是乎就这么站在路边固执地滑着手机屏幕，频繁地查看打车软件上的导航定位。

两个人就这么怪异地在路边站了三分钟，直到一辆白色轿车在路口停下。萧子玉如释重负地拉开车门坐进了后座。可刚一落座，就听见副驾驶车门关上的声音。

“先生，尾号。”

“2445。”坐上副驾驶的宋伍别替萧子玉报道，伸手扣上了安全带。

“宋伍别！你给我下车。”

“师傅，开吧。”宋伍别微笑道，“我俩一路的，搭个朋友顺风而已。”

司机怪异地看了眼宋伍别，又瞥了眼后座的萧子玉。

“你下车，要么我下车。”萧子玉冷声道。

“子玉。”宋伍别盯着车前窗平静道，“只是吃顿饭而已。”

萧子玉：“再说最后一遍，下车。”

宋伍别沉默了两秒。萧子玉便立刻拉开了车门下了车，朝反方向走去。

“抱歉啊师傅，这单取消吧。”

宋伍别眼疾手快地扫了司机师傅挂着的收款二维码，转钱后下了车。

“子玉！”

宋伍别小跑两步，追上了萧子玉，自顾自说道：

“在这附近有家德国餐馆的烟熏肉肠还不错。嗯……还有一家日料，环境安静，食材新鲜，不知道你现在还忌不忌生食……”

萧子玉陡然停下脚步，转头道：“吃饭，然后呢，想说什么？不如现在就在这儿说了，节省时间。”

“老实说，还没想好。只是知道，我们俩早晚得吃上一顿饭，总感觉……”宋伍别盯着萧子玉，忽然自嘲地笑了，“我不能再让你就这么莫名其妙地跑了。”

这话听得萧子玉耳朵发麻。

这是什么意思？时隔经年，难道宋伍别还对他旧情未了？萧子玉没敢多想，可心里那点死灰好像也难免因此飘动起来。

“什么叫我莫名其妙地跑了？”

宋伍别嘴角一勾，没再提别的话岔开话题，道：“坐我的车吧。定好的餐厅离这儿不远，但走过去挺热的。”

萧子玉深深地看了一眼宋伍别的背影，说完那话，这人竟然就这么转头回公司开车了。他打开手机，看见宋伍别一小时前给他发送的消息里，附带了一家餐厅的定位。

他难得听说过这家餐厅的招牌，普通人至少得提前一周才能预定到周五晚黄金时段的位置。

宋伍别当然不算普通人。只不过，看这架势，就像是从一开始就笃定自己到最后一定会答应跟他吃这么一顿饭似的。

萧子玉嘴角扯开一抹苦笑。只能说，这么多年，宋伍别对他的了解没变，他对宋伍别的了解也没变。

倒也不是因为对那人还抱有什么期待而答应了这顿饭。只是刚刚，宋伍别追下车的时候，萧子玉忽然就被唤醒了更多与宋伍别有关的记忆。

“要是我不答应呢？”

记忆中青涩的面孔无所谓地笑了，那人回答道：“没想过啊。我总觉得，虽然你一开始拒绝得很坚决，但最后还是会答应我。子玉啊，我对你很特别吧。你对我也是。”

萧子玉皱起眉，垂在身侧的手捏成了拳头，又很快松开。

他转头便在马路边拦了辆出租车，坐上车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