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辛去无人仓库遛了几圈,就回马入城将柳府包围[编不下去了]。傅越的审问颇有成效,柳家暗中转移官盐并私自贩卖的行为已被供出[光速飞剧情]。二人于牢门口前汇合时,只一个错肩,便心照不宣地分别。
转储的私盐与赃钱尽被收缴充公,傅越又建议苏琅上表调节官盐价格,以抑制盐商的再次泛滥。处理后续之事用了半月有余,期间司马吴达告老,便由傅越暂时接任其职责事务。
一下子从七品坐到了四品的官位上,傅越紧张之余,难免感到兴奋。目下郡王尚无更合适的人选,只要他慎于职守、兢兢业业,这个位子迟早能够由他坐定。
这样的话,他离陆辛,岂不是也更近一步了?
傅越很快就换上了绯色官服,没有高兴多久,就看到余荣满脸喜悦地捧着一大堆公文,屁颠屁颠地跑到他面前。
“傅司马,真是少年英才啊!没想到你如此得都督赏识,这么快就升到了司马一职。唉,其实对吴老之事,我也倍感痛心遗憾……可是傅大人能接替此职,与我一同分忧,实乃不幸中的大幸!这样,你先抽出三五日,把吴老遗留的工作审查一遍,等你熟悉工作了,我再分给你新的事项。这几天我权且帮你打理一点,以后还有不少事务等着你处理呢!努力吧,打起精神来!”
余荣口中大叫,心中也大笑:哈哈,总算不只有我余荣一人力挑大梁啦!!傅越,你真是个大救星!
傅越:……
于是傅越不得不从原来的属下里找人暂时分担两曹的事务,一边快马加鞭地处理上任留下的烂摊子,一边还要抽空监督城建、掌握人口普查的进度,忙得足不旋踵。直到入秋之后,城墙渐渐高起来,傅越才有一丝松缓的余地。
他到三堂汇报人口普查的成果:自开国以来,流民不断迁入,虽然张景之乱后偶有减少,但总体户口数量在上升。如今成都府内共有13万户人家,较开国之初增加两万户。观于全局,则剑南道诸州府共七十八万户,增加十五万户。增加的人口中四成已安定,其余六成尚流离失所。
此时苏琅恰好在与陆辛商议招纳流民军一事,自收缴赃款以来,地方府库充实不少,已经可以支持招纳兵马和开仓赈民之事。
“发粮救助只能接济一时。秋冬已至,正是用兵练武之际,可以多加招揽士兵。若有战事,则可为用。若无战事,正好如今农赋减轻,来年也可鼓励他们开荒种地。”
苏琅这么说着,批下了公文。
过了没多久,城墙筑好,陆辛开始准备重新安排将士守城布局。苏琅则同傅越一起到城西北角上,围观导流堤的工程。新的水道已挖好,工人搬运土石在原河道拐角围堰,河水慢慢被导向东方,缓缓地流入被设计好的位置。
沿路而行,夹岸盛开着白粉的木芙蓉,河水流过,芙蓉随风摇曳。
苏琅于马上摘了一朵,戴在傅越的鬓上。
“殿下?”长凌回眸一望,手抚在耳边的花瓣上,似乎怕它被风吹走。
“长凌之容颜风骨,与花草相配。”
他说了这话,再没动作,只是让傅越心跳加快。
“殿下又捉弄长凌了。”傅越用手挡住微红的脸庞,目光巧然流转,忽而侧头看向苏琅,“不过殿下可知芙蓉一日三变,到了傍晚花瓣变成成深红色,才更加好看。”
苏琅澹然一笑,“我却觉得,白日花开素淡,更衬长凌清面。花瓣半放未放之际,尚有一丝清雅的余味,因着这一缕暗香,本王才能与长凌相会。”
这却不是在说花,乃是借花喻人了。
长凌一时忘神,竟驻马。
“郡王欢喜与长凌相会否?”
“要听实话?”苏琅坦然地看着傅越。
“要的。”傅越真心道。
苏琅看了看天,嘴角略微扬起弧度,回想着,“第一眼是欢喜的,可是又害怕。”
“什么意思?”傅越茫然地问。
“长凌踏风而来,恍如谪仙,让本王怀疑是不是幻觉。可是当你对答如流、慨然抚琴又暗送……眼神之时,本王确实地感受到你是存在的。”
傅越想:原来他的感觉没有错,郡王当真被自己吸引过。
“殿下怕什么呢?”
“怕的可多了。”苏琅随意地轻甩了一下鞭子,让马匹缓缓地前进,“怕你也用美人计来诱惑我,白白辜负了我在心里给你竖起的好形象。”
竟是这样……傅越哭笑不得。殿下一定见过了太多美人计了,所以后来才能装得那样蛮不在乎。
“怕你满肚子计谋,暗中给本王使绊子,而本王看在你美色的面子上恐怕要饶了你。又怕你实在聪慧无比、才学过人,若是本王真的动了心可如何是好?”
苏琅这样坦白,是傅越想不到的。他隐隐感觉后面会发生什么,可是郡王殿下的心思,便是他也不能提前猜透的。
他只能忐忑地问,“后来呢?”
“后来你果然聪慧无比、才学过人。你真的像一只亭亭而立、展翅欲飞的白鹤,甚至比本王想象的样子还要好。这让本王更怕了。”
“郡王动心了吗?”傅越鼓足了勇气说出这句话,一时间头脑发胀,耳朵里甚至听不见其他的声音。
天地多么寂静啊。
鬓边的木芙蓉随风掉落了。
“我不能。”苏琅浅浅一笑,并未回头。
如果傅越的心是一轮皎洁的玉盘,如今也被这漫不经心的话语敲碎了吧。
他想问为什么。
为什么不能动心。
如果明明喜欢的话,为什么不愿意试着付出一下感情呢?
纵然傅越最初想要算计郡王,如今不也投诚相报了吗?他本以为进身之路是刀山火海、重重关卡,可是苏琅却说懂他,却愿意予他知遇之恩。
“长凌,你说‘嘤其鸣矣’,我愿做你的友声。你若想一展抱负,我愿意‘用人不疑’,甚至给你更大的权力。这是因为,我已经知道你的为人了。”
“殿下……”
“可是你知道吗?只有这种感情是不能姑息的。”苏琅缓缓地、十分凝重地叹了一口气,“我明白你不会是自荐枕席的那一种人,我只是有时候会让人误会,所以想要和你说个清楚。长凌,我会任用你、看重你、提拔你,我会竭我所能地让你施展才华,与你一同治理益州,直到四海升平、国泰民安。可是,这不是出于我对你的私心,而是出于我对你德行的认可。你……能明白吗?”
傅越沉默。
他想说:不,我是那种人。可是他说不出口。
同样的一番话,傅越在替兄长求官之时,早已听郡王说过;可是那时二人犹在相互试探。今日之情境大为不同,郡王难得放下公事与他交心,他却比那时更加难以平静。
既生亮,何生瑜。
若是两军交战、阵前幕后,长凌尚可与陆辛一搏。但二人既同事一主,又非为公事相斗……
长凌只得咬牙饮恨。
“长凌能明白。”傅越掩不住嘴角的一分苦笑,好在郡王马行在前,并未看到,“郡王殿下何必担心?郡王以友相待于长凌,长凌自然也以郡王为友。”
苏琅微微一笑,眉间不知是豁达还是遗憾。
他们策马沿河而下,直到东南的城头。二江合于此,浩浩汤汤、东流南下,仿佛要奔往天地之外。
“要上城墙看看吗?”
万里江山,眺望何极。
“求之不得。”
二人便下马,从内城城门旁的台阶拾级而上。石阶高而陡,踏之不平。傅越布鞋迈上,已经有一种摇摇欲坠的感觉。
石梯宽广而无扶手。他尾随了郡王一会儿,渐渐落后,不免心情低沉。
失意之间,脚下不察,被衣袍绊倒,差一点面朝下跌落在地。
石墙泥地……
傅越闭上了眼睛。
却撞上温热的身躯。他抬眼,便看到苏琅俯着身,以温和而不失玩笑的目光盯着他。
苏琅的手臂牢牢地支撑着傅越将倒的身体,让他感到无比安心。
“长凌又失仪了。”
傅越惭腆一笑,慢慢地正起身子,打理了一下衣角。
守城的军士还站在城墙之上,身子端正。
“长凌体弱竟至于此。”苏琅拉住傅越的胳膊,“跟着我走,慢慢地上去吧。”
傅越点头,贪恋这一时的亲近。
到了城墙之上,三五步便是一兵。尚颖要来引路,被苏琅遣退。
二人静静地走在黑白相错的砖石路上,遥遥地望向成都城外斑驳的平原与流淌的江川。
西北有岷山,东南沃千里。二川从此行,**乃交会。
这是益州的土地、万民的天府。
祖宗的基业在此,来者的隐乡在此,那里是苏琅横刀立马、不辞辛苦也要保卫的山河。
令清鹤饮泉,令松风长啸。
不可转也、不可毁也。
未至,他们从台阶上远远看到威风的战袍,以及长枪上随风扬起的红缨。
陆辛扬了扬手,苏琅便携傅越欣然而下。
三人驻足于阶前。
虽然但是鹤鹤还会再接再厉。
以及这一段感觉写得怪怪的,或许后来会改吧。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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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登高望远