溯洄 第8章 第 8 章

张曼曼把那盘甜瓜放到梁澍手里，“给我收拾一下，我回房了。”站起身又问：“对了，你吃饭了吗？”

“还没，”梁澍看了看手里的水果，“姐你吃了吗？”

张曼曼顿了一下，又坐下来：“吃过了，你平常下了课，晚饭都是怎么吃的？”

“有时候在学校食堂吃完再回来，有时候也在外面吃，中午和早上也一样。”

“你以前呢？”

“差不多的，就以前晚上会回家吃。”

不知怎么的，张曼曼心里有点不是滋味，她想起自己高三的时候，爸爸就差把她供起来，一日三餐变着花样做，怕耽误时间还经常给送去学校，家务活也是什么都不用干，除了洗自己的贴身衣服，酱油瓶倒了都不让她抽空扶。

“你家，我是说，你和你奶奶的家，以前是在三中那一片吗？”

“嗯，”梁澍笑笑，“奶奶以前是三中旁边于蓝小学的老师。”

张曼曼无声地笑了一下。

她心想，他长这么大了，完全能照顾自己，搬家，转学，难道真是必须的选择吗？

“姐？”梁澍看她像是走神，“在想什么？”

“哦，没什么，我给你点个外卖吧，吃完再学习。”张曼曼重新站起来。

梁澍忙跟着站起来，“不用了姐，我自己点吧。”

张曼曼微偏了一下头，“一直没问过你，你不缺钱吧？”

“我……”梁澍张了张口，要说什么，但又有点苦笑的样子，说出来却是：“我很有钱。”

这话说的，张曼曼倒是忍不住先笑了，“好吧，那你自己点，我回房了。”

“等一下姐，”梁澍又叫住她，“季言乐让我去他家早餐店吃东西，说让叫你一起。”

张曼曼意外了：“你跟他，关系挺好？”

梁澍点点头：“挺好。”

“他跟没跟你说他哥？”张曼曼笑问。

“说了，说了不少。”

张曼曼笑了好几声，“行，什么时候去？得等他把他哥接回家以后吧？”

提起季家，梁澍明显感觉到张曼曼整个情绪都不一样了。

“他说他哥明天回来，我们，后天能去吗？还有就是，”他微笑说，“我以前的同学，经常去我家的，我们约了找一天一起去看奶奶。”

张曼曼‘哦’了一声，“几个同学？就你一起打球的？”

“嗯，他们三个人。”

“知道了，后天去季爷爷店里吧。”

“好。”

梁澍本以为国庆第一天张曼曼肯定要补觉，想不到她还是一大早就起来了。

不仅起来了，而且出了房间。

外面还是阴雨天，但客厅就是很亮堂，张曼曼搞完卫生就坐在沙发上喝茶，面前的电视机从入驻之后头一次被打开了。

为了开这个电视，她折腾了二十分钟，想不明白现在看个电视怎么就那么麻烦。

听见动静，她一回头，“早。”

梁澍被她‘早’得定住了。

她穿着家居服，松松挽着头发，没化妆，非常，非常清水出芙蓉。

梁澍自己呢，蓬着头发，牙都没刷。

“呃，早，早啊姐，”他想逃，“我先，先洗漱。”

“去吧，我点了早餐外卖，没季爷爷家好吃，凑合一下。”张曼曼回过脸，开始用遥控器换台。

梁澍看着她的背影，有点发呆。

白韵曾经说过，她的这个女儿，性格特别开朗，也非常善良，左邻右舍都拿她当自己的孩子，但梁澍现在明白过来，这些应该是张诚跟她说的，她自己并没有见过那样的张曼曼。

来之前，他去见白韵和他爸，三人在餐厅吃饭，当时有个客人经过，是个年轻女孩儿，穿着件蓝色的长裙，白韵忽然对梁澍说：“小澍，你曼曼姐就差不多这个样子，她要是也穿这样的裙子，肯定好看。”

梁澍只看见了蓝裙背影，就说：“阿姨你要是喜欢，可以给姐买啊。”

白韵笑得淡淡的，摇了摇头，“她不喜欢我给她买东西。”

梁处桉在对面，动作停了一下。

梁澍说：“是因为不是她喜欢的风格吧？”

白韵低头一笑，“别说买件衣服，她什么都不肯要我的，给钱也更不行，她是个很要强的孩子，还好她爸给留了点钱，够她上学的。”

梁澍看了看梁处桉，他没什么表情。

季爷爷要是知道张曼曼在家点早餐外卖，估计要训人了。

但说实话，味道还不错的。

张曼曼坐在对面喝豆浆，梁澍抬起眼就看见她光洁的额头。

喝到一半，她放下碗，说：“对了，你生日几号？”

梁澍咽下嘴里的食物，“12号。”

“12号你满，十八？”

“嗯。”

“我17号，中间那个周末，我妈说要一起吃饭，你看行吗？”

“姐，你想去吗？”

张曼曼咬油条的动作一僵。

想不想的，不好说，她抬眼，“十八毕竟是个大生日，你还是得跟你爸妈……我是说你家里人，跟他们吃个饭，意思一下，是不是？”

“我爸以前很忙，我记得的，也就几次他能回来，”梁澍冲她笑笑，“我真觉得无所谓，去年生日，我奶奶喊了我几个同学上家里，他们带了菜，自告奋勇要下厨，但炒出来简直不能看，还不让我插手，后面还是吃了奶奶煮的面。”

张曼曼觉得有趣，笑着放下油条，抽了张纸巾擦了擦手，“我十八岁的时候，因为刚好要上课，下午下了课，我爸特意来学校接我，我一回家，就发现季爷爷，小敏阿姨，就季言乐妈妈，还有他们两兄弟都在，有个很大的蛋糕，我天哪，吃了好多天。”

梁澍听得有点出神，半晌，他笑了一笑，又笑了一下，“姐，你生日那天，我给你买蛋糕吧？”

张曼曼想起来这人说过他很有钱，不由笑笑，“哦，你买吧。”

“我还可以请季言乐过来，但他哥，还有季爷爷……”

“千万别，”张曼曼忙摆手，“我过一个十八岁就可以了，不需要了谢谢。”

“好。”梁澍笑着答应。

“行了，你继续吃，”张曼曼起身，“我出去一下，你记得把这里收拾了啊。”

“外面下雨呢姐。”

“我知道。”

张曼曼也烦下雨天出门，但她是真有事。

白韵真买了车，一辆白色丰田凯美瑞，牌照都好了。作为一个不懂车的人，什么样的车对张曼曼来说都是代步车，开起来没毛病，够大，颜色耐看就行。白韵这两个星期一直旁敲侧击地问她，终于等到她松口，整个人都兴奋了，连连说肯定会给买辆合适的。

张曼曼说：“不是给我买，梁澍住我这里这段时间，我开着用，他以后要愿意，就转送给他，不想要的话我可以帮你卖掉，我有卖二手车的朋友，不会亏太多。”

白韵也不知道听没听进去，但车登记在她自己名下，没硬逼着张曼曼要。

小区物业她事先也打过招呼，给安排好了停车位，半下午，张曼曼终于把车开了回来。

停好车后，张曼曼下来，绕着车走了一圈，觉得自己也很搞笑。

张诚以前有辆比亚迪，后来太旧了，卖掉了，买新车的事，白韵说了好几年，她一直拒绝，结果到现在，还是买了。

国庆节小区里到处飘着旗，回家以后，发现梁澍竟然没在学习，而是在客厅看新闻。

“我回来了。”张曼曼说。

“哎，姐，”梁澍过来，“我刚才网上买了点水果，你想吃什么？有西瓜，草莓，葡萄。”

“西瓜吧，我能吃半个吗？”

“我去切。”梁澍答应。

张曼曼把车钥匙挂在玄关处的挂钩上，换了鞋，听见电视里正在放祖国的大好河山。

她去餐桌边坐下等瓜，梁澍很快端了半个瓜出来，上边戳着勺。

“你自己的呢？”

梁澍说：“马上去拿。”

两人在这点上保持统一，都喜欢半个瓜用勺吃。

一边吃，梁澍说：“姐，我新买了个小沙发，放在书房了，桌子也重新布置了一下，现在地方够大，我们两个可以一人一边，你要是忙工作或者看书，我们互相不打扰的。”

张曼曼慢慢嚼着瓜，想了想，才说：“你是不是看这里的布置不顺眼很久了？”

梁澍忙笑笑：“没有，我就是想那边地方大，书架也多，我用不了，没必要都空着。”

实际上，他已经看出这个房子除了张曼曼自己的房间，其他都是出厂设置，厨房的厨具都贴着膜。

“你用书房电脑了吗？”张曼曼问。

“没有，怎么了？”

“没怎么，我有本，有平板，电脑没开过，你随便用。不过既然书架空着，我改天放点杂书，没事去坐坐，你也看见书房窗外了吧，那棵树特别好看，现在过了季节，春天的时候开了花，就更好看了。”

梁澍笑了，“那我明年春天看。”

西瓜很甜，很脆，这个时候都快要过季了，也不知道梁澍怎么挑到的。

张曼曼就很少买这些，她要吃水果，都直接点到公司，准确来说，自从搬来这里，她不做早饭，不做晚饭，不屯零食，更别说布置书房，整理陈设，装饰屋子这些细节的事情了，非要说有什么家居行为的话，顶多就是泡茶。

——连正在用的勺子她都很陌生，没见过。

纯粹的不过日子。

但梁澍很不一样，他身上有些干净的烟火气息。

感谢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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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第 8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