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描模特[校园] 第11章 绝对榜样

八月仲夏，正是一年里最热的时节。金白色的太阳高悬头顶，此刻正无声俯瞰着操场上如蚂蚁一般朝教学楼散漫移动的学生们，把那一张张青涩、无邪的脸照得发光发亮。

高三的年级主任刘斌站在教学楼门口，腰背挺出了一个领导的风范，下巴微抬，大手一挥，顺手抓了两个刚吃完午饭路过的学生，让他们把刚打印出来的榜纸贴到楼外的公告墙上去。

一个同学先撕去了底下几张在假期里经过风吹日晒，显然已经褪色的过期通知。另一个个子更高一点的，按照年级主任的吩咐，先是把两开大的新鲜榜纸用两只手臂撑开，再贴上去，从上至下用力地抚了一遍。

可惜边缘还是留下了两个鼓起来的气泡，但也并不碍事。身后一个个扬起脑袋的学生已早等不及，将贴纸的家伙身边最后一点空隙给挤满了。

几乎是下意识的动作，所有目光都第一时间聚焦在了榜上第一名那一栏中的分数。

“夺少？”

“啊？”

“我操！”

“轻轻秒了第二名二十分……”

人群中突然暴起一声惊叹：

“萧神！697！”

像是过山车从轨道最顶部猛然冲下似的，周围的议论声音骤然小了，密密麻麻的“草”声犹如冲入水中泛起的一圈圈涟漪，由内而外地传进了耳朵里，又从每个学生的嘴里吐出来。

“草……”

“卧槽……”

“这特么可是第一次合卷考……这家伙简直恐怖啊……”

“哥们开学考倒退50分，这位假期归来不仅坚毅不倒，还嘲讽拉满了……”

“就放了半个月啊！何至于此！”

“不过，看他们班的平均分……一班好像输了吧……”

“萧子玉！”

人群外清晰的一声呼唤，一瞬间打断了众人的讨论，引得人纷纷朝那个声音所指的方向看去。

只见刚刚还在榜首睥睨众生的那位神，此刻刚刚从食堂独自归来。

背光的身影步伐稳重，身量修长，和过去的每一天给他们留下的印象一样，周身依旧被生人勿进的冰冷气场包裹。听见有人喊他，那人脸上的淡漠表情也没有过多松动，直到那个喊他的家伙冲他快步走来，一把搂上了他的肩，他才幽幽开口道：

“秦让……什么事？”

那个名叫秦让的男孩见到萧子玉就乐开了花，丝毫不在乎对方的冷脸，指着榜纸直言道：“这次我们班的平均分，比你们高0.5～哈哈哈，老韩说了，开学考赢了你们就请我们全班喝奶茶。特地来通知你一下！”

“是么？”萧子玉顿了顿，站在人群外，看了眼榜上自己的成绩，又瞥见了下面一行，正挂在自己身上，紧随其后第二名的分数，嘴角轻扯，云淡风轻地回道，“差我二十分你也好意思来跟我炫耀。”

“开学考而已。差二十分下次月考我还是坐你后边，不也还是没差？”秦让咧嘴笑了笑，眯起眼道，“第一次合卷就这么厉害，放假回去没少练吧！”

萧子玉别开了秦让的胳膊，朝自己的教室走去：“一天两套而已。”

秦让追了上去：“我靠！我就知道你这家伙回家没少偷着练题！下次你给我等着！”

“燥候。”

一如既往，吃完饭后的萧子玉没多闲聊，一心只想着回去接着写完刚刚放学时没想到思路的压轴题。

常年排名紧跟在萧子玉之后的年级第二秦让倒显得悠闲很多，他虽然是二班的人，但是跟萧子玉所在的一班许多人都熟络，经常趁着吃饭后的空闲时间到隔壁班串门聊天。

刚进了一班门，秦让就毫不客气地冲班上关系好的那几个家伙嘲讽道：“哥们儿，输了啊！”于是讨来一顿打。

这一届空降的年级主任采用的是“红蓝军对抗”战略，将整个年级以班级为单位划分为了两个阵营，这些班级分别分布在教学楼的南北两个朝向。

在高一学期结束时，位于年级前列的尖子生们分别被平均分配到一班和二班中，构成了南北两个半区的领头羊班级，也就是这个年级里唯二的两个理科清北班。其中，一班在北，二班在南。除此之外的30个理科班和8个文科班均匀分布在教学楼的南北两侧教室，分别在对面半区有一个同等层次的指定对手班级。

每一次月考周练，就是两个半区进行比拼较量的时候。对于每天都会进行的周练小测，每个班级都会统一派出一支代表小组进行“参战”，他们将会前往指定的大会议室进行测试。代表小组的组号则由年级办公室当日抽签决定，六科考试六个小组为一次循环。

周练成绩以代表小组的平均分作为对抗指标，战果一般会在第二天中午公布，张贴在教学楼入口的公告栏上。每个月的输赢累计，将决定班主任的月末奖金！

至于月考的比较则更加简单，由两个对抗班级的总体平均分和单科最高成绩作为指标决定输赢。除此之外，南北两个半区之间的平均分、模拟重本率和本科率也会拿来进行比较……

总之，正是这些七零八碎又稀奇古怪的规则奠定了这栋楼里所有高三学生的生活基调：抽签前的不安与紧张、前往陌生考场考试时的堂皇与忐忑、做不出题破罐子破摔的崩溃与无奈，还有在小小的输赢里上下起伏的好胜心——所有的这一切都在以课、以天、以周、以试卷为单位的循环中，为了某个数字日复一日地重复上演，不知疲倦。

虽然总体上来说，一班二班的学生水平在分班时差不太多，但两个班级的氛围差别很大。

两个理科清北班位于一楼的南北两侧，分别靠近教学楼的两个出口，但位于北边的一班隔壁就是年级办公室，所以经常会有老师光顾一班，来班里抓壮丁干活。

一班班主任是位带班经验丰富的资深女教师，其人“笑面虎”名声在外，带学生的风格表面上看起来有的放矢，实际上眼里很难容得下两粒沙，经常找学生喝茶谈话。

加之，班级中还存在着一名几乎碾压所有人存在的铁打优等生——萧子玉，其不论成绩还是品行，放在整个班上，乃至于整个学校都是绝对优异拔尖的学生榜样——有这样鹤立鸡群的学生作整个班级的定海神针，再结合以上列举的有关于地缘和组织领导的两点原因，一班的学习氛围不可能会差。

相比较而言，位于遥遥彼岸的二班对一班同学来说更像是世外桃源一般的存在，远离每天中午都被看榜单的学生围堵走廊的人群闹市，更远离阴魂不散的年级老师，还拥有一位经常偷偷提前下班的年轻班主任！嘴上虽然从没说过羡慕二班人的话，但一班人总能从二班人脸上感受到一种珍贵难得的状态——松弛啊！

这种自上而下的“松弛感”还跟二班一群以秦让为首的社交恐怖分子脱不了干系。这群家伙的社交人脉几乎遍布整个学校，横跨理科文科，上至年级主任，下至偶尔来教学楼里旁听的野猫野狗。日常除了本班的出没地点一般为：一班，文科清北班，操场，食堂，校门口，年级办公室，以及各科老师办公室。

今日是整个预备高三年级暑期收假的第五天，开学前两天进行了一场开学考试。这次考试是高二升高三之后，整个年级第一次综合科目合卷考。

尽管题目出得很简单，但很多学生因为时间安排不熟练，没能写完题，加之刚刚收假，人回来了，魂儿还没到教室，分数普遍倒退二三十分。

成绩出来以后，大家定睛一看，排名区间倒是没太大变化。该稳坐第一位的还是高不可攀，分数依旧是遥不可及。至于其他人嘛！大家都心有灵犀，哪个正经人放两周假回家还写卷子呢？

然而，放假的松弛总归是暂时的。两年高中时光晃眼一过，面对“高三学生”的新身份，大家心里或多或少都有些紧张。尤其是在看到门口贴的那张纸后，意识到差距的心情尤甚，步子都迈得快了一些。

这个时候，或许唯一不会有紧张感的，就只有那个无时无刻不在最顶上的那个名字吧？许多人都这么想。

萧子玉刚回教室，还未坐定，值日的同学便喊了他一声：

“萧神，刚刚放学的时候斌哥找你，他让你吃完饭去一趟年级办公室。”

萧子玉很快应下来，临走前又看了眼桌上的试卷，轻叹了口气，只能再等到干完活再回来继续写了。

没办法。他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就给年级主任留下了整个年级就他最闲、最听使唤的印象。

大概是从他高一进入学生会当上会长以后，他就难免开始跟很多老师打交道，替老师干一些闲散的活。那时他加入学生会的初衷纯属是为了领一点勤工补助。后来到了高二期末，即将进入高三年级的萧子玉光荣退位，但也再没能摆脱工具人这个属性。

年级办公室的门槛被踩坏过很多次，一开始还会修缮，后来只剩下个被踩瘪的铁皮，再没人管。除了二班那群人，还有一些经常违纪的不良学生，萧子玉也是年级办公室的常客之一。

“啪！”

这是又被人踩了一脚的门槛发出的响声。办公室里的老师早已经习惯，对萧子玉的到来熟视无睹。但这一次，里头有个并不专心听训的不良学生被来者吸引了注意力，转身瞥了萧子玉一眼，忽然愣了一下。

“让你带的资料也不带齐……哟，子玉来了啊，把你们班今天的小练习给数了吧，顺便通知一下各班班长来拿。”

“好。”

萧子玉没多在意落在他脸上的那道陌生视线，因为被打量的遭遇几乎每天都在发生。连扫过一眼的下意识动作也没有，萧子玉默默走向桌子的另一侧，那里摆着两摞刚刚才被打印出来的，整个年级的每日练习小卷，卷子摸着还是温的。

“报道晚来这么多天，开学考试也不考，来报道校服也不穿，资料也没带齐……宋公子，你就说你这是什么态度嘛？”

背后传来熟悉的质问声，比起平日，刘斌的语气算不上强烈，但显然有要好好敲打敲打对方的意思。

然而，回答的那人却好像压根没听出来对方对他的不满态度，反而因为困倦打了个哈欠，理所当然地答道：

“我不是已经说过了？我的集训老师昨天才肯放我走，我连夜买了最早的飞机赶过来的……你要是不信，要不我让她给你打个电话？校服就在书包里，待会儿就换。至于材料……”那人心虚地咳嗽了一声，“昨天练速写的时候不小心拿来打草稿了，明天就能补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