溯洄 第18章 第 18 章

郑扬仗着已经成年，把自己喝吐了。

攥着曾路路的手当成了梁澍，他一把鼻涕一把泪说：“树哥！我觉得特对不起你，我俩认识十几年了，我居然一点都不知道……”

他哭得又凄惨又好笑，曾路路薅着他胳膊，“喂羊子……郑扬！我手腕要断了！树，树儿！你赶紧过来扶一把啊看什么呆啊！”

梁澍刚要过去，被大刘跳起来一把拽住：“卧槽！别闹了，快看手机！”

嚎到一半的郑扬霎时歇住：“嗯？什么啊？”

曾路路摸到了桌上的手机，打开了大刘发到群里的截图。

这是个不知道什么APP的聊天评论区，有个名为‘花不飞花’的ID说：

‘三中内幕真多啊，据说之前那个被李X骚扰之后转学的还是个学霸，成绩贼好，眼看就高三了，就这人三中也是说放就放，我有个朋友的儿子就在他原来班上，听说帮他出面的班主任也给撤了，结果换的新班主任是个女的，之前也因为跟李X较劲被整过，现在俩班主任联手跟警方配合，笑死，天道好轮回啊……’

底下一串评论，真的人间万象，牛鬼蛇神，一路往下‘据说’，一直‘据说’到：

‘我有个亲戚家小孩也是三中的，说这事当时高二，也就是现在的三中高三都知道，那男生好像爹妈都没了，奶奶也病了，家里没人，据说成绩是真好，还长得好，听说好像转到六中去了……’

郑扬完全酒醒，爬起来抓着手机，大骂一声：“操！”

大刘：“等等，我还在翻，不对，卧槽这傻逼说了树哥的名字！”

曾路路说：“你在哪儿看到的？我微博上翻了一天都没看见有说到树儿身上的，六中论坛我都进去了，没有啊？”

“咱们学校那个老的论坛！”大刘气急败坏地抓了一把头发，“就原先有校外人员在里头造谣我们学校女生当小三的，后来不是被封了一段时间吗？”

“现在谁他妈还用论坛这玩意儿啊？估计还是原先那伙垃圾，举报，快，举报，我还不信了！”

郑扬胡乱翻手机，想找到那个论坛入口，三个人怒气冲冲，一边痛骂那个‘花不飞花’，一边疯狂举报，那帖子盖楼盖了快一百层，说来说去都是那四五个ID，要么据说各种内幕，要么是污言秽语的意淫。

梁澍划到提到他的名字的地方——用LS代替的——后面跟着些下流揣测，他截图，发给了梁处桉。

“树哥！”郑扬汗都出来了，“你放心，这论坛活不久了，我记得教育督导那个主任人挺好的，上次封论坛就是他报的网警，而且这论坛用的人不多。再说了，现在各班都要求我们不要在网上乱说话。”

梁澍放下手机，“没关系。”

大刘：“你们六中现在没人说你啥吧？”

曾路路：“现在大家关注的点都在吴小原和那个跳楼的学长身上，应该没有吧？”

梁澍：“大家都知道我是从三中转过来的，所有有不少过来问我认不认识什么人，知不知道什么事。”

郑扬急了：“然后呢？”

“然后就实话实说啊，”梁澍挺淡定，“说我认识，那个人表面看很正常，原来是个垃圾，大家都没想到。”

曾路路清了清嗓子，“啊这……”

梁澍笑笑：“说实话，兄弟们，当初转学，还有老何撤班主任的时候，我确实很难过，每天浑浑噩噩，觉得全世界都对不起我，但我现在想的特别开，等着吧，他也逃不了。”

大刘张了张口，往他肩上轻轻捶了一下。

郑扬捂脸，旧话重提：“我他妈真是缺心眼啊！居然都没看出来，还一天到晚为老何打抱不平，想不明白他怎么突然就不当班主任了，靠！”

梁澍捏捏他的后脖颈，“喂，说个事。”

三个人都看向他。

“这事我告诉我爸了。”

短暂安静后，曾路路率先大叫说：“我去！真的假的？那你爸管吗？”然后他拍了自己一嘴巴，“肯定管的，是吧？”

梁澍点点头：“嗯。”又说：“我姐也在帮忙，她昨晚去了一趟三中，堵着校长质问，对了，那个播放量最高的长视频，说校园性骚扰的，UP主就是我姐朋友的朋友。”

他说这话的时候，真的已经完全宽了心。

那些令人恶心，愤怒的，令人无奈的人和事，已经彻底不会对他造成伤害了。

大刘和曾路路对视，两人大松了口气，郑扬张着嘴，震惊地说：“咱姐这么厉害吗？”

“那当然了。”梁澍说。

这边刚‘当然’完，张曼曼的电话就来了。

郑扬一眼就看见了屏幕上的‘曼曼姐’，“是咱姐！”他嚷。

“别吵别吵，”大刘摆摆手，“树儿，接呗。”

当着好友们的面，梁澍居然还有点炫耀的心理，他接了电话，叫‘姐’。

“嗯，没什么事，就问问你和朋友吃饭结束了没有，要不要我顺路去接你。”张曼曼说。

梁澍看了边上一圈直愣愣的视线：“不用了，不用接……姐，我们吃完了能自己回去。”

郑扬不等他说完，朝着手机喊：“姐！是我羊子！树哥喝多了正哭呢，你要不然来唔……”

梁澍杀人灭口的心都有，捂着郑扬的嘴：“姐，别听他乱说。”

张曼曼刚掉了车头，停在路边，听着那头呜呜啊啊的，不大确信地问：“你们，喝酒了？”

又一想，他们差不多已经成年了，又是特殊情境，可以理解。

她说：“地址发给我。”

梁澍犹豫了三秒，就三秒，“好。”

——半个小时后，张曼曼在饭店门口停车。

她看见路边四位少年站有站相，神清志明，一点不像喝大了的样子，觉得挺神奇。

梁澍招手：“姐！”

“上来吧，”张曼曼按下车窗，朝另三个说，“送你们回家。”

郑扬：“啊，不用了姐，方向不一样，我们打车就行了。”

“别客气了，”张曼曼微笑，“时间还早，送你们吧。”

她看了梁澍一眼，梁澍赶紧说：“上车！快点。”

少年们于是涌上了车，张曼曼也觉得挺好笑，自从有了这车，成天就载他们四个。

路上，张曼曼随口问：“喝多少了啊？”

她毕竟是姐姐，是女孩，男生们很收敛地承认：“没多少，就羊子一杯的量，非要喝一瓶。”

郑扬又慌忙解释：“姐姐姐，我醒了，我刚才还去洗了脸。”

“没事，没事没事，”张曼曼乐了，“听梁澍说，你和他初中就是同班同学。”

“何止啊，我们小学就是同学，只不过不同班。”郑扬高高兴兴说。

张曼曼一笑：“是吗？那还真是有缘分。”

她只是随便聊聊，但郑扬打开了话匣子，从他妈怀孕的时候就经常在菜市场碰到陈奶奶开始说，一直说到他们连中考都在一个考区，陈奶奶领着好几个家长一起穿旗袍送考，听得大刘，曾路路和梁澍俱都痛苦不堪，无言麻木，只有张曼曼津津有味，还时不时搭话。

好不容易挨个把他们仨送到，车上就剩姐弟俩了，梁澍才往后一靠，叹气：“终于安静了。”

他看看张曼曼：“姐，你累了吧？”

“嗯，”张曼曼一边开车一边说，“开车好烦，你成年了就赶紧学吧。”

距离成年还剩三天，梁澍点头：“好。”

“你们这星期六也补课的是吧？”

“嗯，补完就恢复正常了。”

“12号只休一天，咱们去看看奶奶？”

她是询问的语气，说话时眼睛看着前方的路，留给梁澍一个专注的侧脸。

梁澍：“我怕你太累。”

“嗯？”张曼曼扭脸看他，“哦，没事，你爸那边安排的是晚饭。”

正说着，梁处桉的微信就来了，非常简略的三个字：「解决了」。

梁澍试着去点刚才那个论坛的入口，结果显示已经无法进入。

这一会儿他都没说话，张曼曼以为他不愿意去那边，就轻声说：“其实我也不想去，只不过最近这么多事，趁着你生日，聚一聚吃个饭，也算是过去了，到时候早点回来就是了，你说呢？”

梁澍：“嗯？哦，好，行，我听姐的。”

张曼曼抿唇一笑，看看他：“这么听我的话啊？那我问你，上次你说，再也不抽烟了，能做得到吗？”

“当然能！”梁澍不假思索脱口而出，“我真不会再抽了。”

张曼曼应该是很满意的，她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自己笑了一下。

梁澍一直看着她，问：“你很不喜欢别人抽烟吗？”

“别人抽烟轮不到我来喜不喜欢，”张曼曼淡淡说，“但你抽烟，我很不喜欢。”

梁澍不禁一怔。

他的神思在这一瞬间远走高飞，半天都想不清楚这句话的意思到底是不是：你不是别人。

“看什么呢？”张曼曼目视前方，问。

“我……”梁澍不大自然地别过脸，口中重复道：“是真的，我不会再抽烟了。”

重要的事情得到了三遍保证，张曼曼放心了。

“嗯，行。”

感谢阅读。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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