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陵志怪 第28章 危机

太液池的临水耸翠亭中，几个孩童在一起玩棋子。白鹤童子有些心不在焉，时不时朝白玉栈桥张望。

“小白，你在看什么？”羽儿跑过来，扒着阑干踮起脚看。

“没什么……”白鹤童子连忙转回头。

“刚才亭子一直在震，是不是地震啦？”猴方一边剥橘子一边问道。

“啊？”羽儿和猴圆茫然地相互看。

“不是地震，没什么事的！”白鹤童子慌忙道，“你们乖乖在这里玩，我去给你们再拿些橘子吃。”

白鹤童子心事重重地走出亭子，眺望结界尽头的天际。那里不知何时乌云密布。他从怀中掏出一枚莹白的药丹，这是翠微仙君闭关炼制的丹药，想来是为了这次应对仇家特地制备，但却遗留在丹房未带去。

白鹤童子不知这药丹有何功用，万一是重要的东西如何是好。他知晓翠微仙君的仇家诡计多端，欲赶去送药，却又担心羽儿等人无人照顾。

“该怎么办好……”他急得团团转，这时远方天际忽然一片火光。

“师父！”白鹤童子大惊失色，他转一思忖：女床山的结界从来无人可破，他只离开一会儿就赶回，应该无妨。

他匆匆跑回耸翠亭，收敛焦急神情，对羽儿和猴方猴圆两兄弟道：“我要出去一趟，你们就在亭子里玩，千万不要乱走，知道吗？特别是最贪玩的小太岁！如果你们乖，我明天就下山给你们买最好吃的梅子糕！”

“啊！梅子糕！”羽儿和两只小猴不知听进去多少，只是口水直流。

白鹤童子叹了口气，化为鹤身匆匆飞去了。

白鹤渐渐飞远，此时却有一个陌生的人影，慢慢走入了太液池的阆苑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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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鹤童子走了不多时，羽儿玩腻了棋子，拍手道：“我们玩捉迷藏吧！”

“好啊！”猴方猴圆齐声响应。

三个小童石头剪子布，猴方先捂住了眼：“你们先藏，我数一百个数，就来找你们！”说着他就捂住了眼背过身去。

“啊呀好快！”羽儿和猴圆连忙蹦蹦跳跳跑开了。

羽儿百年余未离开过太液池，对这里每一颗石子每一根草都清清楚楚。她欢快地跑起来，一身琳琅作响。跑出了耸翠亭，又跑到雨霁斋，在□□跑了一圈，累得双颊红扑扑。

正当她还在找寻藏身之所，忽而身后长廊拐角有一个人影闪过。“原来在这儿。”那人沉声道。

那人影不高，拐角阳光晃眼也看不真切，羽儿只当是猴方找来了，紧张地跑了起来，顾不得回头。

身后那人也在追，脚步比她更快，只是她对太液池太熟悉，对方一时也追不上她。

猴方跑得好快呀，羽儿心想，她得找个阁子躲起来，要不就被追上了。眼前便是落秋阁，她撒开粉白的小脚丫跑了进去。

里间应该有个卧榻，躲在底下就找不到了……羽儿匆匆钻过草帘，正想钻入榻底，却见榻上躺了一人，吓了一大跳。那人身上缠了许多绷带，月白色的里衫外披着一件宽大的黛青色外衣，安静无声地侧卧在榻上。夕阳的余晖透过窗棂落照下来，他的面白如纸，乌黑的头发散如泼墨。

虽然不知这人是谁，但是好像打扰他睡觉了。羽儿蹑手蹑脚想要退出去，榻上的人却睁开了双眼，目光温润地望着她。

“哎呀，被吵醒啦！”羽儿捂住了嘴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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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色的鸾鸟羽翼舒展，在半空中急急而飞，摇身化为端丽少妇，匆匆步入耸翠亭。

耸翠亭阳光明媚，桌上散落着一些橘子，却不见几名孩童身影。青鸾心乱如麻，半飞半跑到处寻找，临水长廊、雨霁斋、流丹苑、重霄楼……处处都不见羽儿。

“羽儿……羽儿啊……”青鸾勉力隐忍情绪，仍是四处找寻。

只剩一处……她站在落秋阁前，有几分犹豫。西方教尊极主受伤沉重，在内休息，难道羽儿会在此处？她对西方教之人无法信任，叮咛过羽儿不可随意进入此地。

她心急如焚，迈入阁中。清风卷动草帘，却未见榻上有人。

那佛者伤得那么重怎可能起身，除非是装的……大自在天不在，羽儿不在……难道……她猛然想起当年贪玩跑到人世的胞弟被一大和尚诛杀的往事，心中又急又恨，一时竟杀意陡生，冲出阁子，却忽闻一阵清脆的笑声。

落秋阁外的廊亭中，秋日温煦，羽儿和猴方猴圆正围着端庄盘坐的兰若追跑玩耍，欢闹如常。兰若身前蹲着一只红彤彤的山鸡，冷漠地三白眼正扫了过来。

青鸾识得百鸟，认出这山鸡模样的禽鸟是过去聚居于妖界玉山一带的妖族胜遇。当年胜遇一族为了扩张领地，与附近阴山的天狗相斗，曾派人襄请颇有交情的陆沉相助。陆沉厌恶侵略之举，又劝停未果，后来胜遇败于天狗族中智者的谋算。所谓墙倒众人推，胜遇战败后，玉山远近被其侵略征服的妖族皆起反抗，鼎盛一时的玉山妖国就此倾颓不复。胜遇王死前将遗孤托付于陆沉，请其护稚子周全。

这只胜遇能进入结界，看来就是玄九所说的与阵主生辰八字完全相同的人。

倘若大自在天不在，玄九的阴谋必定得逞，羽儿也将被他擒抓。

“你叫什么名？”羽儿好奇地在胜遇面前走来走去。

胜遇翻了个白眼，把头扭到一旁。一旁猴方猴圆两兄弟却也蹲下来瞧他，摸着被点心撑得溜圆的肚皮，不厌其烦介绍道：“我们是长右山的猴族，你从哪里来呀？”

看来尊极主不但擒拿了入侵者，而且未令孩童受惊。他们只以为是来了个新伙伴，丝毫未察觉当时险境。

青鸾慢慢地走了过去，深躬致谢：“多谢尊极主。”

兰若毫不计较，温和道：“这是陆沉所托。”

陆沉离开太液池时两人对视那一眼，彼此便知悉对方所想。过去行走人世行侠仗义，往往便是一人攻一人守的策略，如今虽然人事皆非，但多年默契无需多言。

青鸾注意到他虽然盘膝而坐，但其实却将背靠在朱阑上，说话的气息也虚弱，恐怕是勉强坐起了。

羽儿见了母亲，欢快地跳来，搂住她的膝，叫到：“阿娘回来了！”

“姨姨回来了！”猴方猴圆也开心地放下点心围了过来。

青鸾眼角发红，搂住了三个小童，挨个捏了捏，声音轻颤：“没事就好了……”

“小白鹤去哪里了？”她又问。

“小白说要出去一趟，明天要买梅子糕……”羽儿学着白鹤童子的样子。

正在此时，忽听得白玉栈桥那边一片嘈杂，白鹤童子率先飞入亭中，连声叫道：“师娘，不好了，不好了！”

“发生何事？”青鸾听他连道不好，心中一惊，担忧起翠微仙君的安危。

“女床山来了一只打不死的魔物，很多妖族都受伤了！”小白鹤顾不得变回人形，半空中拍打着翅膀，“师父把他们都放入结界了，连那个玄鸡师一干人也进来了，现在都在重霄楼了！”他顾虑孩童在场，压低声音道。

“什么！”青鸾大惊。魔物突袭是一危机，但玄鸡师进入结界却也是极大的威胁。此人诡计多端、纠缠不休，若非一直有结界抵挡，他们一家恐怕难以安生度日。翠微仙君竟将他也放入了……

青鸾转身要走，羽儿却抓住了她的罗裙：“阿娘怎么了……爹爹呢……羽儿害怕……”

她虽听不清白鹤童子的话，也不明白状况，但本能地感觉到今日家中的气氛不对。

“羽儿，对不起，阿娘现在有事，你乖乖在这里等，阿娘给你买糖糕……”青鸾极力控制焦急的情绪，哄着爱女。

“不要糖糕……我要阿爹阿娘……”羽儿心中不安，呜呜地哭起来。

“小太岁，快放开师娘吧……”白鹤童子心中同样忧虑，也难以分心想出法子安慰受惊的孩童。

羽儿被众人敦促，反而愈发不安，抓着母亲的衣角抽泣起来。

兰若唤道：“羽儿。”

青鸾的目光转向兰若，看得出他精神不济，连说话都已是负担。然而他却继续说道：“羽儿不是说了，今日是你的生日吗。外面来了很多叔叔阿姨，要给你过生日。你的爹亲已经在招待来客了，你的娘亲也要去张罗生日宴了。”

羽儿听到“生日”二字，终于抬起充满泪花的眼，有些无措地看向兰若。

兰若目光柔和地看着她：“羽儿是今晚最重要的人，却还没打扮呢。”

羽儿停止了哭泣，白鹤童子连忙化为人形落在她身旁，拉着她的手道：“对啊，小太岁，我带你去换新衫，扎辫子！”

“……小白，我要穿我那个有毛球的小鞋……”羽儿连忙道。

“好，我们走吧！”白鹤童子干脆抱起羽儿，一边快步往太液池深处的流丹苑跑去，一边喊着，“猴方猴圆，你们也快来！”

“走啦！看谁跑得快！”两只小猴你追我跑地跟了过去。

“多谢……”青鸾再次对兰若福身致谢，转身匆匆奔向重霄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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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霄楼中人语嘈杂，妖族均受了伤瘫软在地，玄鸡师一干门人也都伤痕累累，一片狼狈。青鸾走入斋中，玄鸡师身在太液池自然警觉，率先看到了她，摇着羽扇道：“真正的山主来了。”

“怎么回事？”青鸾问。

“一只魔物闯入了女床山，现在它被挡在结界外，还未离开。”翠微仙君手持拂尘道。

“以夫君和好友的修为，竟也未能诛杀它吗？”青鸾诧然。

“那魔物不怕水火刀剑，寻常法子伤不了它。”陆沉道。

虎妖蹭过来哭诉道：“鸾君，那怪物太可怕了，把大家都吃掉了！我们好不容易逃来你这里，但身上也被那怪物的黑烟熏烂了，你快和翠微仙君想想办法！”它翻出肚皮，果然一片片溃烂。

“是尸染。”陆沉沉声道。

“玄木叶应可缓解尸染之疾。”玄鸡师说道。

青鸾冷眼看向他：“你们不可离开重霄楼。”

玄鸡师笑了笑：“说这种话，要有实力，否认就是一句笑话。”

青鸾不语，重霄楼却轰然作响，四只博山香炉倏然间已将鸡师道门人围住，每只香炉中都隐隐闪出寒芒，显然暗藏箭弩一类的机关，

“女床山主人的待客之道，令本座大开眼界，”玄九摇扇讽道，“只是区区机关还挡我不得。”

“你逃得出，你的门人可就未必了。”青鸾冷哂。

玄九笑道：“他们避不开你的机关，说明他们没用，我鸡师道门从不留废物。”

“如今魔物盘桓在外，众人也都受了伤，我先为大家疗伤，再商讨对付魔物的法子。”翠微仙君道。

青鸾知他仁慈的心性，叹了口气：“我去拿伤药，你先休息。”

新年快乐！祝各位新的一年诸事顺利，财源滚滚~

先更为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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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危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