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车在小县城临水短时停留,康涟洏刚走到出站口,就看见了举着接站牌朝自己挥手的爸爸以及。。。面带微笑的妈妈。
“终于到了,你这趟车晚点了将近一个小时,把妈都急坏了。”康母主动接过康涟洏手里的袋子,语气亲切得让她大夏天的都发怵。
“不是跟你们说,我自己坐小巴回去吗?天这么热,我东西又不多。”
“哎,这不是怕你晒着嘛。就为这个,我跟你爸合计着,前几天刚把家里的三轮换了,买了辆带遮挡的。”
康母说着,已经拉着康涟洏走到了停车场,指着一辆崭新的玻璃门电三轮。“好看吧?还是你喜欢的粉色。”
“谢谢爸妈。”
不过她喜欢粉色,是因为喜欢毛爷爷,可不是喜欢用毛爷爷换来的粉色物件呐!
康涟洏担忧地看向爸爸:“你换了这种车,以后拉货怎么办?我一年都在家里待不了几天,太不划算了。”
“你这孩子,怎么操那么多心?拉货咱家可以借车、租车,再不行另买辆二手的,也花不了多少钱。你一个女孩子,当然要保养得白白嫩嫩,不然怎么好嫁人呢?”康母拉开车门,催她进去。
“嫁人?”康涟洏立刻警醒地蹙眉。
不是她多疑,实在是母亲前科太多。这次回来突然对她转变态度,怕不是有所图谋。
康父也紧张起来,喉咙里咕噜着声音,一顿比划。
“哎呀看你们爷俩,急什么?我随口说说。那女孩子早晚不是要嫁人的嘛。远的不说,涟涟过几天不得参加赛装比赛吗?好好养护一下,漂漂亮亮地去比赛,也好拿个大奖啊!”康母按下丈夫的手,不以为意地笑着解释,微微垂下的眼睛却闪出几丝阴冷。
这死丫头,果然是变了。念了两年大学,就不像过去那样逆来顺受了。女孩子就是不能读太多书。
康涟洏静静地看着母亲,没再接话,只是从父亲手里拿过车钥匙。“我来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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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家,康母乐呵呵地牵着康涟洏走进她的卧室。“我这两天特意把你房间打扫了一遍,床上用品也都换了新的,晒足了太阳,门也给你换了新锁。女孩子家家的,怎么没点**意识呢?”
康涟洏环顾四周,心念微动。“谢谢妈。”
“怎么跟妈妈这么客气?坐了近一天的火车,肯定很累吧?你先睡会儿,妈妈去给你炖柴火鸡、蒸黄馍馍。饭好了再叫你。”康母说完,拍拍她的肩,就带上门出去了。
康涟洏坐到床边,抱过靠在床头的崭新毛绒熊玩具,若有所思。
丘女士这般细致周到,仿佛忘了,她曾剪碎过多少只自己的毛绒玩具,砸坏过多少次门锁。。。
事出反常,必得防。
夕阳微熏,被褥松软,康涟洏打了个呵欠,决定先补个觉,再好好弄清某些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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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饭很丰盛,六菜一汤,荤素热凉俱全,相比之前康涟洏每次回家后的待遇,简直就是天上地下。
康母把鸡腿和鸡翅根都夹到她碗里,关切地问她在学校的情况。--主要是兼职收入。
康涟洏津津有味地啃着土鸡,报了个月收入。不多,跟康父的月收入合起来,刨去一家三口的药钱,剩下的勉强够生活费。
康母一直挂在脸上的笑容终于落了下去,像是累了,绵和的嗓音也硬了。“所以我说,女孩子念什么书,耽误挣钱。你要是初中毕业就出去做工,现在能多攒多少钱了?也不至于让你爸一天到晚地操劳,给你挣药钱、攒嫁妆。”
当的一声,康父把筷子重重地往瓷碗上一放。
康母不情愿地努了努嘴,“好好,我不说了。你俩是一个姓的亲爷俩,我就是个外人。”
康涟洏便给父亲夹了筷子肉丝,轻快地同他打起手语。也给母亲夹了鸡肉。
康母拿筷子来回拨拉着那块鸡肉,唉声叹气:“你呀,不要搞这些小心小意的。真想表孝心,就做点实际的事,解决我的烦心事。有件事,我跟你爸商量了好一阵子了,他就是不肯点头。非要听你的意见。”
康涟洏看向父亲,后者面露不悦,又开始打手语。
“算了,您让妈说吧。我看看能不能尽孝。”
康涟洏打断他,平静地喝了口汤。
康母像打了胜仗般,得意地笑了。“其实不是什么大事,你一个小孩子,知不知道的都不影响结果。就咱家那几亩地的收成,也没多少,并且都是你二叔和你堂哥帮忙操持的。我就想着,收成换的钱先不急着要回来,就当借给你二叔了,又不是外人。等他们家的房子盖好了,手头宽裕了,他们会主动把钱还回来的。”
“要是他们手头一直不宽裕、不主动还钱呢?”康涟洏冷笑一声:“我们家的地不是几亩,是将近二十亩。不管是种粮食还是蔬果,都是爸爸一力打理的。播种、撒药、除草、收割,他自己做不来,就雇人干。二叔和堂哥帮过忙吗?之前我们家的鸡棚漏雨,让堂哥帮忙搭一下石棉瓦,他搭了整整一个礼拜,连吃带喝的,走前还收了几百块钱。。。可真没把自己当外人!”
“你这死--你这丫头,怎么说话的?一点教养没有!”康母丢下筷子就扬起巴掌,被康父低吼着拦住。
她看着丈夫浮起怒意的脸,眼珠儿快速地左右转着,像在思考什么,又像在自我开解,站着深呼吸了几秒钟,又重新坐下,脸色和缓了些:“涟涟,你还小,很多人情世故都不懂,念书念得脑子都不转了。亲戚朋友不就是这样互帮互助的吗?”
康涟洏一声不吭地继续吃饭。
康母看了她一阵,服软地叹了口气:“既然你爸非要听你的想法,我也不能不尊重他。那你说怎么办?”
康涟洏咬了口黄馍馍,把腮帮子都撑得鼓起来,像个无措的小孩子般摇摇头:“我不知道啊。我还小。”
随即朝母亲伸出手掌,“妈,给我一万块钱,我要买电脑、换手机,还要添衣服和化妆品。”
康母愣了下,马上立睖起眼睛:“你一下子要这么多钱干什么?你不是有电脑、有手机吗?咱家什么情况你不知道吗?千把块钱都拿不出来,你还想买那些又贵又不实用的东西?!”
“可是我只是个孩子啊。想要买东西,只能跟妈妈要钱呀。我记得上一次爸爸跟二叔要回收成钱,是为了给我交学费。后面这两年如果没要的话,少说也有五万了。妈妈那么大方地借给别人五万,手里连一万都不剩了吗?”康涟洏一脸无辜。
康母的嘴巴张张合合,脸色青青白白:“你出息了,去了趟大城市,回来连亲妈都敢顶撞了。我说不过你。看你爷俩的意思,这钱是不想借了。我拗不过你们一条心,但也拉不下脸,你们想要就自己去讨。”
“自己去自己去,难道二叔还能跟我个小女孩子动手吗?”
康涟洏赌气似地回她一句,同时晃晃父亲垂在桌子下面的手,以示安抚。
现在她基本可以确定,丘女士在憋着一个大招,瞒着爸爸,指向自己,并且需要自己表态。不然她不可能如此退让。
不过她不会提前消费未知的烦恼。把收成钱讨回来,顺带收回二叔对父亲的代理权,才是眼前最要紧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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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罢饭,康母拒绝了康涟洏主动要刷锅洗碗的诚意,叫嚷着把一条心的父女俩赶出了厨房,自己一个人弄出震天响的动静。
对于母亲的无能狂怒,康涟洏不以为意地耸耸肩。
康父更是习以为常,忙不迭地带着女儿去他的工作间,给她看回归礼物。一套奇巧的考古工具。
康涟洏爱不释手地把玩了一会儿,小心翼翼地收好,然后皱眉看向父亲:“跟你说了少抽点烟,对身体没好处啊。”
手上已经给他点起了旱烟袋。“爸爸,我刚才那样的态度对妈妈,你会不会难过?”
康父叹了口气,缓缓地摇头,打手语。
“是爸爸没用。既不能让你们娘俩衣食无忧,也调和不了你们的矛盾。”
“你能说点有新意的话吗?每次都这样。”康涟洏俏皮地笑,露出小女儿的娇态:“你还不如说,我不是妈妈亲生的,是你们抱养的,甚至是你的私生女。这样的话,不管她对我再恶劣,我都可以释怀了,也不会再抱有幻想。”
啪嗒一声,康父的烟袋掉在地上。
康涟洏连忙低头去捡,因此没看见他哀伤的神色与愧疚的眼神。
等她站起身,康父的表情已经转作着急与疑惑。“你不要胡思乱想,对你心脏不好。我跟你
妈妈就你这一个孩子,怎么能不是亲生的?!我去给你找出生证明。”
“哎呀我逗你呢。怎么越老越古板。”
康涟洏无奈地拦住他,突然痛苦地叫了一声。
“怎么了?心脏不舒服吗?”
康父神色一紧,忙扶着她坐下。
康涟洏揉着脑袋,“刚才头忽然刺痛。”
“那赶紧去卫生院看看吧。”
“没事,就疼了一下下。”
“还是去看看吧,头疼可不是小事。”
“哎哟不想去,这大黑天的,我怕鬼。”
“大老远就听到你们的争执声。康叔,涟涟不会一到家就赶着惹您生气吧?”
父女俩正拉扯着,门外突然传来狗叫声。
叶钦泽跟着欢快摇着尾巴的大黄狗走进来。
紧接着,康涟洏腿上也多了只毛绒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