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来到走廊尽头,袁尘飞刚开口:“你想说什……”
梁澍把手机举到了他眼前。
屏幕亮着,上面是一张合照,他和张曼曼的合照,雨后清晨,山间小道,张曼曼笑得很灿烂。
袁尘飞当即双目圆睁,一把躲过了手机。
他看看照片,又看看梁澍,又使劲看看照片,就像见了鬼似的,颤声说:“我,我……操?”
“王子晋之前说他在宿舍楼前看见的,我的继母,就是曼曼姐的妈妈。”梁澍心平气和地解释,“那天听你说那些,我就猜到了。”
“靠!”袁尘飞气急败坏就骂街,骂完意识到不该嚷,转而低声吼道:“那你这几天还真是沉得住气啊!”
然而下一秒,像是想到了什么,他神色大变,攥着手机:“等一下,等一下,我捋捋,曼曼学姐比你大,但她妈是你的继母,是吧?所以,你和曼曼学姐,没有血缘关系?”
梁澍没料到他这么快就get华点,就说:“对,没有。”
袁尘飞猛一下抓起他的手,简直喜极而泣:“不重要不重要,你就是她异父异母的亲弟弟!那个,以后我当老二,你当老大,我叫你一声小舅……哦不,大舅哥!大舅哥,我问你,曼曼学姐那个接触对象你见过吗?长什么样子?是干什么的?他们接触多久了到什么程度了?你们爸妈知道吗?他们满不满意?你满不满意?”
梁澍:“……”
他看看自己的手,“你先松开。”
袁尘飞马上撒手:“行行行,老大,赶紧说说……难道,是曼曼学姐让你跟我说什么来了?特么今天真是见了鬼,但我可没有在外面胡说八道,我从来都没提过她的名字的!学姐生气了吗?完了完了,好死不死非去那个地方联谊,简直天降横祸!你干嘛这样看着我?你到底想说什么?”
梁澍被眼前这个人神经质一样的情绪波动震撼到了。
以前觉得郑扬就够鸡飞狗跳了,但和袁尘飞一比,简直算是文静乖巧。
“她没生气,”梁澍选择从最后一个问题说起,“但你以后可以别再这么大庭广众说吗?”
“绝对不说了,”袁尘飞恨不得对天发誓,“从今天开始再也不在外面胡说八道,作为大舅哥,你可以监督我。”
梁澍说:“我不是大舅哥。”
他收起手机,表情镇静而认真。“我从小和我奶奶一起生活,曼曼……姐她从小和她爸爸一起生活,我们是很后来才认识的。”
袁尘飞觉得他这个态度有点古怪,便抱起双手,“哦,这样啊。”
“你应该知道她爸爸去世了吧?”
袁尘飞眨眨眼:“嗯。”
“她说齐教授以前对她就很好,现在也很好。”
袁尘飞反应过来:“你放心,我有数,不会随便跟我妈说什么的。”
梁澍点了一下头:“谢谢。”
“谢什么,”袁尘飞困扰地笑笑,“你还没告诉我她那个……”
“我就是那个人。”
半个小时后,两人推门进宿舍,表情一个比一个莫测高深.
王子晋正在搓裤衩,看他俩进来就喊:“你俩干啥去了搞这么久?赶紧洗澡,别耽误事儿,明天上课了。”
梁澍和袁尘飞同时说:“好……”
又同时住口。
袁尘飞咳了一声,“嗯,你先,先吧。”
梁澍:“你先吧。”
袁尘飞:“我那个,不急,我打,打个电话……”磕磕巴巴半天也没说出个什么,他泄气道:“算了,我先洗吧。”
梁澍点头:“好。”
王子晋不知所以,看着他俩:“干啥呢?战斗澡五分钟就完事儿,咋还谦让上了?”
袁尘飞烦躁地说:“你管我呢,让一让让一让,挡道了。”
“好好好,让你让你……”
他拽了衣服进去,还哐当摔上了门。
王子晋有点发懵,问梁澍:“你俩这,啥情况?吵架了?”
梁澍:“没有。”
王子晋百思不得其解,只好往‘求偶遭拒后遗症的表现形式真是千奇百怪’上理解,正想说话,就听袁尘飞在浴室里大吼一声:“等到秋风起!秋叶落成堆!我陪你一起枯萎……”
……
王子晋咽了口唾沫,说:“他得多久才能忘了女神学姐的事儿?老这么下去我感觉不太妙啊。”
梁澍吐出一口气,“他没事,很快就好了。”
梁澍开始给张曼曼汇报情况。
在大学课业生涯正式开启的前一天晚上,他觉得自己算是保住了刚刚建立起来的宿舍友情,和袁尘飞。
此事告一段落。
和高中时期截然不同,大学充满了自由,有无穷无尽的未知的东西伫立前方,触手可及,如果你愿意,就可以获得许多,如果你不愿意向前,也不会有人耳提面命。
不过张曼曼对梁澍是很放心的,并不担心他野马脱缰,还鼓励他多交朋友,多参加活动,她自己也很忙,定课题设计实验方案,花去了大部分的时间和精力。
九月快结束,天黑得早了一点,理工实验楼永远灯火通明。
第三实验楼是药学院和生命科学院共用,学生们早起贪黑,楼前的灯光球场也总是满员。
从大楼右侧绕去,是一条通往洛大驾校的路,说是路,其实大半段都是座桥,架在那条穿学校而过的著名的洛水河之上,桥头桥尾树木葱郁,栽种着十来棵木绣球树,刚开学时还有很多未谢的压枝雪球,现在已经剩很少了。
张曼曼在桥头,扒着石栏杆,踮脚往下张望。
梁澍正在下面沿着河岸捡她的手机。
“看见了!”他举着自己的手机照明,声音略带惊喜,“在草丛里,应该没摔坏。”
张曼曼松了口气,“你小心点。”
“没事。”梁澍笑了笑,弯着腰拨开草丛。
事情很简单,刚才两人抵着栏杆说话,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就随意一挥手,张曼曼的手机就脱手而出,飞出一道抛物线,掉下了桥,还好下面都是草丛树根,没让它滚进河里。
“我真的是,这手最近跟被下了降头一样,总是掉东西。”张曼曼说。
“捡到了——还掉了什么啊?”
张曼曼:“别提了,快上来。”
她朝下方的梁澍伸出手——这个动作十分自然而然,梁澍迎面看见,呆了一呆。
他的迟疑让张曼曼意识到了什么,她动动手指,“呃……”
在她收回手的前一秒,梁澍仿佛按了快进键似的,一下扣住了她的掌心。
伴随这个动作的,还有他脸上那夜色里看不分明的笑容。
张曼曼来不及多想,因为手上几乎没用力,人就被她拽到跟前了。
“你……”
她这才觉得有点好笑。
梁澍站得近,追问:“还掉什么了?”
“我是不会告诉你的,”张曼曼忍不住笑了,“手机快给我。”
“等下。”梁澍查看手机,确定没什么泥污,才把它放到她手里。短暂的牵手宣告结束,他看着她,忽然问:“你觉不觉得,我们现在很像是在约会?”
张曼曼抬头,故意问:“你约过会吗?”
“没有,但我觉得应该就是这样。”
“那可不一定,”张曼曼抿唇笑着扭过脸,一抬下巴,“那边灯光球场往前,就是校史陈列馆,附近绿化好得就像森林,是约会圣地。”
梁澍一扬唇:“你怎么知道的?”
“我去过啊。”
“你去过?”
张曼曼可太喜欢逗他了,“你改天也可以去一趟。”
梁澍沉思片刻,说:“姐。”
他已经挺长时间没叫过姐,张曼曼有点不适应,“干什么?”
“你说,要等我长大,在你看来我什么时候才算长大?”
张曼曼微愣。
梁澍就这么盯着她,很认真地在等待她回答。
张曼曼则陷入了思索。
许久,她给出了一个深思熟虑后的答案:“也许,等你今年过完生日吧。”
梁澍顿时一滞。
“什,什么?”
“什么什么?很难懂吗?”
梁澍:“我……”
他没想到竟然真的有个具体的时间节点,这让他一时间产生出了一种错乱的、难言的狂喜。
然而下一刻,张曼曼就温柔地看着他,平和又稍有些严肃地说:“有些事情不是那么简单的,但我想,可以先试一试。”
于是,在这个芳菲歇尽,秋意爽人的夜晚,梁澍觉得,自己听见了心门洞开的声音。
十几天也变得无比漫长。
入夜,张曼曼躺在宿舍的床上,告诉自己,别往回看,也不要设想前路会有多少坎坷。
她在最青春的年纪失去至亲,从那个时候起,她仍在继续读书、交友,身边也从来都不缺追求者,可好像少女心动的爱恋成了一件毫无意趣的事情,就算她不愿意承认,有些东西也是真的枯萎了。
仔细想想,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又一次心动了呢?
是那个,怀抱篮球,满身是汗的少年人带着局促看向她的时候?
还是他手握一束黄玫瑰,眼眶中盈满细碎泪光的时候?
很难说。
道德感让她回避了很多瞬间,心脏的缺陷一次又一次阻止她往下遐想,她已经拼凑不起来完整的心路历程。
希望梁澍将来不要问太多。
感谢阅读。端午安康。假期要停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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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第 54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